第1章 廣告都沒空插播

狂風驟雨，天空如墨染般令人壓抑，港口的大小船隻上下飄零，巨浪衝撞著堤壩，岸邊濺起數十米高的水花，腳下是劇烈的震動。

雨水漫過她的靴跟。

迅速漫延至身後的營地，先進的排水系統可以令營內的人安睡，遠處的高樓大廈熒光閃爍，城市的繁榮絲毫不會被暴雨影響。

這裏是鑲嵌在格蘭灣的曦微城，愛麗維恩星最發達的港口都市之一。

雖然星球的大部分區域仍舊是三百年前荒涼的樣子，但慢慢在接受星際文明的改造，不變的是惡劣的氣候，加上此星被一片稠密的魔力包裹纏繞，一年只相當於家鄉的一天。因此被現代魔法使們視為極佳的訓練和競賽營地。

通常競賽都是一年一期，但站在堤岸邊的女子已經參加了十期。

自高二的暑假開始到如今已是第十一個年頭。但令人吃驚的是，該有二十八歲的她，卻仍舊保留十七歲的容貌。

閃電撕扯著夜空，雷聲隆隆，女子卻巋然不動。白皙的肌膚，一頭長直柔順的黑髮，雨水試圖沾濕她的毛衣沖刷她的睫毛，卻被縈繞在她周圍的氣流撥開。

時間到了，沒有等來消息。

女子失落地呼出一口白氣，靈巧的手指撥了撥長發。

她沒有回到身後住了十年的營房，而是讓氣流包裹住自己，徐徐上升越飛越高，雨幕為她慢慢掀開一條通路，彷彿是輕快的樂章。

◇

另一頭的營房，一片潔白的會議室里，門口印着「宏美戰隊」的金字招牌，天花板上照着波紋般的亮光，照得桌上一片晶瑩，牆壁被投影成了大海，潮水和海浪聲逼真無比，儼然一副人間仙境。

眾人的眼神卻盯着顯示器里慢慢遠去的女子，她的續約申請已經停留在桌上整整一周，可俱樂部老闆還是拒絕。

「終於走了。」一個人如釋重負地靠向椅背。

「是啊，今天新賽年報名截止，看來許凰只好捲鋪蓋走人了。」一人隨口調侃。

因為去年的成績，眾人的表情輕鬆愉快。長桌的左半邊坐着即將離開的老隊員，而右側坐着剛剛抵達的新隊員。

「沒理由啊，」另一個人發問，「去年明明是冠軍，為什麼不讓隊長續約？」

看着眾人投向自己眼中的好奇，居中的經理皺起眉頭，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好吧，接下來的話別錄音。」

眾人趕緊端坐。

「兩個長約不說，許凰早就魔法使九段了（Lv80），年年拿冠軍，個人戰力是第二名的二十倍，聯賽主辦方早就發出驅逐令了，讓她續下去這比賽還有沒有看頭？」

「……」眾人面面相覷不好說什麼。

「我再解釋一下，」經理旁的男子補充，「因為許凰不顧觀賞效果，見面就是殺招，搞得每次比賽不到十秒就KO，就算是五打五的團隊賽也是一分鐘內結束戰鬥，廣告都沒空插播，每次輪到我們隊，收視率就一直降，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各大俱樂部了，就連賽事都要撤資，這不是我們的問題，是她不懂圈子的規則，說了好幾次都不聽，她不走，俱樂部怎麼在圈子裏混？」

「……這人不是人類吧。」

剛到的新人們只聽過傳聞，還沒見到許凰頓覺掃興，一時間嘰嘰喳喳起來。

「是人類，太陽系。」一個老隊員突然大聲說了一句，屋內鴉雀無聲。

沉默了十秒后，哄堂大笑。

「原來是地球啊，不想回去就直說嘛。」一個新人如是開口，跟着笑起來。

被稱為地球的往世界處在這片法源宇宙最偏僻的角落裏，法力密度低，居民大多是麻瓜，人口爆炸、資源枯竭、環境污染、種族宗教矛盾、局部衝突頻發、貧富差距等等問題繁多。

而隊員們來自各個繁盛安逸的魔法文明，也都出自貴族之家，因此聽到如此耀眼的女神來自地球，眾人都覺得很好笑。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一個老隊員站起來陳詞，「許姐的目標是大魔法使，她發過誓言，不達到這個目標絕不會回去。」

「理智點吧，」一個新人調侃道，「這個星球三百年都沒出過大魔法使了，女人嘛就該早點回家結婚生孩子。」

「就是。」眾人一片鬨笑。

老隊員們聽到這裏，紛紛不滿地起身，匆匆消失在門外。

只剩下新人後，經理揮了揮手讓顯示屏熄滅。

「她的房間怎麼處理，要騰給新隊長吧。」一個新人舉手提問。

「自然，」經理淡淡地答，並在桌上推出一枚金質隊長徽章，「呂隊長，收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隨着呂文接過徽章別在胸前，會議室內響起一片掌聲，剛剛不悅的氣氛一掃而空。

「要是她去別的戰隊怎麼辦？」一個新人突然問。

「不會，有競業協定。」經理不耐煩地解釋。

「那她不是沒飯碗了？」

話音剛落，經理原本還輕鬆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該轉移話題了。

呂文見氣氛不妙，便開了個玩笑，「要是她捨不得走的話，可以留下來幫我們做飯，是吧弟兄們。」

「這個主意好，不愧是隊長。」又一陣鬨笑。

「好了，」經理說，「這次大老闆點名，不留她了。」

許凰是個美人是這裏的共識，但幾年下來公司高層對她的表現很不滿，大老闆召見她不去，親自來營房探望，許凰早就騰空而起，穿梭到遠山看風景。

宏美俱樂部由宏美礦業贊助，礦業公司和附近的精靈們矛盾眾所周知，但戰隊隊長竟然前往林地和精靈們打成一片，儼然把自己當做本地居民。這種事情高層自然忍不下去。

「回程的座位也給她留好了，坐不坐是她自己的事，過了這村沒這店，我可仁至義盡了。」經理故作無奈地聳聳肩。

「那她要是不回去的話，不就熬成老太婆了嘛。」一人調侃道，眾人再次鬨笑，會議室里的氣氛越來越融洽。

「好了不提她了，讓她自生自滅吧，下面我來說新賽年的規劃……」

◇

因為時間差，大多數人只選擇在愛麗維恩待滿一年就離開，回到母星時也就是度過一天的樣子，容貌不會有太大差異。如果呆個五年十年必然老態畢現，就算現在的生物科技可以讓人類延壽到兩百歲，但長期居住這種事情還是不會有人乾的。

不過會議室里的擔憂是多餘的，因為許凰有不老不死之身。

深夜，一個廉價旅館的房間里，雨水敲打着窗戶，許凰站在窗邊看着遠處的海面騰空而起的幾枚火箭慢慢衝上天際，祈禱一路平安之餘，在心中默念著老隊友們的名字。

半小時后，隨着光點突然化成一道道直線刺向無窮的遠方，房間里一片寂靜，她陷入短暫的失落。

這是一個荒蕪的星球，對她來說卻也是絕佳的修行場。

魔法使九段是所有魔法子弟的夢想，她早就達到。

但大魔法使又不同，作為流淌著古老血脈的魔法世家，貫通核源、天人合一是祖父寄托在許凰身上的理想。可來到這個星球之後，她發現這個理想漸漸地意味着更多。

不過此刻許凰想不了那麼遠，她只想把生計問題先解決掉，因為過了今晚就無處容身了。

輕輕地發出嘆息后，許凰躺在床上取出手機，在全息屏里檢查起自己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