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回 亂石陣
滴水洞在雲霧繚繞巨靈山的半山腰，道路崎嶇不說，進洞還要轉過毛竹仙設置的亂石陣才行。所以鮮有村民能到達這裡。
「放了我——！」
氣呼呼的金巨靈一路反抗著，無奈身體被綁得動彈不得……毛竹仙腳下騰雲，忽高忽下把他帶到了滴水洞。
滴水洞在無數藍瑩瑩夜明珠的映射下，石筍、石柱、石芽、鍾旗等奇麓多姿，一條潺潺暗河時隱時現，環繞其間，曲折蕩漾，水石莫分。轉過長長的通道，前面是個偌大的洞廳，石桌、石椅、石榻一應俱全。桌上堆滿了各色晶瑩透亮的水果……
「孩子，你跟一群凡夫俗子混在一起能得什麼好？」
「鬆開我，快放我回去！」
跟薛四虎他們在一起，金巨靈感覺到無比的快樂，他掙扎著，不停地沖毛竹仙叫喊著，聲音在洞廳內久久回蕩。
「我的好孩子，你聽我說……」
「我叫金巨靈，我不是你的孩子。」
金巨靈用盡全身力氣，想把篾條撐開，篾條深深地嵌入肉里，胳膊上的肉鼓起一道道小「山樑」。
「好，好，我這就給你鬆綁。」
毛竹仙見金巨靈發急，只怕他受傷，趕緊念起松箍咒，把拐杖收回到手上。金巨靈拔腿就往洞外跑去。
「孩子，沒有我帶路，你出不了山……」
毛竹仙咯咯一笑，發出枯毛竹開裂般的笑聲。
重回自由的金巨靈，哪肯再聽毛竹仙啰嗦，出了滴水洞就往山下跑。進入亂石陣，金巨靈眼前出現一片濃霧，他差點沒撞到一塊巨石上。左躲右閃，在亂石堆中轉了有小半個時辰，再次被那塊巨石擋住去路。金巨靈有些氣惱地坐了下來，看來這毛竹仙所言非虛，自己迷路了。
「孩子，回來吧！你轉不出去的。」毛竹仙略有些得意的聲音
金巨靈猛地站了起來，一腳腳踢在擋道的巨石上，那大石飛了起來，一頭撞在一棵粗壯的老松樹上，松樹像被白蟻蛀空了一般，轟然倒塌。
大小石塊飛到空中，有的直接飛出半里遠，墜落懸崖，有的在空中相撞，碎成齏粉……毛竹仙精心布置的亂石陣眨眼工夫被金巨靈踢得七零八落，那條下山的小徑很快出現在金巨靈的眼前。
「孩子，你一定要下山也可以，但得帶上我……」毛竹仙在洞口看到金巨靈大力出奇迹，破了自己的亂石陣，無奈只能退而求其次。
「你這麼大歲數了，難道也想進村塾讀書不成？」金巨靈挾著踢破石頭陣后的一絲得意問道。
「非也，我只是監督你不吃凡間的食物。」毛竹仙說道。
「我不餓，我……」
「孩子，我得看著你才放心，望你能體諒我的苦衷。孩子，我絕不會妨礙你做其他事的……」說到後面毛竹仙動了真感情，幾滴老淚流了出來。
金巨靈看了眼毛竹仙的可憐模樣，正想答應，但一想到今後整天有這麼個老頭跟著自己，總覺得有些不得勁。
「你放心，我躲在這裡面就行，只要你不告訴別人你的來歷，不亂吃東西，我絕不會出來。」毛竹仙似乎能讀懂了金巨靈的心思，他為自己想了個藏身之所。
「你能躲進你拐杖里？」金巨靈有點詫異。
毛竹仙立刻幻成一縷青煙鑽進那根硬頭簧拐杖里。
「那好吧！毛竹仙，我們說好了，我不喊你，你不許出來……」
「孩子，你得換身衣服。」
毛竹仙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拐杖里又出來了，手裡捧著一襲金光燦燦的龍鱗衣，儘管動作幅度不大，但還是嚇了金巨靈一跳。
「為什麼？我的鹿皮褂不是挺好的嗎？」金巨靈十分不解。
「孩子，穿衣服情願穿破，也不能穿錯，你是天庭戰士，怎麼能穿如此污穢的臟衣裳呢！這跟你身份不符……」
這件鹿皮直褂，是用剛剝的鹿皮縫的，才過了兩天，一個勁地縮水，尤其是那三角鹿皮短褲，勒得金巨靈襠部難受之極。但想到這是乾爹的一番心意，金巨靈還是不想換下身來。
「孩子……」
月亮已經高過樹梢，金巨靈怕毛竹仙一直嘮叨下去，他趕緊說道：「毛竹仙，我可以穿你準備的衣服，但你今後不許喊我孩子，你得叫我金巨靈，不然的話，我絕不穿龍鱗衣。」
「這……」
毛竹仙猶豫了片刻，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不想妥協，「我可以叫你巨靈，但那金字我絕不會喊出口。我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那個糟老頭。」
金巨靈躑躅了一會，呸地往地下吐了口口水，「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如果有誰說話不算數……」
金巨靈用腳死勁在那吐沫上踩了幾腳。這套動作是薛四虎剛教會金巨靈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毛竹仙不想節外生枝，也往地上吐了一大口口水。
「毛竹仙，我今後能帶薛四虎他們到滴水洞玩嗎？」
「不行，不行，這裡的水果，都是我用你的俸銀替你到天庭蟠桃園採購的，貴得離譜，吃一個可以增壽一百年。當然，如果你聽話的話，到時候我可以考慮考慮。」
穿上龍鱗衣的金巨靈果然精神了許多，手裡拿著那根拐杖，如同跳躍的山泉往山下奔去。
……
「金巨靈！」
從亂草叢裡鑽出頂著一蓬枯草的薛四虎來。
「四虎，你三更半夜到大山裡幹嘛？」剎住腳步的金巨靈問道。
薛四虎覺察到金巨靈說話流利多了，而且他的圓領套頭衫乍一入眼，似有金光晃眼，揉揉眼睛，卻又不見了亮光，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我爹病了，我想打幾隻獵物換點銀子，請個郎中替我爹看看。」
四虎爹常年咳嗽，說他病了，不能說薛四虎撒謊。但其實四虎是嘴饞了，昨天吃了頓全葷大餐后，家裡粗糲的玉米餅實在咽不下去。他想抓只野兔打個牙祭。
「你怎麼不早說，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到村塾空地上來拿獵物就是。」金巨靈爽快地說道。
「金巨靈，你能教我狩獵嗎？」
薛四虎除了背書笨點，他的心智比同齡孩子要成熟多了。能學會金巨靈的狩獵之法比拉一馬車獵物回去換銀子要強出許多。
「不是我不教你，只怕一時半會兒你學不會。」金巨靈坦誠相告。
「金巨靈，我們是好朋友，你不會是怕我搶了你的飯碗吧？」薛四虎激將道。
見薛四虎誤解了自己，金巨靈嘴裡發出一聲虎嘯。
「嗷嗚——！」
一時間山巒之間，虎嘯聲此起彼伏……當過兩回金巨靈坐騎的那隻大虎，聽到巨靈召喚它，幾個縱身就趕到了金巨靈的身邊。
看到眼睛像銅鈴的猛虎，毫無準備的薛四虎趕緊躲到了金巨靈的身後。
「四虎，別怕，它是我的坐騎。」金巨靈上前拍了拍大虎的腦袋，又說道：「四虎，你不是想學狩獵嗎？來，我們一起去。」
金巨靈跳上虎背，朝薛四虎不停招手。饒是薛四虎平時膽大，但現在見到大虎嘴裡黏黏的哈喇子有一尺多長，離這麼遠都能聞到它的濃烈氣息，四虎哪敢上前。
「四虎，你名字里不是有個虎嗎？你怕它作甚？」金巨靈笑道。
「娘姥姥的，富貴險中求，馬無夜草不肥……」薛四虎腦子裡閃現村裡大人們常說的幾句人生格言，他壯著膽子走到金巨靈的身邊。
「我才不怕呢！我是怕咱們兩個人把大虎壓垮了。」薛四虎說道。
「沒事，大虎力氣大得很。」
金巨靈拉了一把薛四虎，薛四虎眼睛一閉，爬上虎背，緊緊抱住坐在前面的金巨靈。
「大虎，走咯！」
金巨靈兩腿一挾，大虎猛地竄了出去。一個起伏后，直接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啊——！」
薛四虎嘴裡情不自禁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不由自主把眼睛閉上了。等耳邊的風聲停了，四虎才敢睜開雙眼。
大虎帶著他們，呼呼穿行在大山裡，不到一刻鐘，來到山谷當中的一片樹林子。
棲身在小樹林里幾十隻麋鹿被嚇著了，有心想逃吧！前有大虎擋道，後有密不透風的荊棘叢。麋鹿群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四虎，我們下去抓麋鹿。」
金巨靈彎腰從一株臘梅後面取出一大捆藤條，分了幾根給薛四虎。
「巨靈，你先來，我先看看再說。」
薛四虎見幾頭公麋鹿用犄角組成了一道防線，他怕被鹿角頂到，沒有接金巨靈遞過來的藤條。
金巨靈徑直朝那群麋鹿走了過去，麋鹿群先是往後退了幾步，退無可退後，幾隻公麋鹿用鹿角開路，朝金巨靈沖了過來。
金巨靈用藤條當武器，左右開弓一頓猛抽，眨眼工夫抽倒了十幾隻大麋鹿。
見金巨靈已經開始用藤條捆綁麋鹿的四蹄，薛四虎說道：「巨靈，就這麼簡單嗎？」
薛四虎上前，從金巨靈手裡抽取了一把藤條，就要綁那頭最大的公麋鹿。被金巨靈抽得一愣神的這隻公麋鹿，知道再不反抗就徹底完蛋了，它身體緊縮，再猛地蹦開，跳起來就跑。見公麋鹿打開了缺口，餘下的麋鹿全都跟了上來。守住去路的大虎撲了上去，眨眼工夫已經咬翻了五、六隻……
有一頭麋鹿的角掛住了薛四虎的那條破褲子，四虎跌倒在地上，那頭麋鹿拉著薛四虎就跑。
「巨靈，快救我……」
薛四虎幾次想抓住路邊突兀的石疙瘩，都沒有成功。見薛四虎如此狼狽，金巨靈急忙跑了過來，一撲，拉住了薛四虎的手。
等薛四虎重新站起來后，兩個小男孩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原來四虎的褲子被急於逃命的麋鹿拉掉了，蒼白的月光下，那個慘白的光屁股格外醒目。
「娘姥姥的……你這狩獵之法還真不好學。」薛四虎說這話時，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就給金巨靈當個下手也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