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歲月如刀

送走了馬耘，林飛開著最新款的蘭博基尼超跑，在大街上瞎溜達。

儘管他開的很慢，但是他周圍四面八方的其他車子開的更慢，而且幾乎都離他有五六米開外，廢話，沒人想一不小心撞上一輛豪車，就林飛這車，蹭一下，幾十萬就沒了，稍微磕碰兩下，小一百萬就搭進去了。

眾人羨慕歸羨慕，但是都自覺和林飛的車保持安全距離。

這時候，五一廣場的肯德基前面圍滿了人，林飛無所事事，索性直接把車停在一旁，走了過去。

一個穿著比較洋氣的中年婦女，正在兇巴巴地對著一對老夫婦破口大罵：

「哪裡來得老叫花子，買完東西趕緊滾，別賴在這裡影響我的生意。」

這對老夫婦穿著有點破破爛爛的，但是還算很乾凈，他們買了一個漢堡，一個蛋撻，正蹲在門口旁邊吃的津津有味。

他們一旁停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三輪車上面放了好多廢品，應該是他們剛剛收完廢品來到肯德基里買了點吃的。

面對中年婦女的怒吼，老大爺似乎有些尷尬，連忙站了起來，這時候圍觀的群眾都愣住了，只見老大爺竟然只有一條腿，他拄著一個拐杖，把他身旁的老大娘給攙扶了起來，老大娘身體健全，但似乎有些虛弱，看上去還不如獨腿的老大爺健康。

老大爺不斷彎腰對著中年婦女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老大爺一邊卑微地說著，然後扭過頭，沖著老大娘溫柔地說道：「孩子他娘，咱們身上臟，換個地方吃吧，別影響了人家生意。」

老大娘柔順地點了點頭。

林飛有些心酸，眼淚不受控制一般「唰」地流了下來，他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但是大爺眼睛里的光，讓他心疼。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幾乎不受控制的，林飛走上前去，沖著中年婦女大聲吼道：

「你什麼意思，大爺和大媽也是花了錢的，作為消費者，他們和裡面的所有人都一樣，他們也有權利坐在開著空調的大廳里吃飯，你憑什麼趕人家走！」

林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激動，甚至有些不受控制。

中年婦女似乎被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上下瞧了林飛一眼，鄙夷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又是一個窮要飯的，多管閑事。」

林飛憤怒道：「你說誰是窮要飯的，你再給我說一句。」

這時候，一旁的老大爺開口了，他拉住林飛的手說道：

「小夥子啊，你就別為我這個老人和別人置氣了，今天是我老伴的生日，她一直想去肯德基吃漢堡和蛋撻，她一輩子都沒吃過這種洋玩意，我就攢啊攢，終於攢夠了錢。其實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這東西，在哪裡吃都一樣。」

老大爺一邊說著，一隻手緊緊地牽著老大娘，他們的眼神里透露著那種幸福的光芒，是那樣的純粹！

林飛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了，因為他被人世間最美好的真情感動了，愛情是什麼，是在你生日的時候，我攢錢給你買了一個漢堡和蛋撻。

林飛看著只有一條腿的老大爺，他撐著拐杖的雙手是那樣的吃力，他哽咽地問道：

「大爺，您平常就靠著這一條腿蹬三輪收廢品嘛！」

老大爺點了點頭，笑容從他臉上一圈又一圈細密的皺紋里綻開，卻宛如一朵聖潔的蓮花。

他說：「腿從小就是這樣，沒辦法，小時候家裡沒錢，念不了書，就只能下苦了，工地搬磚不要，最後就去收廢品了，不過現在好人多，很多人覺得我是殘疾人，也不嫌棄我幹活不利索，有時候還送我點塑料瓶，廢報紙之類的呢。

我就這麼蹬啊蹬，慢慢地也能養活我和老伴的了。」

「那您子女呢，他們不撫養您么？」

老大爺神色一痛，有些落寞地說道：「我老伴生孩子的時候難產，自己落下了一身病根子，孩子也沒得好，從小體弱多病，十八歲那年，沒熬過，走了。」

孩子是老大爺一生的傷心事，說到這裡，他眼淚「吧嗒」「吧嗒」滴落了下來，哽咽地說道：

「當時生下來的時候，醫生就說，這孩子身體不行，恐怕活不長，我不信，從小就把他當寶貝一樣，孩子小時候得喝奶，我老伴身體不好，沒奶水，我就買奶粉給他喝，後來又說國內的不好，我就買國外的。天氣一涼，我們自己吃不飽，穿不暖，也要給孩子買大棉襖。後來孩子大了，長身體，我們給他買牛奶，肉，水果。

雖然他的身體還是弱，但是漸漸地也長到五六歲了，能跑能跳，看上去和其他健康的孩子一樣，我們送他去上學，學校里的老師都誇他聰明，我當時就想，我這輩子怎麼都行，砸鍋賣鐵，賣血賣腎，也要供這孩子上大學，不能像我一樣，這輩子沒出息。

」

大爺陷入了回憶里，眼眸低垂，一邊說著，眼神里透出的那種光芒，無比澈亮，林飛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孩子也出息，年年考試第一名，拿獎狀，拿小紅花，就這樣，他上了縣裡面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然後最好的大學……可惜，還沒去，他就走了。」

說到這，大爺再也忍不住了，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錄取通知書，顫抖地展開，說道：

「我的孩子終於考上了燕京大學，可是還沒來得及上，他就走了！」

大爺在掏出這張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肩膀挺得筆直，眼神里閃耀著自豪的光芒，這大概就是大爺一輩子最驕傲的事情了。

這一刻，現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哭了出來，那張大紅色的錄取通知書上面，氣勢恢宏地寫著四個毛體燙金大字——燕京大學！

可惜，那個素未謀面的少年再也去不了了。

老大爺再次開口道：「我和老伴就尋思，孩子雖然走了，但我們一定要實現孩子的夢想，就帶著他的骨灰來到了燕京，他雖然再也上不了了，但是至少要讓他看看，他將要上的學校是多麼美麗！」

「呼～」

林飛再也忍不住了，這是他迄今為止聽過的最感人，最催人淚下的故事，如果不是親眼遇見，他不會想象到，人世間會有這樣的無奈。

他想起了老大爺剛才如蓮花般純凈的笑容，誰能想到，這樣的笑容下面，是歲月如刀般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