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柳葉本想說兩句，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侯府說過的話，她當時其實也沒什麽把握，只是想着姑娘身子骨小小一個，出了侯府肯定活不下去，自己好歹健壯，替人洗衣服刷碗盤也能讓兩人弄口飯吃，然而她怎麽也想不到，姑娘竟然真能憑着自己的雙手翻身，且不說那隻鐲子了，當初姑娘就能以一頓飯一兩銀子賣給王氏，如今又開了這個包子鋪，這可都是結結實實的本事，現在要過年了，兩人不僅吃得飽穿得暖，宅子田地連鋪子都有了，雖然不能和侯府比，但是在尋常百姓中也絕對是過得很好了。

可是話說回來，姑娘也實在辛苦，雖然瞧著臉色好了許多，皮膚也白了，但還是太瘦，就是個子高了些，正該多吃點魚啊肉啊的，好好補補，此時看着姑娘尖尖的下巴，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酥肉炸得也不錯，姑娘多吃點吧」。

等到傍晚，她們又做了小酥肉，其實就是把炸好的酥肉放在湯碗裏，加了醬油、米酒、大骨湯，上籠屜蒸透，出籠前再把香菜、蔥絲薑絲調了醋和香油，加到裏面去。

接着又拿炸魚做了紅燒酥魚，紅燒醬汁浸入裹在魚肉外面的麵皮里，軟而不爛，魚肉因為有麵粉包裹，十分鮮嫩。

還有炸花生和炸丸子，再拌了醋溜白菜外加一碗滴了香油的雞蛋疙瘩湯，在這小年夜，三人全都吃得肚子圓滾滾。

隔日三十就要包餃子，姜錦擅長做包子，餃子餡當然難不倒她，先讓宋大嫂把一塊七分瘦的豬肉剁碎，她則是把乾的木耳和香菇泡發再切細，調了豬肉三鮮的餡，又拿韭菜、豆腐、雞蛋和海米做了海米素三鮮，再把酸菜洗凈、煮過再切碎，過了油再加豬肉拌了酸菜肉餡，另外還調了蘿蔔豬肉餡、白菜豬肉餡，又把大花鰱去了魚骨大刺，細細剁成泥，和著豬肉與香菜做了魚肉餡。

麵皮的工作就輪不到她了，柳葉有力氣，揉面又快又好，宋大嫂手巧，包的餃子小巧如元寶，姜錦便開始準備晚上的年夜飯。

她先把準備好的雞肉用醬爆炒了醬爆雞，然後又用乾雜菇煮排骨，清蒸的魚臨出鍋時撒了蔥絲醬油跟醋，再做了肉末蛋餅，這樣一來，雞魚肉蛋都全了。

還有酸菜燉酥肉，再炒一道螞蟻上樹，之前買的羊肉做了蔥爆羊肉，古代冬天青菜少，便用酸豆角、乾豆角和乾菜做了梅干扣肉、酸辣豆角和胭脂蘿蔔絲，甜食就準備了八寶飯、年糕、豆沙包還有芸豆卷，總之是竭盡所能地做了滿滿一整桌的菜。

除此之外，她還託人買了兩壇酒，這會兒都是黃酒或者果酒，濃度不高，過年喝點酒能暖身又喜慶。

天氣冷，她索性把桌子擺在內院正廳的炕上，宋大嫂一開始還不敢坐，聽姜錦連番招呼才在炕沿上坐下，還沒開始吃竟先落淚了。

姜錦笑道：「宋大嫂你可真是的，大過年的，你就是高興也不該掉眼淚啊。」

宋大嫂擦了擦眼睛，笑道：「我是真沒想到，我還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柳葉聞言也頗有同感，「我去年的時候也沒想到還能有這樣光景。」

這話說得姜錦也是心底一酸，去年兩人分吃一碗素餃子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定了定神，方舉杯笑道：「總會一年比一年好的，我們來喝一杯。」

三人舉杯飲了酒，然後開始吃菜，辛苦了那麽久，年可得好好過。

直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宋大嫂又去煮了大團圓餃子，一人各一碗。

姜錦咬了第一個就吃到銀錁子，連忙吐出來，看向柳葉和宋大嫂，笑道：「你們還做這彩頭了？」

柳葉笑道：「姑娘第一口就吃出銀子，新的一年肯定會大吉大利。」

姜錦才不信自己運氣那麽好，這餃子是柳葉和宋大嫂包的，也是宋大嫂盛上來的，多半是做了什麽記號，不過這樣的小把戲令人開心，任誰都喜歡好彩頭嘛。

各自吃了餃子，又吃了水果，可惜沒有過年節目可以看，姜錦想起在前世總是吐槽那些綜藝節目難看，到了古代才知道那些娛樂活動有多珍貴，電影電視劇過年晚會的什麽都沒有，歌舞戲曲是大戶人家才有的，小戶人家想也別想。

因此三人就嗑瓜子聊天，宋大嫂說起娘家靠山，雖然不比南方，但各種菌菇都很多，她在娘家的時候經常進山采蘑菇或木耳等山貨。

這可是個不錯的消息，姜錦本來就愛吃蘑菇，古代的蘑菇都是上山辛苦採的，十分稀罕，價格也非常貴，如果能自己種就好了。

見姜錦對宋大嫂家鄉很感興趣，柳葉還有些吃醋，嘮叨著自己家鄉也有林子，麃子野兔可不少，還有山葡萄和野果子。

反倒姜錦對原主的家鄉所知寥寥，只依稀記得那邊產布，好像有不少織戶專門織布在賣。

幾人聊到開始打瞌睡，她也就去睡了，她不熱衷守歲這種事，倒是宋大嫂自告奮勇守了半夜，直到撐不住了才去睡。

【第二十四章新年新氣象】

小戶人家的年夜結束得早，大戶人家卻是要鬧到天快亮的，定南侯等到兒子和長寧郡主的婚事定了，才在臘月二十八那天將妻子接回侯府。

不過對於王氏這樣的人來說，好不容易回到侯府就絕不能消停了，便藉着新年大宴立了一回威，上演了一出王者歸來，在外甥女沈寶珠攙扶下，她一步步走到最上面的位置，然後把所有妾室和庶子與兒媳婦們逐個敲打了一遍。

妾室還好，畢竟有主僕之分，定南侯也沒特別寵愛哪個小妾，但有幾個兒媳的出身很不錯，忍不住損了王氏幾句，差點鬧了起來。

侯府講究禮數，年宴幾乎都要到四更，今年多了這場熱鬧，更是到了快五更，眾人將將睡下沒多久，有官職在身的就得進宮覲見了。

昨晚鬧得太累，定南侯父子上朝就晚了，被大皇子的人嘲笑了一回，幾位已經成年出宮的皇子都已經來了，臣子還沒到也太不像話，若是普通大臣就罷了，定南侯父子可是很得皇帝寵信，真是太對不起陛下了。

這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是被有心人一說，還真顯得有些不夠恭敬，即使皇帝可能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但絕對有損名聲，幸虧陸齊林的表哥三皇子打了圓場，太子看在新年的分上也幫忙說了兩句話，蕭顏知道父皇是什麽德行，也明白自己眼下的地位，並沒開口，只是瞄了兩眼定南侯父子眼下的青黑，不禁好奇這父子倆前晚到底干什麽了。

說真的，以陸齊林這種程度，真能說服得了西南異族歸順嗎？整日一副顧頭不顧尾的樣子，難不成還真的是靠女人才活下來的？

西南太遠，而且頗為險惡，蕭顏派去的人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就在大家包括皇帝都困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只有蕭顏還有心思算計這些，他是成年皇子，母妃也早不在了，大年夜不能留在宮中，王府里連個伺候的女人都沒有，未婚妻有過三個，可是沒有一個活着當上正宮，孩子更不用說，孤零零地吃了一碗餃子就去睡了，這一早的新年團拜，他倒是以絕美風姿和敏捷才思出了些風頭，雖然是因為大家都精神不濟，但還是在百官面前留了好印象，連皇帝都多看了這個沒怎麽關注過的兒子幾眼，他喜歡好看的人，這個老七前幾年不怎麽起眼，現在看了還真是好看，於是又多誇獎了幾句。

大皇子雖然有意推這個弟弟出來替自己擋刀，聽了還是微微覺得不痛快，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就更不用說了，倒是太子十分平靜，所謂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一個命都不見得長的人，想那麽多干什麽。

皇帝的高看對蕭顏不一定是好事，當然也不能說是壞事，之前因為蕭顏有意低調，皇帝對他的印象就是剋死了三個未婚妻，如今看這七兒子都快二十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實在太可憐，何況在皇帝看來，兒子還是自己的好，老七長得那麽俊，那些未婚妻活不長肯定是因為她們自己命數配不上老七，於是便漏了口風，想再替蕭顏訂親，希望看他明年領着妻子進宮，最好還能領着孩子過來。

文武百官，尤其有女兒的，全都繃緊了皮，就怕被點到名，蕭顏則是暗暗翻了白眼，不知道又是誰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