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相較她的無所謂,眼一眯的百戶大人流露出些許傷痛,他無聲的咀嚼「死了」這兩個字,眼神黯淡。

「啊!死了?」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看出陳達生的困窘,李景兒反而豁達。「反正我和他不熟,死了就死了,人死不能復生。」

但也許就死而復生了,她不就一例?

「不熟?」這話說得……誅心。

陳達生笑得訕然地看向她的孩子,都生了三個還不熟,她要生幾個才算熟,當她的丈夫也挺可憐的。

也不解釋的李景兒任由他去誤解,她沒必要和外人說她的孩子是撿來的,太傷孩子的心。「你們和掌柜的有事要聊,我就不打擾了,你們談好了我再來……」

「請留步,李娘子,你的藥材本店全買了,你看這個數可好?」怕她把好藥材賣給別家藥鋪,掌柜連忙出聲留人,以行家的交易手法比出一個手勢。

「成,夠養孩子就好,這一年來多謝你的照顧了。」仁心堂價錢公道,沒有刻意壓價。

「好說、好說,我們也藉由你的手賺了不少銀兩,以後多有往來、多有往來。」他呵呵笑地撫著山羊鬍。

「那我先走了,村裡的牛車還等著,這次的藥材錢等我下一回進城再一起結算……」擔心趕不上出城的李景兒將女兒往空竹簍里一放,她膝蓋微屈,連人帶簍地背起。

「你靠賣藥材為生?」

正當要走,一道高大的黑影籠罩上頭,李景兒抬起頭才能看清擋路的是誰。「有事?」

「你靠賣藥材為生?」他又問了一遍。

關你什麼事,你洪荒之神嗎?管全宇宙。「不,我捕蛇。」

「捕蛇?!」他面有錯愕。

「毒蛇。」來錢多。

「毒蛇?」他臉色刷地一白,似痛,又似愧疚。

「你可以讓我過去了嗎?我趕路。」天黑前沒回到村子,上山的路非常難走,而且她還帶著三個孩子。

「你不怕嗎?蛇有毒。」年紀二十四、五歲的百戶大人反常的攔路,話比平常多了許多。

「人都要活不下去了還怕蛇有毒,你知不知道一年多前的災情有多慘重,只差易子而食了。」她不走,見利忘義的蕭家人準會把她們母女給賣了,蕭家老三都已經找好買家了。

幸好蕭家人各懷鬼胎,各自有盤算,面和心不和,吳婆子只想趕走她好獨得二兒子的撫恤金,蕭家老大則等著分銀子,他們鑽進錢眼了,這才讓她鑽出個空隙提出和離。

為了銀子,吳婆子和蕭老大是迫不及待的應允,以為沒有她就能光明正大的霸佔,殊不知蕭老三懊惱得臉都綠了,只差沒指著親娘和兄長的鼻子大罵:短視,大好的撈錢機會被你們放走了。

聞言,男子神色一黯。「苦了你……」

「這位官爺,我真的沒空和你閑聊,要是趕不上牛車,我們娘兒幾個就要徒步回村,那路程對孩子來說有點遠。」李景兒的臉色不太高興,一手摟著一個孩子,護在羽翼下。

顧家的老母雞是不容許高空盤旋的大老鷹叼走它的小雞,它會奮力抵抗,用雞喙啄鷹。

「你……」不認識我嗎?

百戶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隻重量不輕的臂膀往他肩上一搭,哥倆好似的勾住他頸子。

「你今兒話真多呀!平日看你蚌殼似的不張嘴,怎麼這會兒欺負起人了,人家有事急著走,你還攔什麼攔?快快讓開,不然小心本鎮撫治你的罪。」陳達生擠眉弄眼的開玩笑,有些不解他的一反常態。

「陳大人,這是私事。」他絕口不提。

「私事也能公辦呀!你不會瞧上人家小寡婦吧?」臉蛋尚可,身段……呃,還算入得了眼。

「她不是寡婦。」男子忿然道。

陳達生訝然地壓低聲音,「死了丈夫不是寡婦,難道她二嫁了?你的口味真奇特,偏好已婚的……」

「她丈夫沒死。」哪個混帳說他死了?

「你又知道了?」他輕蔑的一瞟。

丈夫死了是件好事嗎?他還挖人傷疤,給人難堪。

「我就是……」

「軍爺,你別太過分了,泥人都有三分土氣。」看到被捉住的袖子,李景兒真想往他頭上倒一百隻土蜂。

見沒她的事,她準備轉身走人,誰知步子尚未邁出去,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探了過來拉住她,讓她想走也走不了。

這簡直是惡霸的行徑,她和他素昧平生,他憑什麼留住她,還一副急著和她說明什麼的模樣。

她拿過自由搏擊女子組冠軍,也許該用在他身上,老虎不發威,被當成家貓戲弄了。

「蕭二郎,把手放開,不要忘了嚴明的軍紀。」一怔的陳達生連忙勸和,不想同袍受到擾民的懲罰。

「這事你別管,讓我自己處理。」他的責任他不會推卸,他虧欠了她。

聽到個「蕭」字,李景兒頓時渾身不舒服,如貓一樣豎起全身的貓,尤其是那個「二」,更讓人打心底排斥,她和蕭家人的孽緣早就斷絕了,不想再沾上另一個姓蕭的。

「你處理個……毛驢,我們是陳戎將軍的兵,剛調派到三河衛所,你若在這節骨眼上鬧出事來,你將將軍的顏面置於何處。」初來乍到,他們第一個要做的事是鞏固地位。

發覺事態不妙的陳達生正色道,收起兵痞子的油腔滑調,他是陳戎將軍的旁系子侄,論輩分要喊將軍一聲堂叔。

「你快放開我娘,不許再拉她的袖子,不然我咬你。」嘴唇泛白的霜明像一頭被激怒的小豹子,朝人齜牙咧嘴。

目光端正的男子低視怒氣洶洶的小童。「你不是你娘生的,你父親是誰——」

他話沒說完就被咬住了。

「我是我娘生的,我就是、我就是,我咬死你……」他是壞人,大壞人,想搶走他的娘。

「霜明,鬆口。」李景兒的胸口有一團火在燒著,她無法容忍有人傷害她的孩子。

「娘……」眼淚直掉的霜明把嘴一張,抱著娘親大腿哭得停不下來,哭聲令聞者鼻酸。

「乖,娘以前不是說過不要輕信陌生人的話,你忘了大野狼的故事了?」小紅帽被騙上當才會讓大野狼一口吞了。

他抽噎的用手背拭淚,小小年紀還要強裝男子漢。「娘,我是你生的對不對?你是我娘。」

「我是不是你娘有誰比我更清楚,你喊娘喊假的呀!娘不是你娘還能是牙快掉光了的胡婆婆?」她沒正面回答,又糊弄了傻兒子一回,小孩子很好哄騙,挑他們愛聽的就唬住了。

「娘——」他破涕為笑。

「乖,帶著霜真在一旁等娘,娘先『料理』一件小事。」叔可忍,嬸不可忍,欺人太甚!

「好。」娘生氣了。

霜明拉著霜真的手,站在掌柜伯伯的身側。

「景……」

啪!

「喝!好痛。」陳達生輕呼。

看戲的人比演戲的人入戲,見到他臉上迅速泛紅的巴掌印,陳達生感覺自己也被打了一巴掌,痛到牙疼。

「為什麼打我?」男子表情有幾分怔忡。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你多大的人了,居然對個孩子也不留情,他今天喊我娘,我就是他娘,沒人可以在我眼皮底下傷害我的孩子,誰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就跟誰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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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妻嫁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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