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 49 章

頭一偏,卻見念錦正沒心沒肺地瞅著他笑,倒是全然沒放在心上的樣子,不由反手在身後握住她的手。

「樊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白眉赤眼的怎麼就拉扯上私奔兩個字了?要說錢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們倒是從沒聽見過這麼荒唐的流言。你方才說昨天夜裡才到的錢塘,又是從哪裡聽見這些的?」

方太太自樊音進門以後一直保持了往日的溫和慈藹,但在聽了關於她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私奔」的言語后,縱是教養再好,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當下將手上的茶盞往桌上一放,看著樊音的眼神也變得冷厲了起來。

樊音原想著方家這樣的人家最重名聲,再說方太太也不是不喜歡她,不過是因為念錦有個好娘家依傍罷了,她如今又不是想跟她爭正室的位置,不過是一個偏房,想必方太太也不會太較真,要說怕得罪余家,那這私奔的流言不就是現成的給他們家找的好藉口么?

畢竟如果方家是因為頂不住流言的壓力而不得不給兒子新婚里就納妾,余家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此她滿心以為這句話一說出來正好是為方太太解了左右為難的圍,壓根沒想到人家方太太心裡壓根就沒為難過,壓根就沒正眼看過她一眼,以她這樣無名無份的私生女出生,如今又有了嫌貧愛富追著男人跑的事迹,別說是給她兒子做偏房,就是想進她方家的門做個燒火丫頭她都覺得會污了她家的青石磚地面。

當即被她的話問得愣住了,半張著嘴幾次想開口,卻又實在想不出還能怎麼自圓其說,只能不住抽泣,哭著哭著又轉而膝行至念錦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哀求了起來。

「好姑娘,我們姐妹好了一場,如今你竟忍心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嗎?今日若就這麼走出了方家的大門,我樊音還有什麼臉面活著?好姑娘,求求你,在大太太面前替我說個情,方大哥是你的相公,你也想他高興不是?」

念錦安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語,方晏南卻實在按捺不住了,一把拉起念錦摟著她朝後退了一步,不著痕迹地將她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夠了,樊姑娘。棋子的事容蘭領了,你若是個聰明人就該讓它就此揭過。畢竟送棋子的是我方家的人,就算他再怎麼不起眼不常到我眼前來,我要當真想找他出來,好好問問那天究竟是怎麼把找錯地方的,卻也實在不難。你這麼胡攪蠻纏,實在辜負了我一片保全大家體面的好意。再說泉州的事,容蘭欣怡兩位可為我明證,我對你可有一絲僭越的地方?杜家上上下下也都是人證,我正大光明地將你托給了他家,自然就不怕有人說三道四。」

方晏南的臉色已經鐵青,作為家裡的長房嫡孫,他一直生活在方老爺和大太太的嚴密保護下,就連身邊的三等使喚丫頭,也經過了方太太的嚴格篩選,行事自然都是極周到的。

幼時記憶里的長姐溫柔貞靜,如今的二妹純真率性,就是余家所認識的幾位年輕小姐,也都是極好的人品,因此在他心裡對女子的理解向來簡單,總歸都是好的就是了。

對樊音他向來看做鄰家小妹,又比對依綾和憫羅更多了幾分憐惜,畢竟她的身世很可憐,又心思敏感性子怯弱。所以棋子的事他事後雖然生了疑心也找了人查證,明知她是故意的,也沒有把這事揭出來,只是盡量避著她,以為她一個女子臉皮薄,這樣就算點到為止了,卻沒想到她能做出尋去泉州的舉動來,縱是如此,為了保全余家的臉面,他依舊沒有與她為難,沒想到這一切善意到如今卻都成了她威脅他刺傷念錦的武器。

看著面色如水般沉靜的念錦,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那麼提了起來,又驚又痛。

這個很小就喜歡賴在她爹懷裡抱著他的脖子撒嬌的刁蠻小妹,僅僅在她娘過世的那麼幾天里就就像是長大了十歲,他記得他跟著他爹娘去余家弔唁,粉團一樣的小女娃卻在他印象中一次規規矩矩地給她爹行禮磕頭,且避開了不叫他抱她,反而伸手要奶娘抱。

這些年淑嫻得意,念錦在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氣,她不說,他卻在她背著眾人時身上愈發冷淡疏離的氣色里看出了端倪。

他原想著早些娶她過門,叫她脫離余家那看著光彩卻並不舒心的日子,卻沒想到才新婚三天,竟就有這麼荒唐的事情找上了門,當下又愧又恨,卻聽見念錦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你這個人,音姐姐對你一片情義總是不假的,何必說這些冷話刺人的心呢?音姐姐,別的念錦不管,念錦心裡只為老太太一個人。這些年她老人家把你當成親孫女一樣疼著,吃穿用度一應與我三姐妹比肩,如今你甘心為妾,可曾想過我余家還有兩位妹妹尚待字閨中?可曾想過老太太她老人家一把年紀了受不得這樣的閑氣?今日我若幫你,那我便成了余家的反叛,一個不孝不義的反叛,又還有什麼臉面跟我們太太張這個口?求姐姐莫在叫妹妹為難,一切全由我們太太做主,她若點頭,妹妹決計不攔著便是。」

一番話說得樊音啞口無言,余家待她如何,不是她想翻臉不認就行了的,方家的幾個太太小姐有目共睹,如今念錦搬出余家和余老太太,那她要再逼著她求著她,便是當真忘恩負義以怨報德了。

當下心裡一陣發寒,這丫頭果然有問題,決不是她面上看著的那麼沉默木訥,看來這些年她姨母也被她騙了,回去必要提醒她方是,可千萬別一時大意著了這丫頭的道去。

雖說如此,可她臉上卻依舊是那樣的凄楚無助,毫無城府。

「不……不,音兒決沒有那個意思,音兒無意傷了老太太的心,更無意連累兩位姑娘,音兒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只求姑娘給條活路罷了!」

眼看著她又要去拉念錦的裙子,方晏南恨得無法,身為男子又不能對個年輕姑娘動手,只得扭頭看向他母親,卻見方太太拍著手笑了起來。

「好好好,好一個真性情的樊姑娘,我今日算是見識了。大奶奶說得也有道理,這事她不便插手,姑娘有什麼,就全沖著我這個不識時務的老古董來吧。所起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更何況我們這樣的人家?樊姑娘又生得年輕貌美,還飽讀詩書善解人意,要我說若能得你這樣的好姑娘伺候一輩子,倒也是男人的福氣。」

一番話說得樊音眼底放起了精光,以為方太太總算是鬆了口,方晏南急得滿眼通紅,卻被念錦一把按住,反倒抿著嘴朝他直搖頭。

這裡方太太頓了頓,又喝了口茶,方慢條斯理地笑道:「奈何我方家往上三代開始便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青年男子當時刻將發揚祖業放在首位,因此除了訓示子弟簡樸勤勉以外,也並不主張納妾,但凡納妾的,皆須是為了子嗣的緣故,因此年紀輕輕就納妾,是決計不許的。樊姑娘若當真對我孩兒有意,不妨回家去靜心等著,十年之後,我必請人上門去與令堂商議,風風光光開祠堂擺酒席,替我兒納姑娘為貴妾,姑娘意下如何?」

一番話說完,侍菊和那兩個小丫頭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樊音的臉越發變得煞白,捂著胸口踉蹌了幾步,才一下子跌坐在身後的椅子里。

不待她出聲,卻已經有人替她答了起來:「大嫂子這些年當家主事,怎麼越來越不懂這些小兒女家家的心思了?樊姑娘如今綺年玉貌的,若再等上個十年,豈不成了無人問津的老姑娘?我們方家這樣的人家,可不能造這樣的孽。」

眾人的目光一起集聚到了來人的身上,不想竟是余家的二夫人,方大老爺的親妹妹。

「你怎麼這個時候跑回來了?也不叫我們去接,老爺今日不得閑,回來沒見著你,又該跟我嘮叨了。」

方太太一見這位姑子便說笑著起來迎她,餘二夫人也親熱地一把拉住她笑道:「大姑娘才出門子,家裡忙得很,哪裡這個時候能得閑回來?還不是為了我們這位樊姑娘,方才她家裡的老娘跑來求我們老太太,說這姑娘不知怎麼失心瘋了,總說要到方家來,早上偷偷跑了,她怕出事得罪了方家,便去求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哪裡還能理會得這些,不過是派了我這麼個破落戶罷了,如今我人也帶來了,大太太就擔待些,這孩子可憐,有病!」

「是啊是啊,二夫人說得句句是真,我們姑娘在泉州的時候就病得不輕,就是因為難治,杜家才送她回來,想著到了親娘身邊或許能好些,誰想她越發病得重了,竟跑來驚了太太和奶奶。求大太太慈悲,莫與個病人計較。」

二夫人話音剛落,一直跟在她身後垂著頭的婦人便走出來跪在了地上,念錦仔細細看,原來就是樊音的老娘盧氏。

方太太聽了這話也忍不住嘆氣:「原來如此,多好的一個姑娘,就這麼病了豈不可惜?不知如今請的哪位大夫?改天我叫人帶個大夫去瞧瞧,或許換個人看看也有不同的說法。侍菊,去賬房支十兩銀子,就說我說的,給樊夫人帶回去。」

「謝大太太,謝謝,謝……」

那盧氏拉著呆若木雞的樊音在地上連連磕頭,謝字還沒有說完,就見方太太已經起身,自顧自地走了出去,方晏南扶著念錦跟著,片刻之間連幾個丫頭也走得不見蹤影。

盧氏惶恐地抬起頭看著餘二夫人,二夫人咬牙恨恨地啐了樊音一口,方看著盧氏嘆道:「別看了,走吧,還有你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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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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