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心動和閃戀

九月的地鐵里，開著空調，涼絲絲的，全無在外的酷熱難當。

孟夏坐在座椅上，扶著行李箱，悄悄地看了站在她斜前方的男生好幾次。

他個子很高，一手輕鬆地抓著扶手，一手拿著手機低頭看，腰背挺得筆直，面容清新而純凈，像是明澈見底的涓涓流水，又像是……

高考作文能寫偏題的孟夏一時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只覺心臟砰砰直跳。

她的視線落在男生修長如玉的脖頸間，腦海里湧出好幾句搭訕的話：

你也是燕都大學的學生？

現在幾點了？

你也是去燕都大學報道的新生嗎？

可人萬一不是燕都大學的呢？她這麼問有點炫耀的嫌疑，萬一他玻璃心受到傷害怎麼辦？話到嘴邊，孟夏又咽了回去。

她又偷眼打量男生：他身材可真好。寬肩窄腰大長腿，T恤和褲子都不算大，穿在他身上寬鬆而有型。這身板兒，好像《犯罪心理》裡面她最愛的斯賓塞·瑞德，但比斯賓塞·瑞德更挺拔、陽光一些。

等地鐵內的聲音報站時，孟夏終於找到一個自然不做作的搭訕方式。

她提前起身，拉著行李箱對男生說：「麻煩請讓一下。」

男生聞言，身子側了側讓開，清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你是燕大的學生？」

聲音也敲好聽！

孟夏心臟砰砰直跳，臉上是矜持的微笑：「嗯，我是新生，剛考上的。」

唔，這回答有點兒傻——新生當然是剛考上的。

男生沉吟一瞬，「那你很厲害。」

孟夏耳根子隱隱發燙：「還好還好。」

男生眸光一閃，唇角輕勾：「不必謙虛，你知道燕大離世界一流大學多遠嗎？」

「多遠？」

「一公里。」

孟夏不是很明白：「一公里是什麼梗？」

男生笑而不語，地鐵停下后，也下了車。

見孟夏下樓梯時提行李很費勁，他有些愧疚，思考了一瞬，問孟夏：「需要幫忙嗎？」

孟夏心裡隱隱有些歡喜：莫不是他對她也有那麼點兒意思？她要不要矜持一點呢？還是不要麻煩他了吧。

出口的卻是：「嗯，謝謝啊。」

男生：「我剛剛說的是客套話。」

孟夏臉色爆紅：「……哦。其實我自己也可以，你……」

話沒說完，男生已接過行李箱的拉杆，拖著行李箱往前走。俊男靚女的組合十分養眼，引來路人紛紛回頭。

孟夏懊惱之餘，依然有幾分欣喜。她走在他的右手邊，發現他真的很高。怎麼說她的裸高也有163，加上鞋底的厚度，至少165。但走在他身邊，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很快地，二人視野中就出現中式建築大門、以及門額上高懸的四字金漆招牌。他們走過去，孟夏向門口的保安出示自己的錄取通知書，表示自己是來報道的新生，男生則出示學生卡。

她看到了「水木大學學生證」、「姓名：段澄」的字樣。

孟夏有些疑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校門，上面確實是「燕都大學」四個字。

段澄告訴她：「你沒看錯。你也可以用燕大的學生卡進水木。」

孟夏撩了撩頭髮，完全沒想到，「居然還可以這麼操作。」

段澄眼中蘊了得意的笑：「你沒想到的事有點多。」

看在孟夏眼裡全成了春風拂面。她被他笑得頗有些心神蕩漾：她就是請他讓讓，他就問她是不是燕都大學的學生，赤果果地是搭訕，還幫她搬行李，是對她有意思呢還是對她有意思的呢？

段澄把行李還給她，說著讓人心跳狂亂的話：「我直說了，在地鐵上，你偷看我好幾次。」

孟夏耳根子有些泛紅：看吧，這必須是對她有意思吧？她絕對沒瞎想，接下來應該就是閃戀的節奏。

她眨了眨眼，認真地矜持：「我沒有啊。」

只聽男生自顧自地繼續：「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對有我有些想法。」

孟夏面上發熱，正要再矜持一把：「我……」真沒有，不過你一定要這麼認為我也不反駁。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聽段澄倨傲地說：「你別喜歡我，因為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卧槽！

孟夏一噎，像是兜頭一盆冰水潑下來，一顆少女心完全碎成了冰渣。她深吸一口氣，咬牙微笑道：「你太自戀了吧！你就一陌生人，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段澄俯視她，唇角微動，孟夏心頭一跳，他卻什麼都沒說，直接抬腳往新生通道相反的方向走。那倨傲的模樣，活像是夏洛克一樣，渾身都散發著「我早已經看穿真相」的訊息！

真是……讓人既喜歡又討厭！

·

孟夏心塞地拉著行李箱跟隨大部隊往新生通道走，很快就看到一條紅幅與彩旗齊飛的林蔭道。

道邊擺著桌椅，桌椅背後的紅幅上，寫著「哲學系」、「外國語學院」、「工學院」、「信息與技術學院」、「物理學院」、「數學科學學院」、「法學系」等字樣。每一張紅旗下都有老生招呼填表、發註冊指南，並指引新生去註冊。

註冊手續很繁鎖，但因為地點安排得集中，大家都自覺排隊，不過二三十分鐘，孟夏就完成了入學手續。迎新老師又安排一位學長帶她去辦入宿手續。

學長五官端正，長得陽光帥氣。雖然沒有段澄高，眉眼也沒段澄精緻，但和孟夏見到的大部分未來校友相比，已經可以稱作男神了。

他見到孟夏時，眼睛一亮，大熱天里笑容依然熱情，還很貼心地幫她拉行李箱，領著她往宿舍區走。

學長一邊走一邊自我介紹：「我叫楚躍，也是物理學院的，今年大二。我的扣扣和微信已經用簡訊發給你了，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

「好的，謝謝學長。」孟夏心情迴轉了許多，一邊走一邊低頭操作，「我加你了。」

楚躍眉眼飛揚：「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

他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操作手機：「好了。當初我剛入學的時候，迎新的學長第一時間就告訴我一個傳統，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

孟夏好奇地問：「什麼傳統？」

楚躍正色道：「你不黑隔壁，隔壁就會黑你。」

「啊？」孟夏不明所以，「隔壁？」

楚躍：「對！隔壁。就是水木大學。水大距離我們只有一公里，所以他們黑我們，一般都會說，燕大距離世界一流大學只有一公里。所以見了隔壁的，別客氣，只管懟！」

言下之意是，水大是一流大學，而燕大並不是。事實上，燕大和水大都是國內排名最前、且難分伯仲的大學。

孟夏反應過來，真是……卧了一個大槽！

所以剛剛那個段澄，只是單純地在懟「隔壁」？

孟夏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真像個二傻子：「我對不起組織。」

楚躍不太明白：「啥？」

孟夏解釋：「我進校門前才被懟了一波，就是一公里這個梗。關鍵是當時我還沒聽懂……」

對面幾乎都是男生，懟孟夏的應該不是女生。

這麼一想，楚躍就雞凍了：「對面太陰險了！懟你的人絕對是看你長得漂亮，想搭訕你。我和你講，他們學校的人最不要臉了，總來咱學校勾搭妹子。咱學校的妹子總是莫名其妙被隔壁的懟一波，然後再被隔壁的拐走。」

孟夏回想段澄的神情，很確定地說：「不是搭訕，就是單純地『懟隔壁』。」

楚躍：「……」這不太可能吧？這麼漂亮的妹子，他就是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相信隔壁的狗子們會這麼單純。

但他還是安慰道：「這是兩校的傳統，沒被隔壁那群水大的黑幾波，說咱是燕大的都沒人信。這很正常，你別方，下次再遇到隔壁的，你可以這麼懟他們，『隔壁的，你們還沒有妹子吧？我們已經有空調了。』我把這個表情包發給你。」

「……謝謝啊。」孟夏挺難為情的，虧她還以為對方對她有意思，簡直是誤了一個大會。

「別客氣。」

說話間，楚躍又和孟夏科普了校內各建築的用處，並告知她最佳自習地點以及最好吃的餐廳是哪家，另外還講了講校內值得一游的景點。

二人一邊走一邊說話，突然有一隻貓從孟夏面前走過。

「哎，我們學校還有貓？」

「對，很多學生義務餵養的流浪貓。」他不忘黑隔壁一把，「我們學校貓多，隔壁狗多。總之，作為物理系的系花，你一定要遠離隔壁的單身狗！」

孟夏驚了：「我才剛進校門，怎麼就系花了？」

楚躍一笑：「整個物理系，今年就進了兩個女生。加上你，全系本科院不到十個女生，你是最漂亮的。」

當然，在他看來，今年物理系簡直走運，就進了兩個女生，包括孟夏在內，全是美女，甚至比文科班的各系系花都好看。

孟夏：「……」

約莫走了十多分鐘，二人才到達孟夏要住的宿舍。

在孟夏填表辦理住宿時，楚躍給她科普：「我們學生公寓是晚上十一點熄燈，但沒有限定學生回宿舍的時間，如果回得比較晚，直接用學生卡刷開門禁就可以進去。要是平時有事，可以找樓長，每層樓都會有樓長值班。」

隨後，楚躍又帶著她去領了棉被床單被套等床上用品，因男生不能進女生公寓，所以楚躍只能送她到公寓門口。

孟夏很感激：「謝謝學長，我請你吃飯吧。」

楚躍對孟夏好感度很高，他挺想答應的，要是能和她發展點兒什麼，就再好也不過了。

但是……

他摸了摸後腦勺：「下次吧，今天迎新老師估計還會派活兒。微信和電話都有，咱以後再聯繫。」

孟夏走向學生公寓，楚躍則頂著炙熱的艷陽回迎新的基地。

沒走幾分鐘，楚躍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抹一把額上的汗，接起手機：「喂？橙子？」

「我當然沒在啊。我和你說過，今兒要迎新。」

「剛陪一個學妹辦完住宿手續。真的，這學妹特牛逼，理綜和數學滿分，之前還沒進校，大名就在咱系傳開了！都說學習好的妹子基本是恐龍，可她完全違背了這定律，長得賊漂亮，氣質也賊好，還特有禮貌地跟我說謝謝呢！」

手機的另一邊，段澄站在樹下，漫不經心地：「哦。」

他突然想起校門口羞（明明是被氣的）得滿臉通紅的女生，唇角彎了彎：「雖然兩校互黑的行為很無聊，但不得不承認，看別人被諷刺還一臉懵逼的蠢樣，感覺挺爽的。」

楚躍覺得哪裡不對：「我擦！你別是變態了吧。」

段澄懶得搭理他：「你先當牛做馬，我玩兒會陰陽師，王星耀他們待會兒就過來。」

楚躍：「等等，陰陽師都糊了，你還玩兒呢！」

對方並沒回答，留給楚躍的是幾聲嘟聲。

段澄剛要登錄陰陽師，忽然想起一件事，點開微信，聯繫人右上角果然有一個紅色的1，是一條來自檸檬一夏的好友申請。

最新的好友申請下面，還有一排被拒絕的申請，全都來自檸檬一夏。

他唇角微翹，很高興地點了刪除。

「檸檬一夏」，也就是孟夏，剛把床鋪好坐椅子上歇會兒，就收到了拒絕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