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南行

第68章 南行

意料中的疼痛並未到來,電光火石之間,只聽「當」的一聲清響,即響起「啊」的一聲慘呼。

木槿顫慄著睜開眼來,只見那土匪已然倒在地上,胸口上一個胡桃大的窟窿,正泊泊向外冒著鮮血。手中兀自牢牢握住鋼刀,只是刀鋒已然折斷,刀頭插在耳畔的崖壁之上。

只見一人一騎旋風般超過自己,馬上之人朗聲道:「清平盛世、朗朗乾坤,爾等卻做這打家劫舍的害人勾當,大爺我路見不平,今日便要管上一管!」從馬上飛躍而起,手中長劍直指匪首前胸。

那匪首見他出手極快,已是躲避不及,忙舉刀一擋,只聽「當」的一聲大響,刀劍相交。原本劍走輕靈,刀行厚重,刀劍硬碰都是使劍的吃虧。誰知這一下卻是不然,那匪首隻覺虎口發麻,手中九環大刀險些拿捏不住。

見那人手中長劍又連綿不絕的攻了過來,叮叮噹噹數聲之後,那匪首已身中數劍。他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快速威猛的劍招,不由心下大駭,連叫:「風緊扯風。」

猛然向地下擲出了出一物,「砰」的一聲炸裂開來,空中升起滾滾濃煙。待煙消霧散,那匪首與四個匪徒已沒了蹤影,只有地上留下兩具死屍。

木槿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此時見強敵已退,心中松怠下來,方覺后怕,不由雙腿打顫,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趙緯林強撐著站起來,瘸著腿向她走去,剛剛伸出手來扶她,卻從身傍閃出一人,將木槿扶起,問道:「小哥沒事吧?」

木槿站起身來,不著痕迹的退開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抬起眼看向他,此時天色已暗,只見他身材修長,身著灰色長袍,也看不清面目。見他雙目晶亮正看著自己,只覺這目光像極一人,不由怦然心動。忙搖搖頭,甩開腦中的錯覺,淡淡一笑道:「我沒事。」

趙緯林向他一抱拳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那人抱拳應道:「我姓杜名革,是個走商之人,今日帶著商隊路過此處,見到這不平之事,只自然要管上一管。」

趙緯林道:「在下姓趙名緯林,這位是我家公子。杜兄的救命之恩在下記住了,日後定當回報。」

杜革呵呵一笑:「人在江湖,難免不會遇到點三災六難,不過是舉手之勞,兄台別說什麼恩不恩的。」

趙維林也是豁達之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猛然聽得陣陣馬蹄之聲,不由面上變色,森然道:「小心!」

杜革笑道:「趙兄別緊張,是我的兄弟們來了。」

說話間,蹄聲漸近。少頃,一隊人馬打著火把從山坳處轉了出來,當先一人看見杜革,跳下馬來問道:「杜老闆,前面情況怎樣?」

杜革回道:「剛剛碰到了幾個土匪,已經解決了。正好遇上這位小哥和趙兄。天色已晚,大家不如一起走,再行十數里,就到村莊了,到了村莊,咱們再休息。」

那人應了,招呼了幾個人把木槿的馬車扶正,那馬只是被絆馬繩絆倒,並未受傷。

杜革鑽進車廂,將裡面整理妥當,出來對木槿道:「小哥別怕,男人就是要遇到點風浪,才能長大成人,上車吧!」又對趙維林道,「趙兄身上有傷,也進車裡休息吧,我來給你們趕車。」

趙維林如何肯讓恩公駕車,忙道:「這點小傷不算啥,還是我來吧。」說罷坐在車頭,舉起長鞭在空中「啪」的一聲甩了個空響,馬兒便拉著馬車行了起來。

杜革搖了搖頭淡然一笑,接過朋友手中的火把,回身上馬,輕輕在馬股上一抽,馬兒便奔跑起來,少頃便越過馬車,到前面帶路。

半個時辰后,眾人來到一個小村莊,村裡並無客棧,便在農戶家租借了幾間屋,將就湊各了一夜。

次日早飯過後,趙維林帶著木槿向杜革辭行,木槿方看清杜革容貌。只見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鼻直口方,下頜留有短須,相貌極是尋常,只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與那面容不太相配。

杜革問兩人要到何處去,趙維林說公子是到南部遊學,並未確定地點。

杜革說這趟商隊是要將平昌的藥材賣到南部江惟郡,再購買絲帛回平昌來賣。兩人既然也向南行,莫若結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趙緯林想著昨日之險兀自后怕不已,與木槿商量一番,便接受了他的建議。

杜革為人極是細心體貼,發現木槿身子虛弱后,每日便只安排二三百里路程,寧願少趕些路,也不願錯過了宿頭,且一日三餐都有木槿愛吃的菜肴。

開始木槿還覺得過意不去,便向杜革提出不必遷就自己,請商隊按原本的安排行進便好。誰知杜革卻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多掙少掙只要有得掙便好。這樣慢慢走來,看看沿途風光,嘗嘗各地美食,也是賞心樂事。」

木槿聽他如此說,也不便再勸。本還擔心其他人會有意見,誰知大家都開開心心,沒人提出異議。於是便放心隨商隊一路南行,直到了江惟郡,方才分道而行。

南部清水鎮,清衣江依鎮而過,鎮上人家枕水而居。仲夏江水碧藍,映著天高雲淡,沿江幾道拱橋在江面上畫出圓月,兩岸楊柳依依掩映著青磚碧瓦。

清水人頗善蠶桑,盛產錦綾,清衣江水畔時有浣紗女歌聲婉轉,引得往來船商駐足。

鎮尾住著一對姓付的老夫妻,無子無女,靠著幾畝薄田為生。今年夏天,南部各地洪澇,清衣江只是一個支流,到無大礙,但付老頭家的幾畝田處於窪地,卻不能倖免,原本快要收穫的稻米,一夜之間盡被洪水沖了。

付老頭本想著節衣縮食渡過荒年,誰知南部各地都鬧起飢荒,糧食緊缺,物價哄漲,家中的存銀買不到幾升米,老兩口便為這果腹之物發起愁來。付大娘每日採摘野菜和著糠米煮粥,兩人一月已來未曾食過一頓飽飯,更未見半點葷腥。

眼見家中餘糧告罄,付老頭每日愁眉不展,便想著將自家這祖傳的四合院賣了,換個兩間屋的居處,騰出些銀錢先渡過難關。誰曾想到消息放出去,來了幾拔買主,所出的價格卻壓得極低。

付老頭心中雖然不舍,但活人總不能餓死,便和付大娘商量著將院子賤賣了,付大娘流著淚應了,叫老頭子自己拿主意。

這一日,付老頭和付大娘吃過野菜粥便商量著去找前幾日看房的買主,尋思著再低聲下氣的懇求,或能求他們多給點銀錢。正是心酸哀嘆之際,卻聽得「奪奪」敲門聲。

付老頭前去開了門,見一個身著青布長衫、面容清秀的公子立於門前,那公子臉色蠟黃、身形纖弱,似是有病在身,身後跟了一個身著玄色短衣、面如刀削的壯年男子。

付老頭見是生人,心下疑惑:「請問公子有何事?」

青衫公子淡淡一笑,笑容中卻有幾分落寞:「聽聞老伯要賣這院子,在下想進去看看,若是合意,價錢好商量。」

付老頭見是買主,忙打開大門,哈腰將兩人迎了進來。

這兩人正是從京城南下的木槿和趙緯林。

木槿前後察看一番,覺得院子不錯,便讓付老頭叫來付大娘一起商量。付大娘見她乾乾淨淨、斯斯文文,將堂屋的凳子擦了又擦,才請木槿坐了。趙緯林卻是不肯坐,便站在木槿身後。

付大娘捧了清水上來,不覺有些自慚形穢,又用衣袖在桌上抹了抹,方才放把水杯放下:「只有一杯清水招待公子,讓公子見笑了。」

木槿不以為意,接過水杯淺飲一口,溫言道:「如此甚好。」

見付老頭和付大娘坐在對面,眼神局促而熱切,微微一笑道:「聽聞大伯大娘想將此院出售,不知價錢幾何?」

付老頭雙手交握,不停的搓手,方伸出一個指頭,賠了笑臉道:「此房是小老兒家祖屋,原本無倫如何也不肯賣的,誰知道今年水災,家裡顆粒無收,小老兒為了保性命方才出此下策。若公子要買,出一百兩銀子可好?」

木槿淡淡一笑:「我也多方打聽過,幾個想買這院子的人,出價最高的也不過五十兩。」見老兩口眼光暗淡下來,心中嘆息,這災難之年人人艱辛,「不過我卻是不買此院,只是想租住而已,如此兩位老人家既能有口飽飯,又能保住這祖屋。」

兩個老人一聽,眼神頓時明亮起來,又頗有些疑惑,兩一對視一眼,付老頭小心亦亦問道:「公子怎樣租,價錢幾何?」

木槿從囊中拿出一大一小兩錠銀子:「我出十五兩銀子,租這院子一年。兩位老人家也不用搬離,就住東廂,日後負責飯食和院子的打掃,伙食費由我全包。兩位意下如何?」

兩個老人一聽,頓時心花怒放,眉眼笑得皺成一團,連聲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過了半晌,方才問道,「不知公子租這院子來做什麼?」

木槿笑道:「兩位老人家不用擔心,在下租這院子是想開一個綉坊,絕對不會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已擬好了租約,兩位老人家可以請個先生來看看此約是否合理,再確定是否出租。」

付老頭夫婦千情萬願的與木槿簽了租約,木槿便在清水鎮住下,開了一間小小的綉坊,取名為「錦雲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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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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