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人

第54章 故人

趙緯林冷哼兩聲:「我知道當今兩位皇子都處心積慮謀取太子之位,但兩位皇子各自為陣,決不會聯手,是以我不確定此局究竟是哪一位皇子所設。但我卻知道,要使得太子說出那樣的話,定是設局之人讓李仁懷配製了令人神智昏亂之葯,再由那狐媚帶進東宮,騙得太子吃了,又令人在皇上那裡吹了風,皇上才會適時出現在東宮,看到一切,聽到一切!」

木槿見雖看不清他神情,但聽他語氣咬牙切齒,陰狠可怖,不由害怕起來,向後縮了縮,囁嚅道:「天下醫者那麼多,你怎麼認定是仁懷哥哥!更何況後來在尚書府密室中也搜出了龍袍,如何談得上冤枉!」

李緯林聽她聲音溫軟怯懦,隱隱升起憐惜之意,怒氣也淡了不少。一時又厭棄自己對仇人生出同情之心,心中不由百味雜呈。

沉默一會後,趙緯林聲音有幾分暗沉:「這天下醫者是多,可有幾人能象李仁懷那樣用藥如神?蘇國公被狄國暗算,一路尋醫問葯直到京城,唯有他手到病除;當日太后病重,召募天下名醫皆束手無策,唯有他能令太后蘇醒。試問除了他,天下還有誰能制出如此無色無味、能避過宮中驗毒之葯?說到那龍袍,我跟隨王大人多年,自問頗得他信任,也辦過不秘事,但對此卻是毫不知情,大人行刑前曾見過我一面,對此事他也只是搖頭苦笑,道誣陷之人心思慎密、出手狠毒迅捷,令太子黨措手不及,如今遂了他的心愿,太子被廢、王、秦兩家被誅。我問他可知是何人所為,他只說大勢已去,無法挽回,讓我等切勿再生事端,散了各自保命去吧。」

說到此處,他覺得雙目一熱,淚水湧入眼中,忙抬起頭,望向洞頂,深吸一口氣道:「我相信大人是絕計不會做這叛逆之事,定是受人所害。」

木槿嘟囔道:「你又無真憑實據,無非都是猜測而已!」

李緯林聽她如此說,心中俱是無奈,垂下眼瞼苦笑道:「姑娘不信,我也無法。我等既無法查出設局之人,只認定李仁懷是幫凶,便暗中派人去取他性命,誰知他不但用藥如神,身邊之人武功極高,我們無論是用毒還是刺殺都被他一一化解。」

木槿冷笑一聲道:「你們對付不了仁懷哥哥,是以便來為難我這弱女子,想用我要脅於他?」

那人見她識破用心,不由垂下了頭,語氣頗為尷尬:「我等自知如此對姑娘決非英雄好漢行徑,但李仁懷實在太難對付,我們派去之人都是有去無回。王大人舊屬原本不少,但樹倒猢猻散,有的另投,有的回鄉,所剩不多。如此下去,便是全死了也不能查明真像,」

他抬眼看了一眼木槿,昏暗中只能看到她清廋的身體,靠在壁上一動不動,心中漸漸坦然:「我等出此下策,並不想傷姑娘,只計劃將你擒獲,逼迫李仁懷說出原凶,為王、秦兩家二百八十餘口報仇,卻未想到姑娘隨行中還有這等高手!」

說到此處,他定定看向洞口,神色黯然:「我那兩個同伴至此未回,想來已然遭受不測。」

木槿聽他言語中滿是悲涼,心下惻然,出言勸慰:「你不要難過,他們或許不知你在此處。」

趙緯林慘然笑道:「我們早已多次勘查線路,才制定行動方案,說好脫身之後便到此處相會,他們至此未回,應是回不來了。」說到後來,聲音低不可聞。

木槿不再說話,抬頭看著洞口滲進的絲絲光影。趙緯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不再言語,洞中又復又一遍寂靜。

過了半晌。趙緯林低笑兩聲,聲音中儘是蕭索:「我等在暗處費力謀划,妄想為王大人報仇,無異於蜻蜓撼柱,天意不可違啊!」

他撐著山壁站起身來,向木槿長身一揖:「今日更是連累了姑娘,在下心中好生過意不去。姑娘心善不予計較,還向在下施救,在此謝過!此時尋你之人,想必已把這方圓十幾里翻遍了,我帶你回去吧!」率先走出洞去。

木槿忙起身緊緊跟在他後面,兩人步行下山,每到陡峻之處,趙緯林便攬住木槿躍下。行得一柱香時間,已見到有山路蜿蜒在前了。又行了一會,便見一片白牆灰瓦,卻是一個小小的庵堂。

趙緯林回頭對木槿道:「木姑娘,我帶你去見一人。」

木槿極是不喜,斥道:「你不是要帶我回去嗎?怎的言而無信?」

趙緯林面上一滯,沉聲道:「不錯,我是說帶姑娘回去,但請姑娘先見見此人再說。」也不管木槿願是不願,上前拉起她便走。

木槿怒道:「你放手,我自己會走!」趙緯林無奈,放開了她,讓她走在前面。

到了庵堂門外,卻見大門緊閉,趙上前扣了幾下,朗聲道:「檻里人趙緯林求見。」

木槿見他神情極是恭敬,也好奇這庵堂里住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只聽得踢踏腳步聲近,一個婦人平淡的聲音道:「師太早已交待,不見外人,施主去吧。」

趙緯林道:「小的知道師太不問俗事,本不該打擾,但今日帶了一人,思忖師太是想見的,請告知師太,趙緯林帶了木槿姑娘求見。」

庵里婦人應了,腳步聲響起,似是離開了。木槿聽他二人對答,心中更是納悶,不知道自己何時識得這方外之人。

正疑惑間,只聽「吱呀」一聲,庵門打開,一個中年尼姑立於一傍,伸手做了個請。木槿看那尼姑麵皮白凈,似與一般尼姑不同,卻道不出何處不同。

跟著趙緯林穿過小園,便是幾間庵舍。趙緯林放輕了腳步踏入正中禪房,進門便見對門牆上一個大大的「禪」字,一個灰衣僧人背門盤膝坐在下面。

趙緯林神色越發恭順,單膝跪地:「屬下見過師太。」

那僧人語氣平靜,如一潭波瀾不起的死水:「劫餘之人,就別提什麼屬下了,你起來吧。」木槿哦那聲音極是悅耳,有幾分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

趙緯林站起身來,垂手而立:「小的帶了木姑娘前來,請師太示下。」

「貧尼早已放下了世間之事,你又何苦費心帶木施主前來。」說罷緩緩轉了過來。

木槿聽到她聲音后,心下越發好奇,見她轉身,不由睜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待看清她面容之後,如見鬼魅「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忙用手捂住嘴,向後退了兩步。

那尼姑見她滿臉儘是驚懼之色,輕嘆一聲:「貧尼這副樣子嚇到施主了?」木槿忙搖搖頭,身體卻不由自主向趙緯林身後縮了縮。

趙緯林壓低了聲音安慰道:「姑娘莫怕。」

那尼姑似聽到了他的話,也不見怪,復又盤膝坐下:「兩位施主請坐吧。」略微提高了聲音道,「無妄,上茶。」

趙緯林躬身應了,盤膝在下首的蒲團上坐了,木槿左右看看,忙拾了個蒲團放在他身邊,挨著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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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開門的尼姑端了茶上來,放在兩人身前。木槿這才想起為何覺得她與一般僧人不同,原來是身上隱隱的高雅富貴之氣。

木槿折騰半天,早已口渴不已,端起來茶便飲。那茶味道極淡,口感甚差,似是陳年舊茶。木槿想著那師太曾經何等嬌貴,平日里綺閣金門、錦衣玉食,如今竟然住在這樣的陋室、飲這樣的茶水,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只見她額角蜿蜒著一條兩寸有餘的疤痕,在她光溜熘的頭上顯得越發突兀,宛如一隻面目猙獰的蜈蚣,讓人心下生怖。

那尼姑見她眼中有深深的困惑和瑟縮,淡淡道:「施主是嫌這茶不好么?如今萬事比不得當年,施主將就著吧。」雪白俏麗的臉上儘是冷漠蕭索之色。

木槿懾於她的餘威,忙躬身應道:「娘娘說笑了,槿兒不敢。」原來這尼姑竟是傳聞中早已身亡的王皇后!

那尼姑輕哼一聲:「此處沒有娘娘,只有方外之人,法名無心。」

木槿唯唯諾諾應道:「是,是,師太恕罪。」

無心不再理她,轉頭對趙緯林道:「趙施主,木施主貧尼已見過了,你帶她去吧。」

趙緯林道:「辛乙風波皆由她而起,師太難道就這樣放她走了?」

無心眼中是深切的悲涼:「貧尼早已不問世事,趙施主卻一再提起,是存心不讓貧尼安生么?」

趙緯林一驚,忙起身肅然應道:「小的不敢,小的沒想到這層。」

無心長嘆一聲:「此事與木施主何干?她無非長得整齊些,便無端捲入這場是非。如今往事已往,塵歸塵土歸土,都已了了,貧尼都已放下,勸施主也放下吧,你回去讓大家都散了,不必再無端送了性命。」

趙緯林心中極是不甘,卻也無法,只得應了。

無心又看了木槿一眼,淡淡的笑了笑,笑容中有幾分自嘲:「木施主不但生得貌美,看事情也極有見地,小小年紀便堪透權勢富貴,比貧尼強多了。貧尼經過這生死之劫,方才明白,帝王之家何來真情,無非都是無知女子的臆想罷了!」

木槿咽了一口口水,在心中掙扎幾番,還是說了出來:「師太過譽了,其實皇上對師太是真心的,仁懷哥哥說如今聖上龍體抱病,到有一大半是因為思念師太。」

「思念?!」無心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竟把眼淚都笑了出來,聲音凄厲無比:「最狠不過誅心,貧尼的心早已被他戕殺千遍萬遍,如今雖有一口氣在,還不如死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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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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