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廢黜

第51章 廢黜

李仁懷點頭應道:「昨日御林軍去王、秦兩府抄家,聲勢何等驚人,如今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議論,我想不知道也難。」

「你可知是為何事?」

李仁懷抬眼四顧,猶疑神色一閃而過,轉而淡淡笑道:「我一介平民,無非為幾位大人診過病,哪就能知道這朝中大事?聖喻只說太子失德,未曾言明太子之罪,我輩又怎能知曉。」

木槿皺了皺眉道:「我只覺這廢太子之事實是蹊蹺,說不定與你我婚事有關。」

李仁懷伸指輕點她的鼻頭,笑道:「你這小腦袋成天胡思亂想些什麼,你我無權無勢,誰會為你我出頭?無非是太子平時狂妄太過、樹敵太多,加之行為不檢,才招此禍,與你我之事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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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想起之前李仁懷所言,心中仍不放心:「我那天明明聽你說的,若誰對我心存宵想,你便要叫他嘗嘗你的手段。」

李仁懷仰天哈哈一笑:「我說什麼你都信?那天是見你害怕,擔心你鬱結於心對身子無益,方才如此說,無非是為了寬你的心,也只有你這小傻瓜才這麼容易哄。」

木槿將信將疑,卻又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想想李仁懷即便醫術高明,卻無權勢,確實不能在短短十數日便能謀划扳倒太子這等大事,當下便不再追問。

蘇翠菡到了晚間方才回府,特地找到木槿,將在國公府打探的情況告訴她:原來那劉晟厚被禁足東宮,甚是無聊,有好事之人知他日夜思慕木槿,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個長相與木槿有兩分相似的美貌女子,偷偷送入東宮,原本是想慰藉劉晟厚相思之苦,也好讓這禁足之期不至那麼難熬。

誰曾想皇上似是聽到了風聲,昨日竟悄悄去了東宮,皇上到得太子寢宮時,太子正與那女子淫樂,為了哄那女子開心,道出有舅父、岳丈謀划,這天下遲早都是自己囊中之物,還說了日後做了天子,要封這女子為後、讓其父兄在朝中擔任要職,只要是她喜歡,什麼願望都能滿足於她等等混賬之話。

皇上聽得這些,已氣得不行,誰知劉晟厚接下來的話,更令人心寒。他對禁足之事懷恨在心,不但不思君父教誨之恩,反覺諸多約束,竟然詛咒父皇早死,還說一定要設法讓皇上早日歸天,自己早登帝位。

皇上大怒,進去將他踢倒在地,誰知他竟是醉昏了頭,指著陛下叫囂:「誰如此不長眼,敢對老子動手,老子要扒了他的皮!」皇上怒極,解下腰帶將他狠抽一頓,令人將那女子拖出去亂棒打死。

皇上又令人搜查東宮,在太子床下發現了一個全身插滿針頭的布偶,布偶背面寫的竟是皇上的生辰八字!皇上這才發了焚天之怒,當即下旨廢了太子,圈禁宗仁府,東宮侍眾一併賜死!

待皇后得知此事,聖旨已下,皇后前去求情,皇上也不見她,在御書房外跪了整整半日,非但未能求得太子寬免,還被罰禁足。

蘇翠菡嘆道:「太子哥哥平日里目中無人、橫蠻無禮,在朝中除了幾個至親,大多是懼他權勢虛與委蛇,如今牆倒眾人推,人人都想踩上幾腳,根本沒人替他說話。」

木槿聽得心驚,沒想到劉晟厚混賬狂妄至斯,不但做有違宮規之事、說大逆不道之言,還敢行宮中嚴禁的巫蠱之術,實是自作孽不可活!

廢太子案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御林軍搜查吏部尚書王建青府時,在密室里搜出冕冠、皇袍,尺寸均是按廢太子身量裁剪,更是坐實了太子謀逆之罪。

劉世錦見到證物,深信太子那日並非酒後胡言,只氣得半晌緩不過氣來。當即下旨,令刑部徹查此案,務必肅清廢太子一黨,凡檢舉者論功行賞,若誰替廢太子求情,一律同罪論處。

一時間滿朝文武均上書諫言,控訴太子及王、秦兩位大人罪行的摺子每日如流水般送進御書房,所言儘是太子如何罔顧朝綱、以勢歁人;吏部尚書王建青如何與右相秦征狼狽為奸,打壓清流才俊,提拔朋黨,結黨營私;就連廢太子平日微服狎妓、調戲民女等事也都寫進了奏摺。

那王建青、秦征初時還大呼冤枉,苦苦哀求要見聖駕。

待劉世錦令人將其押至御書房,將兩府查抄的清單、冕冠、皇袍等罪證及眾多陳其罪行的摺子丟在他們面前,怒斥二人倒行逆施、辜負聖恩。二人方知大勢已去,罪無可赦,王建青淚流滿面仰天長嘆,秦征面如死灰全身篩糠癱倒在地。

劉世錦下旨公告天下:皇子劉晟厚奢侈淫亂、暴虐僭越,罷黜太子,貶為平民,流放襄州。王建青、秦征以謀逆論處,誅王建青三族、秦征一族。皇后王氏廢除后位,打入冷宮。

王皇後接到聖旨后,聽聞兒子流放、王氏滅族,仰天大笑三聲復大哭三聲,長嘆帝王無情,流著淚問為什麼不直接賜她三尺白綾?憤然以頭觸柱,血濺當場。

王、秦兩族伏罪時天降大雨,老幼婦孺二百八十餘口問斬菜市口,哀嚎啼哭與天上響雷混成一遍,雨水沖刷刑場,將那殷紅的鮮血衝散開來,滿城儘是血水。

其時城中百姓冒雨觀刑者甚多,百姓見平日里權傾朝野、門庭若市的王秦兩家,此時唯任人宰割,屍體堆積無人收殮,任由官兵用草席裹了,扔了城外無妄山亂墳崗,無不搖頭嘆息,對天子威儀更是驚懼敬畏。

木槿膽小不敢去看,但事後聽人說道,想到那近三百條人命中,還有年幼稚子,心下不勝噓唏。

劉世錦自皇後去后,常常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來到坤羽宮,一呆就是一整夜,沒有人知道他在那裡做些什麼。如此一月有餘,皇上龍體抱恙,偶有咳血。後宮嬪妃對此多有不滿,暗地裡便有流言,說王皇后冤魂不散,人死了還纏著皇上不放,要勾其魂魄。

一日夜間,劉世錦又去了坤羽宮,殿內點著幽幽的燈火,雙龍耳熏爐冒著裊裊輕煙,散發著清幽的沉香味,一切似乎還是她在時的樣子。只是臨窗案上的七弦琴折了兩根弦摔在了案腳;一幅紗簾被扯掉半邊,低垂著在夜風中搖曳;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硃色柱子下的一灘血跡,如今已變成黑乎乎的一團。

劉世錦輕嘆一聲,緩步走軟榻上坐了,伸手輕輕撫摸絲滑柔軟的薄衾,上面似乎還有著她的溫度。自她走後,每夜一閉上眼,滿腦子全是她平日里的溫言淺笑、離去時的孤獨悲蒼。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到坤羽宮來,似乎她還如往常那般,在這裡等他。

呆坐一會,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起身向內寢走去。轉過雕花屏風,見幽暗的燈火下,一個俏麗的身影臨窗而立,不由怔怔的呆住了。夜風吹起她緋色的紗衣,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便如自己夢中常見的模樣,輕輕喚道:「梓童,是你嗎?」

她緩緩轉過身來,對著他嬌媚一笑,艷麗不可方物,在昏黃閃爍的光影下,有著魅惑人心的力量。

「你回來了?」劉世錦快步上前,扶住她盈盈參拜的身子。

她低低喚了一聲:「皇上。」抬起臉來,一臉的欣喜之色。

劉世錦一看清這張如花笑臉,卻如見鬼魅一般,一把將她推倒在地,指著她厲聲喝道:「大膽,誰准你來的!給我滾!」

女子眼中淚水瑩然,面有不甘問道:「皇上,難道這後宮諸多麗人,還比不上一個已死之人?」

劉世錦大怒,嘶聲咆哮道:「誰說她死了,誰說她死了!來人!」

這一夜,宮中一直不溫不火的吳美人被賜死,坤羽宮二十餘位宮侍為她殉葬;其父吳太師因教女不嚴、禍亂宮闈被貶為上牧監。隨侍皇上多年的黃公公勸了一句,也被重責二十杖,罰俸半年。

一夜間,王皇后成了宮中禁忌,再無人敢提及。

劉晟厚流放襄州由禁軍秘密押解,有好事者傳聞,劉晟厚受此打擊,已是神智不清,出發之時披頭散髮,只是痴痴傻笑。出行兩月余,還未到達襄州,便猝死途中,時年二十九歲。

噩耗傳到京城,劉世錦當即便噴出一口鮮血,癱軟在龍椅上,嚇得一干侍從面無人色,忙傳了太醫前來,劉世錦卻不肯診治,令人擬旨,賜死押送劉晟厚之人,追封劉晟厚為瑞王,葬於北酈山皇陵。

至此劉世錦身體每況愈下,加之心思鬱結、不肯治療,到得後來越發精力不濟,長時卧床,朝中事務均由成王劉晟睿處理,晉王劉晟檢協助。

劉晟睿終得重權在握,越發每日發奮、事必躬親,一門心思均放在朝政之上,只想儘快做出一番政績。他急於拉籠臣子,對廢太子一黨的肅清不甚嚴苛,凡平日里與王、秦兩家過往甚密者,在查實了罪證之後,按罪行大小,降職一至三級不等,太子黨眾臣死裡逃生,對劉晟睿極是擁戴。

林翰軒在家時偶爾談及,慶幸自己有一個洞察先機的賢妻,否則當日依了自己,便會攝於王皇后之威,將木槿許與太子。若是如此,即便成王溫厚,自己也必會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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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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