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桃李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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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暗下。
尉青的頭覺得有些沉重，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被德清公主死拉硬拽地說是定要陪她喝生日酒，自己拗不過她，喝了幾口，向來酒量極好的他，絕不可能會頭暈，而今天卻有些不同。他只覺得胸口極悶，頭暈眼花，特別是丹田處莫名地聚集著一股燥熱之氣，逐漸地遊離在全身，像火燒般難受。
他有些感到不對，於是掙扎著起身，卻不由得腿腳一軟，刷一下滑落在地上。
……
渾渾噩噩之中，他感覺自己似乎被兩人抬起，向一個屋內走去……待他定神一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安放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到處散發著一股清新的蘭花香味。
他一驚，正想翻身起來，卻發現全身燥熱無力，竟然動不了手腳，正在此時，眼前卻出現了一個身影。
看到她，尉青幾乎叫出聲來。
只見眼前的德清公主早已褪去了外衣，只穿了件單薄的裘衣，雪白的肌膚，肆無忌憚地暴露在外面，散發著誘人的光澤。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形成完美的線條，盤繞在胴體上，更顯得誘人異常……她有些害羞，臉上浮起一陣紅雲，但似乎又聚集了極大的勇氣，緩緩走上前，將尉青發燙的手拾起，輕輕地放在她柔軟的胸上，一時間呼吸變得急促，連身體都不由得顫抖起來……尉青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猛地縮回手，用盡全身氣力從床上躍了起來，連退了三步，重重地靠在了一側的牆上，失聲叫道："公主！你這是作甚？"
那德清公主卻追上前去，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整個人貼了上去，將肌膚從頭到腳，和他來了個零接觸……"尉副使……尉大哥……德清只喜歡你一個，德清的身體也只給尉大哥一人……你收了我好嗎？我求你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嘴唇在尉青的耳垂邊不斷地摩擦著，吐氣若蘭，意亂神迷……尉青渾身發燙，卻沒有一點力氣，體內燥熱得不行，他知道自己中了葯……他一隻手猛地撐住身後的牆壁，一隻手用力地扶住德清的身體，將她猛地向外一推。那德清竟然被他推出了幾丈之外，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她急得大叫起來，卻沒料到那尉青二話沒說，徑直向屋外衝去……德清正想出門追趕，卻苦於自己衣著不雅，根本出不了門，竟然也一時間手足無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哭了起來。
雨瞳已經傷愈回宮授課，這時，完成了一天的功課，正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天色已經昏暗，身後卻不知何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
雨瞳一驚，轉過身來，卻驚異地發現眼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正是錦衣衛尉青副使。
她怔怔地看了一眼尉青，只見他臉色通紅，身體蜷縮成一團，還不住地顫抖，似乎是受了傷一般。
她正想問道，沒料到那尉青竟然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雨瞳驚得大叫了一聲，正想掙扎，卻沒料到那尉青卻將她身體一扯，逼到了假山的一側，將她緊緊地壓在了石壁上動彈不得……"尉副使……你幹什麼？"雨瞳慌了，用力地掙脫，卻怎麼也逃不開。
尉青的葯勁已經到了極致，那股燥熱之感，已經化作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那隱隱發出的女性特有的香氣，還有她因為驚恐而變得緋紅的臉龐，在此刻，都幻化成一股強有力的催情劑，讓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對準雨瞳那殷紅的嘴唇狠狠地親了下去……2
朱祐楎從南京考察皇陵工程回來，一路急趕，回到府中，已經是黃昏時分。
他來不及用晚膳，而是興匆匆地直奔沐雨瞳的住所，路過那紫鴛的屋門口，卻聽到了屋內有兩個人正在低聲交談。
耳邊刮到"沐雨瞳"三個字，有些好奇，便駐足仔細聽了起來。
"紫鴛姐姐，聽說七王爺要娶沐雨瞳為妻，而把我們都趕出府內，這可是真的？"說話的正是珊瑚，而坐在她對面的正是他們的大姐紫鴛。
"你別聽他人胡說，七王爺不會把我們趕出府的。""可是……可是，我聽說，他已經寫好了十八封休書，要休了我們……"紫鴛狠狠地瞪了珊瑚一眼，道："你難道還不了解七王爺的為人嗎？王爺即便休了我們，也不會將我們趕出府的。你放心好了。""噢……"珊瑚放心地點了下頭。
紫鴛又深吸了口氣道："這些年來王爺都沒有遇到真愛之人，今日能讓他找到心中所愛，我們這些姐妹難道不能祝福他嗎？莫說是休了我們，哪怕是讓我們去死，我們也應該心甘情願，懂嗎？""我懂了。"珊瑚認真地點了下頭，她一怔，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了一句，"可是，大姐，我實在不明白，那沐雨瞳到底什麼地方好，可以讓七王爺如此痴戀於她。""沐雨瞳的好，只要七王爺知曉即可，與我們何干？""但是，"那珊瑚怔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接下去說。
"你還有什麼想不清楚的？"紫鴛有些不耐煩，盯住她的眼睛。
"但是……我聽說前些日子沐雨瞳在宮裡……已經被皇上臨幸過了……""什麼？"紫鴛一怔，沒料到她竟會這般說。
"是啊，宮裡的人都知道，當今皇上除了張皇后，只臨幸過沐雨瞳一人，那皇上是不是也喜歡沐雨瞳啊……""你少胡說八道！"紫鴛一急，高聲叫道。
珊瑚一陣委屈，差點哭出來。
"我又沒說錯！這都是宮裡人說的！我這是為七王爺擔心，若是當今皇上真的喜歡沐雨瞳，那七王爺要娶她，豈不是和皇上作對？"……
二人的對話仍在繼續，屋外的朱祐楎卻已經倒吸一口涼氣，渾身血液凝結，如五雷轟頂般呆立在那兒……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反應過來，英眉一皺，狠狠地一甩袖，向皇宮的方向小跑而去……雨瞳懷中的尉青好了很多，但已是滿額頭冷汗，身體仍不住地顫抖，雙手因為扭曲而青筋暴漲，變作了深藍色……心中湧起一股憐惜，輕輕拂過尉青的額頭，輕聲問道："尉副使，你可感覺好些了？"
尉青布滿血絲的眼睛，有些疲倦，他擠出一絲笑容，尷尬地道："沐姑娘……對不起……尉某不是故意……""我知道！"雨瞳打斷了他，淡笑了下。
這位錦衣衛的大帥哥，為人正直不阿，而且還不止一次地救過自己，今天他被人所害，即使是作為報答，也是應該的。
尉青這才發現自己與沐雨瞳仍然貼得很近，一時間面紅耳赤，乾咳了一聲……正在此時，卻從黑暗中衝出一人影，氣勢極凶，惡狠狠地向他倆躍來。
尉青一驚，順勢轉了一圈，躲過了此人的襲擊。
沐雨瞳也大驚，定神一看，卻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
"七王爺！"
卻說那朱祐楎行色匆匆衝進皇宮，本想去找朱祐樘問個清楚，路過花園的假山邊，卻意外發現了沐雨瞳和尉青相擁在一起的一幕，一時情緒暴漲，怒髮衝冠……他英俊的臉龐已經被憤怒的表情撕裂成可怕的模樣，薄薄的嘴唇因為太過激動，幾乎咬出血來，不斷地顫抖著，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沐雨瞳！
沒想到她竟是如此放蕩不羈、水性楊花的女人！
此時竟與那尉青在此做偷雞摸狗之事……原本自己根本不相信她被皇兄臨幸之事，但此刻所見，卻讓人不得不信！
難得自己為她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甚至想要娶她為妻……而這沐雨瞳推三阻四，拖泥帶水，推攘自己，卻在這兒與其他男人曖昧不清……想到這兒，他越發地生氣，一個大步衝上前，狠狠地拉住沐雨瞳的手臂，一把將她從尉青的懷中扯出……雨瞳痛得大叫道："七王爺……你聽我解釋……"朱祐楎卻沒有理會，轉而對著尉青暴吼道："這沐雨瞳是本王的女人！你要是再敢近她丈內，本王要你的命！"尉青被他的咆哮驚得目瞪口呆，腦子嗡一聲，失聲解釋道："七王爺……你誤會了……"他話還沒說完，那朱祐楎已經躍上一步，刷一下從尉青的腰間拔出他的錦繡刀，冷不防架在了尉青的脖子上……"你以為我不敢？"朱祐楎挺直的鼻尖，幾乎快碰到他的了，那眼神熊熊地冒著火焰，彷彿要將尉青化為灰燼……尉青倒吸了口涼氣，怔立在那兒，竟然不知所措。
朱祐楎輕哼了一聲，咣一下扔下刀，用力拽過沐雨瞳，也不管她怎麼樣掙扎，生生地拖著她朝宮外走去……看著二人的背影，尉青急得滿頭是汗。
七王爺大怒的模樣，似乎對沐雨瞳極為不利，也不知他將她帶去哪兒，要怎般對待她……可是自己又怎麼可能去頂撞當朝王爺呢……尉青心中甚為擔憂雨瞳，卻邁不開腳步，他深深地皺了下眉，想到了一人。
當務之急，只有請到此人才可以救沐雨瞳……他未多想，轉身向乾清宮方向跑去……雨瞳被朱祐楎一路拉扯著回到了王府，連拖帶爬地到了屋子前，那朱祐楎長腿一踹，大門咣當被踢開。雨瞳的身體像飄零的落葉一般，被他猛力一甩，不偏不倚落到了鋪著絲軟被褥的床上……雨瞳正想起身，卻沒料到朱祐楎一個箭步上前，二話沒說，刷一下將她整件衣衫撕開，露出了雪白的皮膚……"你幹什麼！"雨瞳嚇壞了，她眼見這情形，不像是在開玩笑。朱祐楎那張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的俊臉，此刻冰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冬，沒有一絲情感。
她努力想從床上坐起來，卻沒想到那朱祐楎一個躍身，竟然騎到了她身上，雙手抓緊了她顫抖的肩膀，讓她在床上動彈不得。
他惡狠狠地道："莫要在本王面前裝什麼淑女！你不是已經把身子給了皇上了嗎，再給本王一次又算什麼！"說完，他身體向前一探，將嘴唇湊到了她雪白的脖頸上，狠狠地一陣亂吻，雙手也開始粗魯地拉扯著她身上殘留的衣物……雨瞳已經知道他為何會這般，腦子嗡的一聲，意識一片空白，只有用盡全身的力氣，抽出手來，正想掄他一巴掌，卻沒料他早有防備，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嘩一下將它禁錮在床的一側。那千般力氣，竟然讓雨瞳痛得幾乎叫出聲來。
"你放開我！"雨瞳嘶啞著聲音叫著，"你憑什麼這樣對我！"她的掙扎和咆哮根本沒有用，渾身的力氣在朱祐楎面前也根本起不了作用，只由得他的動作越來越猛烈，越來越肆無忌憚……終於她停止了抵抗，滿眼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的眼淚像是一劑鎮靜劑，忽然注入了朱祐楎的心田，他腦子嗡的一聲，忽然清醒過來……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會像禽獸一般……此時身下的這個女子，因為驚恐化作了滿臉的淚水，夾雜著委屈和悲痛，竟讓自己的心痛得不住顫抖……他遲疑了，退卻了，僵立在那兒，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雨瞳是清白的……"
沐雨瞳抽泣著，緊緊盯住朱祐楎，一字一句地吐出這一句。她的身體因為激動而不住地抖動，嘴唇已經咬出了血，鮮裂的傷口化作一朵凄美的花朵，隨著情緒，不斷地變作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流進朱祐楎的心底……他倒抽了口氣，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的行為。
……
正在此時，房外衝進了一席人。
一聲怒吼響徹屋頂。
"祐楎！放開她！"
帶頭的正是朱祐樘，而他身後跟著的是一臉焦急的尉青。
他看到房間里一地凌亂，又見到那沐雨瞳被朱祐楎壓在身下，渾身衣不遮體，滿臉淚水，不停地顫抖，心中痛如刀絞……他不顧天子的身份，一個箭步上前，拾起邊上一塊波斯軟毯，將雨瞳從朱祐楎身下解脫出來，扶她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嚴肅地對朱祐楎道："剛剛尉副使已經將事實稟報於朕，他身上中了德清公主的迷藥，在後花園中誤撞了沐雨瞳，才發生方才之事。你怎可不分清事實，對她做出此等胡亂之為！"他鷹一樣的目光，沉鍾一般的聲音，驚得朱祐楎腦子一片空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但是自己的皇兄竟然為這事，親自上門解救沐雨瞳，加之看到他的一臉焦急之意，似乎比那尉青還要擔憂這女子，他這般行為，著實讓自己困惑。
皇兄到底與沐雨瞳什麼關係！
朱祐楎輕輕哼了一聲，順勢拉起一邊顫抖著的沐雨瞳，將她猛地擁入懷中，一字一句道："臣弟沒有胡亂之為，臣弟想要娶這女子為妻！請皇兄將沐雨瞳賜婚與我！"他的話如五雷轟頂般，將整個屋子的人都驚呆了。
屋子裡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彷彿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跳。
雨瞳被那朱祐楎死死地摟在懷中，動彈不得。她聽到朱祐楎的話，渾身發抖，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子裡安靜得可怕，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朱祐樘的身上，等著他的回答。
朱祐樘此刻的心裡已經亂作一團。
他沒想到七弟竟然會想要娶沐雨瞳，這個玩世不恭的弟弟，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任何一個女人，但今天看他的眼神，卻不像是戲言，更像是不容任何人反對的一個承諾！
他又看了一眼不停發抖的沐雨瞳，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留戀和憐惜，將她許配給七弟，此刻看來，竟像是從他心頭生生地剜去一塊肉般難受。
的確，自己從未仔細考慮過對這沐雨瞳的感受，但是此刻卻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不斷地盤旋，像沉鍾一般轟鳴著，告訴他一個自己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自己喜歡這個沐雨瞳！
自己不容許任何其他男人奪走她！
他一陣暈眩，皺了下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語氣，緩緩道："不行！"
朱祐樘的回答，讓整屋子的人又倒吸了口涼氣，氣氛更加凝結了……朱祐楎輕哼了一聲，走上一步，緊緊盯住朱祐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兄，臣弟從小到大，從未向你提過要求。臣弟那十八個妻子，也是為皇兄娶的。今天，我只提出這一小小的要求，想讓皇兄將這普通的女子賜予臣弟，這樣也不可嗎？"他的話說得情真意切，無可厚非。
朱祐樘想，七弟從小到大一直是自己最親的人，而他為自己的付出也無人能及。今天他當面要自己賜一個普通女子給他，本不是過分的要求，作為天子，若是開口，聖命一出，即便那沐雨瞳不願意也無濟於事。
但是，什麼人都可以，就是這沐雨瞳不可以！
一想到沐雨瞳要嫁給其他男人，這滋味比捅自己一刀還要難受。
朱祐樘深吸了口氣，望了一眼顫動著的雨瞳，淡淡地道："此等婚姻大事，要沐姑娘應允才可，朕不能強人所難。"他再次的拒絕，將朱祐楎的心冷得徹徹底底。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確定，眼前的皇兄是喜歡這個沐雨瞳的……他走近朱祐樘，與他四目交匯，兩個頎長的身影，相持對站。一時間，屋內迸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一個目光咄咄逼人，一個眼神不容退讓，膠著，燃燒，彷彿要將這天地間的一切化為灰燼……這兩個骨肉相連的兄弟，第一次，這般四目相對，分外眼紅，那份相持不下的力量，讓在場的人都驚得手腳發涼。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怒了這兩隻即將開戰的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