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關雲長單刀赴會

周瑜為了奪回荊州，派魯肅去見劉備、孔明說：「吳侯願意起兵攻取西川，拿西川換荊州。」實際上準備了軍馬，準備攻打荊州。不想這一計策又被孔明識破，周瑜一怒之下，即將痊癒的箭瘡再次複發，仰天長嘆一聲「既生瑜，何生亮！」而死。魯肅代替周瑜做了大都督。孫權一心奪取荊襄，假稱國太病重，騙孫夫人帶著阿斗回東吳，趙雲覺察其中有詐，攔江把阿斗救回。幾經廝殺后，劉備終於取得西川，收了馬超、馬岱二將，進據成都。

卻說孫權決定再次索要荊州，張昭獻計說：「劉備倚仗的只是諸葛亮，諸葛亮兄長諸葛瑾就在東吳為官，何不將諸葛瑾一家老小拿下，迫使諸葛瑾去西川求告弟弟，讓他勸劉備交割荊州：『如果不還，必會連累我一家老小。』諸葛亮看在兄弟情分上，一定答應。」孫權猶豫地說：「諸葛瑾是個誠實君子，我怎麼忍心囚禁他家老小？」張昭說：「可以明確地告訴他，這只是計策，他自然就放心了。」孫權同意了，一面召來諸葛瑾一家老小，虛禁在府中，一面寫好文書，打發諸葛瑾去西川。沒幾天，諸葛瑾來到成都，先派人報知玄德。玄德問諸葛亮：「你兄長為什麼來這裡？」孔明笑著說：「來索要荊州了。」玄德問：「那我該怎樣回答他？」諸葛亮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只需如此如此。兩人就此商議定了。

孔明出城迎接諸葛瑾，卻不將他接到自己家裡，只安排在賓館。兄弟倆相互施禮完畢，諸葛瑾放聲大哭。諸葛亮說：「兄長有事就說，為何哀哭呢？」諸葛瑾說：「我一家老小要完了！」諸葛亮著急地問：「難道是因為我們不還荊州？因為我的緣故，使兄長一家被囚，我怎能安心啊？兄長不要憂慮，我自有辦法還荊州就是了。」諸葛瑾欣喜萬分，立即同孔明入見玄德，呈上孫權的文書。玄德看完文書大怒道：「孫權既然已經將妹妹嫁給我，竟然趁我不在荊州，將妹妹騙回去，這真是情理不容！我正要起兵殺下江南，以報我恨，他還想來索要荊州？」孔明流著淚，跪拜在地上說：「吳侯拿下我兄長一家老小，倘若我們不還，我兄長全家都會被殺。兄長死了，我怎能獨自活在世上？望主公看在我的面子上，將荊州還給東吳，成全我們兄弟的情分吧！」玄德堅持不肯答應，孔明一直哭求。最後，玄德緩緩說道：「好吧，看在軍師的面子上，我分荊州一半，長沙、零陵、桂郡給他。」諸葛亮感激不已，說道：「既然主公答應了，就請寫信給雲長，令他交割那三郡給東吳吧。」玄德寫好信交給諸葛瑾，吩咐說：「子瑜到了那裡，要好言好語請求我兄弟，他的脾氣像烈火一樣，我都怕他。千萬小心。」

諸葛瑾帶上書信，辭別玄德、孔明，來到荊州見關雲長。雲長請他進中堂坐下，分賓主敘話。諸葛瑾拿出玄德的書信說：「皇叔答應先還三郡給東吳，望將軍今天交割，好讓我回見吳侯。」雲長臉色一變，怒道：「我與兄長桃園結義時，發誓共同匡扶漢室。荊州本來就是大漢的疆土，怎能分一尺一寸給別人？『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雖然兄長寫了信來，我還是不會歸還。」諸葛瑾求告說：「現在吳侯拿下了我一家老小，如果要不回荊州，我全家一定會被殺掉，希望將軍憐憫。」雲長說：「這只是吳侯的詭計，怎麼瞞得了我？」諸葛瑾壓住怒氣說：「將軍何必如此不講情面？」關雲長拿出寶劍，發怒道：「不要再提了！這寶劍更不講情面！」關平出來勸說：「父親息怒，這樣做讓軍師面子上不好看。」雲長仍然生氣地說：「不是看在軍師的面子，叫你回不了東吳！」

諸葛瑾滿臉羞慚，只好辭別關羽，乘船再去西川見孔明，但孔明出巡去了，諸葛瑾只得去見玄德，哭著說了雲長要殺他的經過，玄德安慰說：「我二弟性子急躁，很不好說話。子瑜可以先回去，等我攻取了東川、漢中諸郡后，調雲長去那裡守城，那時就可以將荊州交割給你們了。」諸葛瑾不得已，只好回東吳見孫權，將前事具體地說了一遍。「子瑜這次前去，反覆奔走，莫非都是諸葛亮的詭計？」孫權大怒道。諸葛瑾忙解釋說：「絕對不是。我兄弟也哭著求玄德，這才答應先還三郡，只是雲長堅決不肯。」「既然劉備說了先還三郡的話，就可以先差官員去長沙、零陵、桂陽三郡上任，看他怎麼做。」於是孫權一邊讓諸葛瑾帶一家老小回去，一邊差官員去三郡上任。沒兩天，差去三郡的官吏都被逐回，告訴孫權說：「關雲長不准我們上任，將我們連夜趕回。」

孫權大怒，差人召來魯肅斥責說：「子敬你曾為劉備擔保，借我荊州，如今劉備已經奪取了西川，卻還不肯歸還，子敬你怎能坐視不管？」魯肅說：「我已經想好一計，正打算告訴主公。」「什麼計策？」孫權問。魯肅說：「我們在陸口屯駐了兵馬，在那裡擺個宴會宴請關公，如果他肯來，我們先用好話勸他歸還荊州，他若不答應，預先埋伏好刀斧手，殺了他，如果他不肯來，我們立即進兵，與他決一勝負，奪了荊州就是。」孫權說：「好，正合我意。」闞澤卻說：「不好。關雲長是當世的虎將，並非等閑之輩，只怕事情沒安排好，反遭他所害。」孫權生氣地說：「這不行，那不行，荊州哪天可以要回來？」便令魯肅馬上依計行事。

魯肅辭別孫權，到達陸口。與呂蒙、甘寧商議后，決定在陸口寨外、臨江亭上擺個宴會。又寫下請帖，選了個能說會道的人去請雲長。雲長看過書信，對來使說：「既然是子敬相請，我明天就去赴宴。你先回去吧。」使者辭別離去。關平說：「魯肅這次請你，一定不懷好意。父親為什麼要答應他？」雲長笑著說道：「難道我會不知道嗎？這一定是諸葛瑾回報孫權，說是我不肯歸還三郡，所以叫魯肅在陸口屯兵，請我赴會，索要荊州。如果我不去，他們會說我膽小。明天，我獨駕小船，只帶十幾個親隨單刀赴會，看魯肅能拿我怎麼樣？」關平勸說道：「父親怎能以萬金之軀身入虎穴？」關雲長自信地說：「我在千槍萬刃，箭石齊攻的時候，能夠單刀匹馬，如走無人之境，難道會怕江東那一幫鼠輩嗎？」馬良也勸道：「魯肅雖然有長者風範，但如今事情急迫，不容他不生歹意，將軍不要輕易前去啊。」雲長說：「戰國時期的藺相如，手無縛雞之力，尚且能在澠池會上，視秦國君臣如無物，更何況我是學過『萬人敵』的人，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不能失信。」馬良仍不放心，勸道：「就算要去，將軍也應有所準備。」雲長想了想說：「關平，你挑選十隻快船，在船中暗藏熟知水性的五百軍士，在江上等候。一看到我的紅旗豎起，便立即開船過江。」關平領命去準備。

再說使者回去報告魯肅，說雲長慨然應允，明天準時赴會。魯肅與呂蒙商議說：「現在我們怎麼安排？」呂蒙說：「如果他帶軍隊來，我和甘寧各帶一隊人馬，埋伏在岸邊，放炮為號，準備和他廝殺，如果他不帶軍隊，我們只在庭院后埋伏五十個刀斧手，在筵席上殺了他。」兩人商議了。第二天，魯肅派人在岸口遙望。過了辰時，望見江面上一隻船划來，船中只有艄公水手幾個人，船旗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關」字。船慢慢靠近岸口，只見雲長身穿綠袍，頭戴青巾，坐在船上，身旁周倉捧著大刀，船上的八九個關西大漢，腰中各挎一把刀。魯肅驚疑，將關公接入庭內。兩人敘完禮，坐下喝酒。魯肅舉杯勸酒，卻不敢正眼看雲長，雲長卻是談笑自如。

酒喝得盡興的時候，魯肅對關羽說：「我有一番話要對君侯說，請你垂聽，當初令兄劉皇叔，讓我在我主公面前擔保，借荊州暫住，說好奪取西川之後歸還。如今你們西川已經到手，可是荊州卻不歸還，這不是有失信義嗎？」雲長說：「這是國家大事，筵席上就不談它吧。」魯肅繼續說：「我主公只有區區江東這塊地方，卻肯將荊州借給你們，是體諒你們兵敗遠來，沒有與曹操對抗的資本。現在你們已得到了益州，理所應當將荊州歸還給我們，皇叔好不容易答應先還三郡，而君侯卻連這三郡都不肯給，恐怕道理上說不過去吧？」雲長生氣地說：「烏林那一戰，我二弟冒險奮戰，拚死破敵，難道只是徒勞？不應當分給我們寸土？」魯肅不客氣地反駁道：「不能這麼說。當日你們在長坂坡大敗，已經到了計窮力竭的地步，打算逃到遠方。我主公看皇叔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便將荊州借給你們。可皇叔損害道義，破壞交情，已經得到了西川，又佔據荊州，貪婪背義，只怕會讓天下人恥笑。希望君侯仔細想想。」雲長也不辯駁了，只說：「這是我兄長的事，不是我應該過問的。」魯肅說：「我聽說君侯與皇叔曾桃園結義，立誓同生共死。皇叔即是君侯，怎可推託呢？」雲長還沒來得及回答，周倉在下面厲聲說道：「天下的土地，有德行的人就可擁有，難道就只是你東吳的？」雲長臉色大變，站起來奪過周倉捧著的大刀，站在庭院中，盯著周倉呵斥道：「這是國家大事，要你多嘴？給我出去！」周倉會意，來到岸口，將紅旗一招，關平的船隻如箭一般飛過江來。這邊雲長右手提著刀，左手挽住魯肅的手臂，假裝喝醉說：「你今天宴請我，就不要提荊州的事了吧。我已經醉了，恐怕會傷了老朋友的感情。以後我再請你到荊州赴宴，到時再商議。」魯肅魂不附體，被雲長拉到江邊。呂蒙、甘寧帶領本部人馬，正要殺出，見雲長一手提著大刀，一手拉著魯肅，恐怕魯肅被傷害，只好按兵不動。雲長到了船邊，這才放開魯肅的手，站在船頭，與魯肅道別。魯肅還沒反應過來，眼看著關雲長乘船離開。後人有詩讚關公曰：藐視吳臣若小兒，單刀赴會敢平欺。當年一股英雄氣，尤勝相如在澠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