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生無遺憾(6)

第101章 生無遺憾(6)

第101章生無遺憾(6)

皇甫暉連忙上前解釋:「回父王的話,三弟和四弟過兩歲生辰的時候很想見父王,卻沒看到,就向母妃詢問。母妃告訴弟弟,父王在外面遊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還把母妃打算送給兒子們的千里馬也帶走了。」

皇甫瀟越聽越離譜,臉色越來越黑。齊世傑強忍住笑,在一旁端著茶碗,埋頭喝茶。岳堅卻沒那麼好的涵養,用手捂住嘴,抖著肩膀笑得不亦樂乎。

皇甫昭和皇甫明奶聲奶氣地說:「父王,把馬還給兒子。」聲音稚嫩,卻義正詞嚴。

皇甫瀟這時最想做的是把無雙拉過來狠狠地揍一頓。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緩緩呼出,這才冷靜下來,微笑着對兩個小兒子說:「父王沒動你們的小馬,只是放到馬場里好好養著,等你們長大了,就交給你們。」

兩個小孩滿意了,很有禮貌地舉起小手湊在一起,給皇甫瀟作了個歪歪扭扭的揖:「謝父王。」

皇甫暉也略微活潑了些:「父王一路勞頓,辛苦了,是先歇息一下,還是先去祖母那兒?父王一去那麼久,祖母很惦記父王。」

皇甫瀟心裏暗想,有你們四個小子在母妃面前鬧騰,母妃哪有心思惦記我?不過他是孝子,還是很挂念母親的身體,於是站起身來:「你們先過去陪祖母,我更了衣就去萱草堂。」

「是。」四個兒子一起行禮,退出門去,然後就聽到一陣歡呼,嘩啦啦的腳步聲快速遠去。

丫鬟婆子們叫着「世子慢點」「小王爺等等」「小心摔著」之類的話,亂糟糟地追了過去。

皇甫瀟只能搖頭,然後起身去無雙殿更衣。

這裏不再像過去那般井井有條,庭院裏不時有打碎的花盆、斷折的小樹枝出現,一看就是被那幾個小王爺禍害的。

皇甫瀟沒看到無雙,便問侍候他更衣的大丫鬟鈴蘭:「王妃呢?」

鈴蘭微笑着說:「在小校場。」

皇甫瀟便明白了,多半是在那裏跟親軍校尉們比試弓馬刀槍,俗稱「打架」,有時還帶着兒子一起去打。這已是常有的事了,根本就攔不住,他現在根本無力計較,只能揮揮手:「去請王妃回來,說我到萱草堂給母妃請安了。」

「是。」鈴蘭笑着點頭,立刻出門去找王妃。

烏蘭、珠蘭、寶音、哈沁都已經成親生子,但是均不願出府,現在是無雙身邊的管事媽媽。四個姑娘都做了母親,卻仍然喜歡舞刀弄槍,英姿不減當年,幸虧她們嫁的都是親軍中的武官,不然還真有可能被夫家嫌棄她們不守婦德。

自從四個大丫鬟出嫁后,接二連三地生下虎頭虎腦的大小子,王府親軍中就掀起了一股娶妻要娶草原女的熱潮。無雙在生養兒子、主持中饋之餘,也熱衷於當媒人,平日裏過得頗為熱鬧。

對於這股潮流,老王妃樂呵之餘頗為得意。當年她慧眼識人,堅持「只要能生孫子就是好媳婦」的原則,半點兒也不嫌棄無雙來自北方蠻夷,果然連着就有了四個孫兒,給她的晚年帶來無窮樂趣。

皇甫瀟一走進萱草堂,便聽到屋裏傳出的笑聲。

在外面侍候的丫鬟婆子連忙迎上來,行禮問安,恭敬地將他領進去,笑着稟報:「王爺來了。」

老王妃一手抱着一個小孫子,膝前的兩個綉墩上還坐着兩個大的,一直笑容滿面,臉上的皺紋彷彿都少了許多,就連已經花白的頭髮似乎也有很多重新變得烏黑。成天跟孫子們廝混,讓她笑口常開,再也沒有煩心的事,感覺越來越年輕,這些年幾乎就沒生過病。

看着兒子邁步進來,她先就叮囑:「你別一回來就訓孩子,他們乖著呢,年紀又小,你那麼一虎著臉,可別把他們給嚇壞了。」

皇甫瀟哭笑不得,先給母親行了禮,然後坐下喝茶,隨便瞄了一眼變得很規矩的四個兒子,哼了一聲:「就他們那般憊懶的性子,哪裏嚇得壞?當面裝得像,一轉身就能闖出禍事來。」

老王妃不高興了:「你一看到孩子就雞蛋裏面挑骨頭,小孩子活潑淘氣,那才好呢。前兒個昌國公家的孩子做滿月酒,我也去了,那孩子病病歪歪的,哭聲就像小貓叫喚,上氣不接下氣的,還沒出月子就在吃藥,我看昌國公夫人愁得不行,總擔心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長孫會夭折。依我看,那孩子以後指定不會淘氣,叫他跑也跑不動。你有這麼好的孩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皇甫瀟知道母親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孩子打架闖禍,上樹翻牆,說明身子骨強壯,有膽量,也是好事,不過也不能太過溺愛。他輕笑道:「母妃說得是。我只是有點兒擔心,暉哥兒是世子,將來這個王府是要交給他來頂門立戶的,煦哥兒、昭哥兒、明哥兒都要輔佐他,還有以後陸續會有的弟弟妹妹,都要靠他保護,若是懵懵懂懂渾渾噩噩地這麼混下去,將來怎麼辦呢?」

老王妃是聽得進道理的,聞言點了點頭:「這倒是。那你就先教導暉哥兒,其他三個孩子還小著呢,先讓他們鬆快幾年,等長大些再去聽你的教訓。」

「煦哥兒也不小了,讀書習武都不可懈怠。」皇甫瀟溫言道,「昭哥兒和明哥兒只要吃好喝好玩好,現在倒是不忙啟蒙。」

「行,就這麼辦。」老王妃看着大孫兒和二孫兒,「你們父王也是為了你們好,上樹翻牆什麼的多危險,以後可不敢再幹了。」

皇甫暉和皇甫煦立刻乖乖地保證:「放心吧,祖母,我們長大了,再也不做那些事了。」

老王妃欣慰地直點頭:「好孩子,乖孫兒。」

皇甫瀟沉默片刻,嚴肅地告誡他們;「君子言而有信,一諾千金,你們既是答應了祖母,就一定要做到。」

皇甫暉和皇甫煦都一本正經地起身,垂手肅立:「孩兒謹遵父王教誨。」

「好了,好了,教導幾句就行了,可別在我面前訓子。」老王妃慈愛地說,「暉哥兒、煦哥兒,坐,坐,你們父王的話一定要聽,可不許犯渾。」

兩個孩子放鬆了些,一起答應着,重新坐下。

老王妃這才有心思詢問兒子這趟出門的事情,皇甫瀟揀了些不要緊的說了,多半是途經各地的見聞,以博母親一笑。

正聊著,無雙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

她從校場回來后沐浴更衣,重新梳了個懶雲髻,穿着喜愛的大紅綉金色鸞鳳長裙,外面披了件白狐披風,看上去華貴俏麗,容光煥發。

雖然生過四個孩子,可她酷愛騎馬練武,身段很快就能恢復,並且更勝以往,腰肢纖細而柔韌,豐胸圓臀,雙腿修長,肩頭平直,穿上衣裙好看,脫了衣裳更美。

若是燕國貴女,年少時嬌滴滴,柔弱無骨,一生孩子就走形,幾乎不能恢復舊觀,白天不細細妝扮就不敢見人,晚上要熄了燈才敢脫衣,於是丈夫便理直氣壯地納美妾、收俏丫鬟。燕國女子大概在生了孩子之後,美好時光便就此結束,可無雙現在卻像是剛剛才開始。她有着無限活力,依然活潑單純,為人熱情爽直,甚至還會帶着兒子們一起搗蛋闖禍,有時候簡直不像個母親,倒似稍微大一些的孩子。

皇甫瀟越來越喜歡她,別的女子再也看不進眼裏。這次出京巡察,每到一地,當地主官就會獻上精挑細選的絕色佳麗,可他一概不納,「懼內」的名聲跟着他傳遍大江南北,他卻甘之如飴。

看到母親進來,四個孩子都是眼睛一亮,歡喜地叫着「母妃,母妃」,然後七嘴八舌地告訴她:「父王答應還我們的馬了。」

無雙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不由得抬手遮住唇,卻仍是笑出聲來。她看向皇甫瀟,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裏飛濺齣戲謔和得意,然後下頜微抬,高傲地表示,作為四個兒子的娘,她有很多幫手。

皇甫瀟再也綳不住臉,笑着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帶到自己的座位旁邊。

夫妻倆緊挨着坐下,皇甫瀟溫和地說:「我出去大半年,這一大家子都要你照管,辛苦了。」

「我不辛苦,王爺才辛苦。」無雙笑道,「孩子們有母妃照顧,府外的鋪子莊子有徐大人他們料理,府里的瑣事都是烏蘭她們四個幫着打理,我只是隔兩日聽聽管事們回一些比較重大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累。府里的事都是有章程的,按規矩來辦就是了。」

「那就好。」皇甫瀟的聲音很柔和,「你要多休養,調理好身子,這個才最重要。」

「說得是啊。」老王妃在一旁關切地說,「你雖然從小就騎馬習武,底子打得厚實,可到底一連生了四個孩子,兩個小的還是雙生,很傷元氣,所以得多調理,不可仗着年輕就輕忽,要是落下什麼隱患,到老了就難受了。」

「是。」無雙連忙點頭,「文媽媽每日給我做的膳食我都吃了,補湯也都喝了。」

「好,好,這就好。」老王妃滿意了。

說話間,天色漸晚。無雙吩咐人去請宋氏、楊氏、吳氏、游氏和陳氏過來:「王爺回來了,一家人一起吃頓飯,給王爺接風。」

這些年來,她除了不能把皇甫瀟的人讓出去,別的事都好說,四季衣裳、頭面首飾都在份例內按最好的給,三不五時地還賞些金貴稀罕玩意兒,允她們回娘家探親或出門去赴宴、聚會、踏青、進香等,總之待後院的這幾個女子一直很厚道,讓老王妃和皇甫瀟都很滿意。雖然王爺不再寵幸她們,可她們都是王府的人,大小也是主子,走出去就連着王府的體面,這是不容有失的。

宋氏和楊氏仍是側妃,其他三個孺人這幾年都陸續晉了位分,現在全是夫人,也算是對她們不再侍寢承恩的補償。她們本就比無雙年紀大,又明白此生獲寵無望,於是有的看開了,變得豁達灑脫,有的死心了,形如槁木死灰。

每年王府里都有因為企圖爬王爺的床而被處置的丫鬟,有的杖責后發賣,有的拉出去配人,王妃對此是手段強硬,絕不容忍,並且得到了老王妃和王爺的支持。久而久之,那些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丫頭都要反覆思量,有沒有本事勾住王爺的心,若是沒那本事,貿然行動的下場必定十分凄慘。

宋氏和楊氏先來,然後是吳氏,陳氏和游氏都託病告假,無雙馬上讓人去給她們請太醫來看診,然後就吩咐廚房上菜。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用了晚膳,有四個小孩在,圍着侍候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什麼「食不言」的規矩也沒人理會,老王妃和王妃帶頭說笑,不時關照正在吃飯的四個孩子。皇甫瀟和顏悅色地與宋氏、楊氏、吳氏都說了一會兒話,對她們雖已沒有男女之情,卻是轉化成為類似親情的意味。無雙並不是不講道理的妒婦,對他們如此相處樂見其成,從沒有不悅的表示。

用完膳,大家坐着喝了一盞茶,這才各自散去。

四個孩子都住在萱草堂。這裏雖是稱作堂而不是殿,但規模不差,房間很多。老大、老二各有一個小院子,兩個雙胞胎現在仍與老王妃住在一塊兒,好在她那張雕著群仙賀壽的黃花梨千工拔步床很寬敞,一老兩小睡在上面也不擁擠。

安置好母親,又與四個兒子親熱了一番,無雙這才與皇甫瀟離開,一起回無雙殿。

已經進了臘月,外面寒風陣陣,冷得刺骨,皇甫瀟和無雙卻彷彿沒感覺到。兩人本就穿着大毛衣裳,無雙還套著銀狐皮做的手籠,周身皆暖。他們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一路燈籠明亮,都能看到游廊兩側盛開的梅花。

無雙聞着沁人心脾的蠟梅香,轉頭笑着看身邊的人,俏皮地問:「江南的美人好看嗎?」

皇甫瀟忍俊不禁:「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跟兒子都亂說些什麼,嗯?什麼叫我在外面遊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竟然還誣衊我帶走了他們的馬,真是豈有此理。」

無雙笑得前仰後合:「誰讓你總是一個人出門,不帶上我?」

皇甫瀟想了一下:「好吧,下回我再有出京的差事,一定請旨帶上你。」

「真的?太好了。」無雙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我在這裏八年了,一直待在燕京城裏,頂多就是出城到莊子裏住一陣,或者陪着母妃去進香,氣悶得很。我想去母妃以前生活過的江南看看,若是遇到山賊劫道,還可以打一架,過過手癮。親軍的那些人都不敢跟我真動手,討厭得很,誰要他們讓啊?」

皇甫瀟寵愛地抬手擰了擰她的頰:「你是親王妃,誰敢跟你真動手?萬一有個閃失,劃破點兒皮,那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無雙噘了噘嘴:「所以我想跟你出去,最好是微服,就像話本子裏寫的那樣,裝成客商什麼的,若是有蟊賊匪寇想來打劫,那就好玩了。」

她越說越來勁,皇甫瀟笑着全都答應:「行,就按你說的辦。」

「嗯。」無雙滿意了,從手籠里拿出一隻手,握住他溫暖的手掌,歡喜地說,「我們找個你不忙的日子,帶幾個孩子回龍城去探親吧。」

皇甫瀟有些猶豫:「於私,我是應該去的,到現在都沒拜見過岳父岳母,着實不該。於公,我是大燕的監國親王,身份不同,責任重大,便是出京都要請旨,更別說去往異國都城了。嗯……這事我放在心上了,回頭跟齊大人他們好好商議一下,看要怎麼做才妥當。」

無雙自然明白他在燕國的身份極為貴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若是無旨而私自出京,到異國都城去會見大汗,很輕易就能被扣上個通敵賣國的大帽子,惹來無窮禍患。皇甫瀟答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她也就滿足了。

她笑着點點頭:「如果不好辦,也不要勉強。你是咱們的主心骨、頂樑柱,母妃、我和四個兒子都靠着你呢,所以你最重要。」

皇甫瀟也笑了,將她的手塞進手籠,然後抬起胳膊摟住她的肩,溫柔地說:「你們對我來說也是最重要的,雖然母妃太溺愛你們,而你和四個小子就沒一個省心的。」

無雙歡快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特別悅耳動聽,她順勢靠在皇甫瀟身上,與他一起往前走去。

番外三草原省親

在燕國的西北邊境,是連綿不絕的古斯滕山脈,高絕險峻,猿猴無法攀,飛鳥不能越,成為兩國邊界的天然屏障。

順着古斯滕山腳繞行,在山嶺與山嶺之間的狹長谷地中修建了一條官道,經過扼守在中間的長嶺關,便可進入神鷹汗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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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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