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鬥爭

第十四章 鬥爭

第十四章鬥爭

掛了電話,張修傑渾身的血液猶如沸騰了一般,心如被烈火烤著,都能聽到「滋滋」的油響。

他向下拉了拉領帶,走到沙發旁邊把冷氣旋鈕扭到15度,拿起桌上已涼透了的茶水喝了個精光,撥通內線:「拿兩杯冰水。」

李嵐有些迷惑,楊姐不是已經走了嗎?還要兩杯冰水幹啥?老闆的吩咐當然容不得她置疑,她只需照做就好。

「是。」

李嵐手上端了兩杯冰水推門而入。

剛一進來,她就打了個哆嗦,外面已經夠冷的了,她套了件薄外套在身上,不料屋裏更冷,好像走進了冬季,就差飄着雪花了。

她把水放在大班台上,等著老闆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誰知道張修傑居然端起一杯一飲而盡,再端起另一杯,又一飲而盡,「再來兩杯。」

李嵐不禁目瞪口呆。

張修傑一轉頭,見李嵐還獃獃地站在那裏,眉頭一皺,不耐煩地說:「快點!」

李嵐方醒過神來,趕緊拿起水杯,小跑了出去。

老闆從未向她丟過臉色,發過脾氣,即使她做錯了什麼事,他也總是嚴肅但並不嚴厲地批評她,她做事忘了或者慢了,他也總是語氣平穩地提醒她。

老闆明顯心情煩躁。

李嵐覺得嗓子也緊起來了。

在老闆身邊快四年了,還真沒有見過他這麼煩躁的時候,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

把水送進去,老闆這次只喝了半杯,沖她揮揮手,「先去忙吧。」

張修傑仰靠在大靠背椅上,閉上眼睛,把盛滿冰水的水杯放在腦門上,眉心還是突突地跳。

楊曼琪執意不肯要這個孩子,但是無論她要或是不要,她的身體,看樣子都經不起再生一個孩子了。

也許不是經不起,而是生不出了。

他愛楊曼琪。

當初,他也愛過向珍,年輕萌動的心,看到耀眼的向珍,立即就像小乞丐看到公主一樣,嘆為天人。

後來,向珍用她的不愛、潑辣、輕視慢慢磨滅了他的愛。

在看到楊曼琪時,他曾經以為再也不會愛的心居然又跳動了起來,他再一次體會到愛,並且更強烈、更迅猛。

無數個難眠的夜裏,他都思量又思量,千般思量萬般斟酌的結果,讓他確信一個事實:他愛楊曼琪。

這愛,是成熟的,是真摯的。

他已到不惑之年,沒有了青春期那朦朧的愛意;他雖不是腰纏萬貫,但亦不愁吃穿,不再需要藉助伴侶或伴侶背後的力量來給自己一個光明的未來,拋卻一切外在的東西,他還是愛楊曼琪。這愛,是發自內心,也是他第一次打心坎里無功利地愛一個女人。

能夠娶到曼琪,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夢想。

可是,他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個年過四十,膝下無所出的男人。

從小他就沒有了家,現在他有了養家的能力,如果再有了心愛的人,卻不能和心愛的人一起養育一個自己的孩子,他心裏不是不痛的。

不錯,他有向輝,如果能夠和曼琪在一起,將會有秦奮。

兩個兒子他都會視如己出,但視如己出並非己出啊。

張修傑苦惱地捋了捋頭髮,順手揪下一撮來。

是自己的心不夠寬大,還是自己沒有兒女的命?

在和向珍分居時,他從未想過要自己的孩子,從未想過要再結婚,他以為一輩子就這樣過了。

遇到曼琪后,他也不敢有非分之想。直到秦楓外遇,曼琪悲痛自傷,他才敢想一想,也不過想一想而已,想把這個女人抱在懷裏,安慰她。

曼琪決定和秦楓重修舊好之後,他雖心情慘淡,但還是希望她能夠幸福。

沒想到,秦楓居然與曼琪閃電離婚了,在最不可能離婚的時候離婚了!

當秦楓打電話給他時,他壓根不信,可是,心底卻有無限的快樂叫囂著衝出來。

秦楓把曼琪託付給他,希望他能給她安慰,給她幸福。

如同當初他放手時期待的一樣。

秦楓放棄了,盛天宇結婚了,假以時日,曼琪一定會走到自己的身邊,跟自己一起看長河落日,聽小橋流水。

自己也沒有什麼野心了,只想和她和和美美度日,再生上一兩個白白胖胖的娃娃,此生再無所求!

可惜天公不作美,自己有可能跟她白頭偕老,卻不可能兒孫繞膝了。

想到這兒,兩行清淚順着張修傑的鼻樑流淌下來。

但是,如果沒有曼琪,他不是都喪了結婚之志嗎?不是打算把向輝當作自己的兒子,就這樣過一輩子嗎?

何況現在還多了個討人喜歡的秦奮,還有他想與之共度一生的女人,他怎麼能得寸進尺,貪得無厭呢?

「因為曼琪不能再生養帶給自己這麼大的痛苦,那麼,換個能生養的女人,如何呢?會給自己減輕痛苦帶來幸福嗎?」張修傑輕輕地問自己。

答案是不能!

連思索都不用,他就立即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既然如此,你還自苦什麼,還矛盾什麼?

只有曼琪能給你幸福,只有她能讓你的心安定。

那麼,有沒有自己的孩子又如何呢?

張修傑心中定論已下,立即像打了強心針般彈跳起來。

抓起電話給柴主任打電話,「柴主任,你好!我是張修傑。你好你好!對,下決定了。孩子不要,希望您能最大限度地保護孩子媽媽。嗯,嗯,好,好。再見。」

掛了電話,他心裏感覺輕鬆不已。

既然決定做手術,那麼,手術之後,一定要讓曼琪得到最好的護理和調養。

張修傑又打了幾個電話,安排一些事宜。

楊曼琪看了看旁邊的張修傑,感慨萬千。

恐怕她自己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由他陪着來做流產手術,做掉一個不是他的孩子。

楊曼琪心裏塞滿了苦澀,又酸又脹的熱浪湧上眼眶,她趕緊閉上眼,仰起頭靠在椅背上,等那股熱浪慢慢沉下去。

張修傑緊張地直搓着手,不時注視着從手術室那邊出來的女子。

那些女子都是彎著腰,白著臉,甚至散亂著頭髮,晃晃悠悠挪出來的。

張修傑感覺心跳越來越急,這是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婦產科當然去過,可是,計劃生育科,他是第一次來。

看到曼琪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他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冷氣太大,還是害怕的緣故,曼琪的手冰涼,他握在手心裏,慢慢地搓揉,低頭看了看身上,只有一件T恤,沒辦法脫下來。暗罵一聲自己笨,怎麼不多備件衣服。

輪到楊曼琪進去了,她抱着一大堆葯,向張修傑笑了笑,轉身走了進去。

等她暈乎乎地出來,一抬頭就對上張修傑焦急的目光。

她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卻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勉強。

張修傑心裏一酸,趕緊跑過來,把手裏的薄毯展開披在她身上,半扶半抱,把她領了出去。

等離開這個人頭攢動的地方,張修傑彎腰把楊曼琪抱起來,大踏步向外走去。

把楊曼琪放進車裏,張修傑才摸着她的臉問:「你受苦了,痛不?」

曼琪搖搖頭,笑着說:「不痛,無痛人流當然不會痛,否則,誰還花錢啊。」

「看你這樣子,哪裏像無痛?」

「真的不痛,可能是麻藥的事,我有點暈。」

「那你睡會兒吧。」

張修傑動手把座椅往下放,讓曼琪躺得舒適一點。

楊曼琪沒有問他要把自己帶去哪裏,對他的信任,如果她清醒著,也會驚訝,她躺下就睡著了。

張修傑把車入庫,回頭看了下,曼琪依然睡得香甜。

他用手帕擦了擦汗,拉了拉貼在背上的T恤,因為怕冷氣和風吹着曼琪,一路上,他車窗緊閉,也沒敢開空調,此時,渾身已經像水洗一般了。

他俯身把曼琪抱出來,緩步上樓。

把曼琪放到大床上,蓋好被子,張修傑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寶貝兒,你終於睡到這兒了。好好睡吧,我去做好吃的給你。」

曼琪再次醒來,是因為聞到了飯菜誘人的香味,她感覺有些餓了。

門被輕輕地推開,張修傑進來,打開枱燈,朦朧的橘光灑在床頭一角。

「醒了?起來吃飯吧。」

張修傑把枕頭墊在床頭,然後拉曼琪坐起來,把小桌子放在床上,把枱燈的光旋亮了點,「吃吧。」

楊曼琪接過筷子,狼吞虎咽,風捲殘雲,不一會兒,就把四個菜和一碗米飯吃得乾乾淨淨。她抹著嘴巴,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真是餓壞了啊?全吃光了。我還餓著呢。」

「啊?」楊曼琪捂住打着飽嗝的嘴,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你還沒吃啊?我還以為這是我一個人的。」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逗你玩的,我早吃過了。來,喝湯。」

張修傑居然又端出湯來。

「喝不下去了呀,吃得太飽了。」

「煮了好幾個小時,一定要喝呀。」

又被灌了兩碗湯,楊曼琪沒法坐着了,她向下動了動,讓自己躺着。

趁張修傑收拾碗筷的工夫,她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

只一眼她就認出來了,雖然她只來過一次,但因為太喜歡了,所以記憶深刻。

「怎麼帶我來這裏了?」

「怎麼?不喜歡?」

「不是,我以為,你會給我安排一個酒店。」

「我覺得這裏比酒店適合你養身體,這裏安靜,空氣好,我還能隨時照顧你。」

「太麻煩你了。」

「覺得過意不去?」

楊曼琪點點頭。

「那你以身相許好了。」

「張總……」曼琪帶了幾分無奈。

「停!開個玩笑,不必當真。」張修傑收起笑容,打斷了曼琪的話。

他的眼睛裏剛剛還明亮着的火種,似乎一下子熄滅了,盛滿了落寞和蕭索。

楊曼琪心裏湧上一陣不忍。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要的,她給不起。

有愛就有傷,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如果她不能縫補傷口,那麼還是保持沉默,讓傷口自己結痂好了。

「要不要給秦奮打個電話?」

「不打了吧。」

「打吧,畢竟你是出差,又不是坐牢,哪能連個電話也不打。」

張修傑說着,把她的手機塞到她手裏。

楊曼琪就陪着兒子絮了會兒話,告訴兒子要乖,聽外公外婆的話,等她回來,就給他帶遙控飛機。

又說了陣話,張修傑看看錶說:「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就睡在隔壁,有什麼事你喊我好了。」

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敲門聲,「小曼,你睡了嗎?」

「沒有呢,你進來吧。」

「剛剛有個東西忘了給你,嗯,我下載的睡眠大師的催眠法。你可能會睡得多了睡不着,但是你又不能上網不能看書,還是躺着養精神吧,聽着聽着,也許就睡著了。」

「正好,我覺得清醒著,不易入睡呢。」

曼琪心裏是滿滿的感動。

早晨醒來,天光已經大亮了。

她爬起來走進衛生間,牙刷上擠好了牙膏,杯里裝了半杯熱水,鏡子上貼著條:「水龍頭向左擰是熱水,先放半分鐘再碰,以免是涼的。杯里有熱水,直接接點涼水就能用了。除了洗臉之外,你不要再碰水。」

楊曼琪把紙條反覆看了幾遍,然後仔細疊好,收進背包里,又用力按了按背包口袋。

洗好臉,曼琪慢慢走下樓去,餐桌上已經熱氣騰騰,張修傑系著圍裙正在忙活。

眼淚第二次要跳出眼眶。

曼琪趕緊仰起頭,等它慢慢回去。

她走過去,抱住他的腰,把臉放在他寬闊的背上,她知道這意味着啥,可這一刻,她就想讓自己放縱。

果然,他渾身一震,左手緊緊地壓在她交叉著的手上。

「好了,吃飯了。」

她放開他,慢慢退到桌邊坐下。

迎著曼琪亮晶晶的眼睛,他居然有些局促,臉上浮着紅暈。

曼琪慢慢笑了,「真想叫你一聲老爸。你剛才那樣子,可像我老爸了。」

「你這丫頭。」

曖昧的氣氛像是大霧遇到了太陽,立即消散了。

兩人放開心懷,好好吃了一頓。

五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按捺不住的楊曼琪,在午飯之後,開始跟張修傑說,休息好了,感覺身子結實得很,都能上山打虎、下海捉龍了。

張修傑知道她想回家了。雖然他有那麼多不舍,可他哪裏有理由留下她呢?

這幾天的相處,他儘可能地去照顧她,精心地打理她的飲食,想着法子,把營養做進美味里。

楊曼琪瘦削的臉都豐腴了幾分,粉撲撲的臉,紅潤潤的唇,水靈靈的眼,完全像另外一個女人。

張修傑微笑着說:「最好再休息兩天,嗯?」

「我想寶寶了,想回去陪陪他。」

楊曼琪心裏也有不舍,那感覺就像被綁的肉票愛上了可惡的綁匪。明知道是不該有的情緒,偏偏曲曲折折地縈繞了出來。

「好,回吧。回去后,還要注意飲食和休息。」

「我會的。」楊曼琪便也笑了,心下輕鬆不少。

曼琪走後,原來愛意滿滿的家,一下子空了下來,搞得他心裏也空落落的。

張修傑慢慢地走來走去,一間一間屋子,細細地查看,不知是在尋找曼琪曾生活過的痕迹,還是在尋找曼琪本身。

躺在曼琪睡過的大床上,睡衣疊得整齊,放在床頭柜上,枕頭上還有她的體香,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縈繞在鼻端。

張修傑把睡衣放在臉上,閉上眼睛,想念曼琪。

他吸了下鼻子,又不是毛頭小子,怎麼凈做毛頭小子做的事。

我要拿出做事業的心追求這個女人,我愛她,我必須要得到她。不然,餘生長久,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自己應該慶幸吧,原來,從事業當中獲取活着的意義,現在,居然可以放開事業,單純從一個女人身上追求活着的價值。

曼琪要回京了,看來,自己也該結束「流放」生涯了。

什麼事業,什麼疆土,也不過是一碗飯而已。

有衣有食,有愛人伴身,就是最簡單的幸福啊,是多少金錢、多少訂單也換不來的啊。

孤獨了這麼久,肆意享受下不多的青春,不為過吧?

楊曼琪坐在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回到了過去。

如果,她不曾應秦楓的懇求,做一個家庭主婦、全職媽媽,也許,幾年前,她就坐在這兒了。

不過,繞了一大段彎路,終究又走了回來,她已經比別人幸運了許多。

她和秦楓離開北京時,秦楓信誓旦旦總有一天要回來,她也以為他們能回來。但從未想過,她會這樣帶着殘缺的家庭回來。

兒子和父母還在無錫,再上一個月幼兒園,就讓兒子過暑假吧,9月份在北京接着上。

可是,幼兒園不好找,好進的太貴或者太差,不貴又不錯的,卻不是外地人能企及的。

曼琪又吐了一口氣。

奇怪,怎麼又想起張修傑來了?

最近,她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上,每天忙得陀螺似的,回到家往床上一倒就能睡着,甚至臉都不洗,連兒子也不曾想過。

她以為,張修傑就像藍顏知己一般,美好、溫存,留在心靈深處,一輩子溫暖自己。

張修傑卻像被強溺的人,總是掙扎著冒出水面,吐上幾個泡泡,攪亂她一湖平靜的心地。

算了算了,不想了,入園的事也急不得,最好先把家安置好,再在家附近找幼兒園吧。

她不知道,在她頭痛欲裂的時候,張修傑已經帶着她的兒子和父母悄悄地進京了。

張修傑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楊曼琪一定忙得焦頭爛額,這個時候,老人和孩子就不要去添亂了,以免引火燒身,先跟着張修傑玩上幾天,等曼琪工作告一段落,穩定下來,再去投奔她也不遲。

東西收拾了,能帶的帶走,把鑰匙交給中介和李嵐,房子賣掉了,再讓曼琪回來簽字。

安排妥當,張修傑把老人孩子帶回到自己的別墅。很快,滿室的菜香和孩子的笑聲,把房間和院落都點綴得溫馨無比。

張修傑也陪着玩了幾天,老人聽崑曲、打太極,孩子看巧虎、玩遊戲,保姆來回穿梭,一時感覺熱熱鬧鬧,眼裏心裏都滿滿當當的。

這就是家吧。有老人,有孩子。

自己父母早逝,雖然有向輝,但知道並不是自己的兒子,心裏還是有芥蒂的。畢竟,當時年輕,很多東西都不能夠正確對待,幸好,自己隱忍了,才有現在的父子情深。

如果,有一天,曼琪也能夠在這裏生活,他的人生就圓滿了。

以往的雄心壯志,都化為烏有,寧願剩下的人生,都陪着一個女人,陪她哭,陪她笑,陪她到老。

張修傑給楊曼琪打了個電話,告訴她秦奮在北京了,住處安排好了,幼兒園也找好了。

楊曼琪接到他的電話,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兒子,恨不能立馬插翅飛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打車直奔張修傑的別墅。

院子裏,濃密的綠藤下,有一張精巧的石桌,上面擺放着棋盤,楊爸爸和張修傑正面對面坐着對弈,神情嚴肅,門鈴響了,都沒轉頭看一下。

楊媽媽坐在另外一頭的鞦韆架上,眯着眼像是睡著了。手裏的報紙滑落一地,眼鏡也跌到了鼻樑處。

兒子秦奮滿頭大汗,正在夕陽下,和一個大男孩在草叢裏扒拉着什麼。

曼琪感覺,自己闖進了一幅完美的畫里。她不覺放慢腳步,怕驚動了畫里的人兒。

「回來了,坐下歇會兒吧。於萍——倒杯溫水來。」張修傑依然沒有看她,卻指了指身側的藤椅。

曼琪眼睛一熱,感覺真像是回到了家似的。

秦奮和大男孩聽到聲音,都回過頭來。

「楊阿姨!」

「媽媽!」

原來是向輝,曼琪沖他溫柔地笑,不覺有些尷尬。

楊曼琪想解釋下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可一張嘴,又想,該怎麼解釋父母孩子都在這裏呢?

想到此,面對向輝燦爛的笑臉,她的臉燒了起來。

她能理解向輝的心思,畢竟,哪個孩子也不希望在爸爸身邊看到別的女人,何況還有那個女人的父母和兒子。但看樣子,他和秦奮玩得還算愉快,曼琪揪起的心又稍稍放下了點。

「我來接爺爺奶奶和秦奮走,要謝謝你爸爸幫我把他們從無錫帶過來呢。」曼琪沖着向輝溫柔地說。

「讓他們在這住着吧,我也快開學了,這段時間還能暢快地玩上幾天,楊阿姨要是能來住,最好了。」向輝說着,看着楊曼琪有些羞澀地笑,潔白的牙齒在夕陽的光輝里閃亮。

有一瞬間,楊曼琪被這個略帶羞澀的稚嫩少年折服,他的語氣誠懇,笑容真摯,這是怎樣的胸懷啊。面對一個可能會取代自己母親的女人,也抱有這樣單純明亮的笑容,還有自然的邀請。

楊曼琪抬手去擦他額上明晃晃的汗珠,然後把懷裏的秦奮舉起來,「去,跟哥哥再玩會兒去,媽媽去看看外公。」

楊媽媽已經被秦奮驚喜的尖叫驚醒了,已經坐了起來,看她走向石桌。

兩個人的對弈已經結束了,他們尚在談論,只消一半句,就聽出是爸爸贏了,但好像他並不認可,非說修傑有意讓他,雖然讓得高明。

張修傑卻不承認,兩人推開棋盤,站了起來。

於萍已經把水送過來了,垂着手問什麼時候開飯。

張修傑說擺上吧,我們進屋吃飯。

楊曼琪滿肚子話,卻一句也沒說出來。

只得把一杯水灌進肚子,扶媽媽起來,喊上向輝、秦奮吃飯。

楊媽媽悄悄說:「這樣的生活不好嗎?」

楊曼琪看了眼在前面走着的張修傑,捏了捏媽媽的手指,示意她不要說這些。

楊媽媽卻故意提高聲音說:「怎麼?我說錯了嗎?修傑對你有情有義,你拿捏一下也就算了,可不要一直這樣下去。這樣的好男人,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那個店了。」

楊曼琪一臉尷尬,但她知道,如果自己開口,媽媽肯定會繼續說更過分的話,所以她索性閉上嘴,落下一兩步,伸手牽住兒子的小手。

席上,楊曼琪感覺自己的出現,破壞了這個「家」的完整性。

想必在她來之前,氣氛都是輕鬆愉快,其樂融融的,她就像插了和諧一刀。

不管她說不說話,不管她怎麼故意裝作不存在,但事實上,她存在了,而且,氣壓越來越低。

楊曼琪想開口緩和一下,張張嘴,卻不知說什麼。

一頓飯,她是如坐針氈。只盼著大家快快吃完,她好帶着父母兒子告辭。

結果,楊媽媽開口了:「曼琪,你今晚就住這吧,和寶寶一起,你是該好好陪陪他了,你就沒離開過他,這下子走了一個多月,他都想壞了。幸好這幾天有向輝陪着他玩,他才把你忘了。」

「媽,吃完飯我們就走吧,已經打擾張總幾天了,不好再繼續打擾呀。我們住到蘇恬那兒去,她現在不在,周末我就找房子。」

但楊媽媽顯然沒把她說的話聽進耳里,她把碗遞給於萍說:「姑娘,幫我添碗湯。」

曼琪抬頭看看滿桌子的人,他們都在埋頭吃飯,好像她是透明人似的。

曼琪尚未從自怨自艾中回過神來,大家紛紛道聲「慢用」就陸續退席了。

一時偌大的桌子旁,只有她和張修傑隔桌相望。

「小曼,我歡迎他們繼續『打擾』,一直『打擾』,我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實在太無趣了,我也休息幾天了,下周也要開始工作,我希望勞累一天後,回來能看到上有老下有小,家像個家,不然,我一個人不僅孤獨,還深覺失敗。」

「可是,他們是我的家人,應該跟我生活在一起。」

「小曼,對我來說,他們也是我的家人,不管你認不認同,在我心裏已經這樣生了根,發了芽。我一輩子孤獨慣了,向輝馬上要到上海去讀書了,平時連來看我的人也沒有。如果不是他們在,我也不用保姆,還像浮萍一樣飄着呢。小曼,你就當幫幫我,讓他們再溫暖我一段時間吧。」

張修傑抬頭看她,眼裏有淡淡的傷痛,她心裏一酸,不由地點了點頭。

「你幫我這麼多,我心裏……」

「小曼,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我不全是幫你,我小時是孤兒,跟着叔父長大,叔父還愛吃喝賭混,稍大之後就去當了兵,再後來,我愛上向輝媽媽的時候,她不愛我還看不起我,家於我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漢字而已。但我在你的家人身上,感受到了溫暖和愛,我的心就像鼓滿風的帆,滿滿的都是幸福。雖然,這幸福里沒有你,多少有缺憾,但和以前相比,也是幸福呀,我捨不得放手。小曼,你能理解嗎?」

張修傑放下筷子,看着曼琪繼續說:「活到這麼大,許多事我也看開了,不再一味追求結果。就像我愛你,我就當想方設法讓你了解我的心意,並且我要清楚地傳達我的愛,不再像以前那樣,只做些我認為是愛她的事情,她就會從這些表現中看到我的愛,然後有愛的呼應。現在的我,清楚地了解表達心意是多麼的重要,也了解不是每一份愛都會有回應。我只做我認為對的,堅持做我該做的,然後在這個過程中享受愛和痛苦。」

張修傑大大的眼睛盯着曼琪,「小曼,我不想給你壓力,隨着你的心意,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有足夠的耐心和體力,愛你,並且等你愛我。」

楊曼琪感動得熱淚盈眶,第一次一個男人這麼推心置腹地跟她講話,第一次一個男人這麼心平氣和地向她表達愛意,第一次一個男人這麼真誠無私地替她着想。

這一次,她是否應該相信他?

即使還是一個陷阱,看起來,也是一個美麗的誘人的陷阱,跳進這麼美好的陷阱中,也不後悔。

她看着那對深情的眼睛,輕輕地點頭,像是許諾般說:「再給我點時間。」

張修傑笑了,整張臉都明亮了,眼睛裏有光芒流轉。

時間飛逝,轉眼快過春節了。

受過創傷的女人,在感情上是敏感的,更是脆弱的。

雖然余傷猶存,但沒有了起起落落的刺激,剩下的就是時間的問題了。時日一長,很多驚心動魄、刻骨銘心的感情,也會化為淡淡青煙,於不知不覺中消散。

而主人只會在數年後,不經意地發現,自己已經N久N久沒有想起某人,想起某段感情了。

此時想起,只是當作突然看到一朵花、一隻狗一般,心湖不再漾起任何波紋。

秦楓每月都會匯款過來,曼琪用秦奮的名字開了張卡,秦楓把錢匯到卡里,然後發條短訊給曼琪:「錢已匯,請查收。」曼琪查詢之後會回答:「已到。」

除此之外,二人再無任何聯絡。

而秦楓匯來的錢,曼琪也沒有動用過。

秦楓偶爾會給秦奮打電話,但沒有提過來看他。

楊曼琪便也不提起,她想:可能是石仙貝和石安琪牽絆了他。

所以在秦奮偶爾找爸爸的時候,她就告訴他,爸爸忙,等他長大了,或許可以自己去看爸爸。

有新奇的玩具和同伴,時間一長,他也就慢慢淡忘了爸爸,不知道是真的忘掉了,還是怕媽媽不愉快刻意避開,反正,他不再怎麼找秦楓,就像世界中突然沒有這人了一樣。

也有可能,生活中,張修傑有意無意中擔當了爸爸的職責,包括對他教育,陪他玩耍,出席家長會,等等。

小孩子總是容易遺忘不快,他們的笑聲也就常在。

蘇恬打電話來說,盛天宇要回國了。

楊曼琪笑笑,便不說什麼。

蘇恬繼續說,他說要回來見你。

楊曼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遂保持沉默。

蘇恬則笑罵她,你現在又無愛人,為什麼就不能成全他一次?給他一個有愛的婚姻?

「可是,我不愛他。」

「但他愛你呀。」

「單方面的愛不足以維持婚姻。」

「切!你和秦楓倒是雙方面的愛,你們的婚姻維持了嗎?」

說完,蘇恬可能感覺這話有些傷人,但說出去的話哪是能收得回來的。聽到曼琪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平穩的呼吸,「對不起,我……」

「沒關係,你說的也是事實。」

「曼琪,我希望你幸福,你是個好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的愛。盛天宇這輩子都會對你好的,真不明白你還要找什麼樣的?」

「我是真不想找。如果要找,我有比盛天宇更合適的人選。」

「誰?我不信還有誰能比他對你好。」

「如果他再找你,你就替我拒絕了吧。」

「你呀……」

「你相信我吧,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是我的朋友,就不要把你認為的幸福塞給我,請尊重我的選擇吧。」

「好吧,有事跟我說。」

「會的。」

張修傑帶秦奮去兒童樂園玩樂了一天。

到晚上才把他送回來,疲憊的秦奮在車上就睡著了。

張修傑把他抱到曼琪的大床上,給他脫下鞋子和外套,掖了掖被角。

然後和曼琪隨便聊了聊,無論工作還是生活上的難題,他都會給出恰當的建議。但大多時候是做個合格的垃圾筒,聽她傾泄情緒垃圾。

張修傑欲走,楊曼琪送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陪我見一下盛天宇。最好請他吃頓飯。」

張修傑的眼睛裏有簇小火苗在燃燒,映得他的臉都亮堂堂的。

他不覺伸出手去,握住曼琪的手,俯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他眼角眉梢都喜氣盈盈,「好。我時間沒問題,你看着安排吧。」

楊曼琪這下感覺徹底輕鬆了,微笑着推他,把門關上。

倚在門上,她還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伸手撫了撫,似乎那個濕潤的唇仍在。

走到梳妝鏡前坐下,看着裏面的人,險些不認識了,白裏透紅的臉上,春意盎然,眼睛濕淋淋的,像是剛剛歷過雨洗似的黑白分明。

盛天宇沒有想到,一起吃飯的居然還有張修傑。

他想到曼琪可能不會一個人來,他以為會見到蘇恬。

他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浮上了一縷笑意。張修傑陪着楊曼琪來見他,可見他們的關係已非同一般。

這樣也好,當初,他能放棄一次,自然也能再放棄一次。只要,曼琪幸福就好。

他把桌上的離婚證、錢包和手機攏了攏,悄悄塞進了口袋。

一頓飯下來,由於有張修傑在中間插科打諢,倒也算得上賓主盡歡。

飯後,盛天宇極其真誠地祝福他們,目送他們遠去,慘淡像路邊的燈光一樣進駐心頭,自己不就像這燈光嗎?以為能為她照亮一程,其實,不過是幾米的模糊而已。

盛天宇把手伸進口袋,摸到鼓囊囊的東西,掏出來,看看,再重新放進大衣口袋。有這個綠本本在手,心裏總算踏實了些,最起碼不用守着王小米過日子了。

原來他對她還有些愧疚,但這些日子來,他用錢去彌補,指望王小米能夠有好的生活,能夠有豐厚的物質充實他所不能給的精神空虛,怎麼也想不到,口口聲聲說愛他,天天打國際長途傾吐思念的王小米,居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折不扣給他戴上了一頂綠帽子。

他倒不在乎多一頂綠帽子,顏色越深越好,帽子越多越好,這樣,他就不會覺得對不起她了。

所以當媽媽打電話給他,暴怒地說王小米懷孕的時候,他心裏驀地輕鬆了。

且不說他離開已近半年,就算日期對得上,可他從未碰過王小米,王小米不會這麼傻,懷了他人的孩子,還喜滋滋地去找婆婆邀功。從她並未告訴自己這件事來看,她也不可能會告訴婆婆的。

「媽,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你還有臉問。看看你娶的什麼好媳婦?」

「媽——」

「小陳來給你爸爸做常規檢查,恭喜你爸爸馬上可以得償所願,有大胖孫子可抱了。」

小陳是爸爸的保健醫生,每個月一次給爸爸例行檢查。

「陳哥怎麼知道的?」盛天宇耐著性子問。

「他老婆楊洋不是在三院的婦產科嗎?王小米剛好就掛的她的號,檢查出懷孕來,臉都白了,問了問孩子多大,就走了。」

「他們夫妻當然了解我們的心事,這不,小陳特意提前來檢查,把這『大喜事』公佈了!」

聽到媽媽說「大喜事」時的諷刺語調,盛天宇有些難堪,怎麼說,也是他老婆有孕了,而他竟不知情。活該被媽媽譏諷。

「那你聯繫王小米了嗎?」

「我聯繫她幹啥?」盛媽媽還是很生氣,突然,她話鋒一轉,「難道,你出國期間回來過?沒有跟我們見面,只是捨不得她,回來陪過她?」

「媽,你想哪兒去了,我回來怎麼可能不去看你和爸呢?你把你兒子想得也太不堪了!」

「不是把你想得太不堪,我是不希望把你媳婦想得太不堪。既然你沒回來過,那她懷孕是咋回事?」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盛天宇語焉不詳。

「你一慣溫和,不想你竟這麼懦弱!」

「媽,你別急。這事您就當不知道,交給我處理吧,反正我也快回去了。」

「交給你處理?你怎麼處理?等你回來,孩子早就沒了。」

「她不是沒打算流產嗎?」

「她敢生?她可能是嚇懵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估計過幾天就會悄悄把手術做了。」

「那你叮囑楊姐一聲,讓她幫我把證據保留好。」

「小子,當初你鬧死鬧活非娶她不可,我還以為你倆人一見鍾情,恩愛無比,怎麼現在看來,不是這麼回事?」

「媽,你就別瞎猜了。你不是不喜歡她嗎?我讓她下崗好了。」

「婚姻大事你怎麼能這麼胡鬧?」

「媽,我錯了,所以我把它糾正過來。你早點休息吧,照顧好我爸。」

掛了電話,盛天宇久久沒回過神來。

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畢竟給了他一個可乘之機。這樣,解決起來,他才不會對她心存愧疚,畢竟她連等他半年都做不到,沒資格做他盛天宇的妻子。

如果王小米不是無意中掛了楊姐的號,而楊姐明白爸爸媽媽的心思,急於向他們報喜,可能他就不知道了,並且永遠不會知道。

想到這裏,有股厭惡的情緒爬進心裏,雖然他不愛王小米,也不曾碰過她,但她畢竟是他盛天宇名正言順的妻子。

他覺得對不起她,他一直在努力嘗試接受她,離她遠一些,雖然有逃避的成分,但他也是想讓自己不受干擾地做心理建設,儘早從閃婚中適應過來,接受她作為他妻子的新身份。

可是,她竟然出軌了,並且連孩子都有了。

她怎麼就有那麼大的本事,迅速勾引男人並與其打得火熱呢?

更可恨的是,每晚她都情意綿綿地說情話給自己聽,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卻跟別的男人滾床單,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初王小米追到非洲來的時候,他就不應該一時心軟,跟她領了結婚證書。

也許,那時,她就已經與別的男人有染了。

剛剛還為有綠帽子作為借口,可以順利擺脫王小米的盛天宇,很快就為綠雲壓頂而憤慨了。男人,也是矛盾的動物啊。

不管怎麼樣,他決定先不動聲色,虛與委蛇,回國了再談離婚的事,如果她同意便罷,如果不同意,再把她曾經懷孕的事揭出來。

這大概是他出國后,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雖然,曼琪離婚的消息,讓他很是激動了一陣子,但曼琪的態度,讓他冷靜了下來。

曼琪說得對,就算她離婚了,她跟他也不可能。

但不管怎麼樣,如今,可以輕鬆離婚的話,最起碼他有了重新追求她的資本了,不是嗎?

此時的王小米,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似油煎。

果然有報應,但她沒想到,報應會來得這麼快。

她居然懷上了他的孩子,這並不可怕。因為她王小米又不是第一次懷孕,可怕的是,那個人知道了堅持要這個孩子,可怕的是,她的身體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流產,除非她放棄做母親!

試問,世上有哪個女人,不想做母親呢?

她所做的這一切,無非是一個小女人沒有得到想要的安全感而已。她迫不及待地以種種方式來鞏固自己的安全心理,她飛過去登記結婚,可是登記了還是沒有安全感,畢竟是國外的呀,國內又查不到,到時盛天宇不要她了,她能怎麼辦?

她又索要一份委託書,回國后根據結婚登記和這份委託書,換回了兩張大紅的結婚證書。現在她心裏踏實了些,即使離婚了,她王小米終於不再會一無所有了。

她是名正言順的盛太太!

為此,她很是熱鬧了一陣,開心了一陣。

但盛天宇不在,孤獨感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何曾過過這樣的日子。

抱着放鬆的心理,她經常去酒吧喝酒,不為買醉,只為能減少寂寞。

人越多的地方,她就感覺越孤獨,骨子裏的不安分就越蠢蠢欲動。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當天營業額居然上了6萬,她欣喜至極。好不容易熬到十點,她高興地打發售貨員離開,正要關門,突然衝進來兩個婦人,把內衣扔到她臉上,說她賣的是假貨,並揚言要告她。

任她百般解釋,倆婦人只管撒潑。

最後,她們推倒了衣架,打破了鏡子,地上狼藉一片,內衣散落得到處都是。

想她王小米又怎麼是甘於受欺負的人,她立即撥打了110,才不管她們是不是顧客呢。

顧客再是上帝,也要有上帝的自覺才行。內衣質量有問題,可以退。除了質量問題,因為是貼身穿着,一概不退不換。

但這倆人說不出質量問題來,只說是假貨。

王小米讓她們到專櫃去驗貨,她們又不肯。

王小米讓她們拿出證據來,她們就開始打砸。

剛剛22∶00,城市的街頭還人頭攢動,不一會兒,她的小店前就聚滿了看熱鬧的人。

王小米撥打110之後,那倆婦人有瞬間的發獃,對視一眼后,猛撲過來,扯亂了她的髮髻,撕破了她的麵皮。王小米百般掙扎,還是被她們倆緊緊地壓在身下,身上頭上堆了厚厚的內衣。

等她拉開掛在脖子上、胳膊上的內衣,又把纏住頭髮的胸罩搭扣取下,搭扣上絲絲縷縷纏繞着長長的黑髮。

警察終於來了,可是,那倆婦人已不見了蹤影。

王小米悲從中來,伏地大哭不止。

直到警察不耐煩了,催促她時,她才坐起身,擦擦眼淚,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警察記錄下來,讓她簽了個字,留了個電話。然後說一聲,會查,查到再通知她,兩個警察就一前一後地走了,順便把圍在門口的人群轟走。

這是什麼事啊。

勉強歸攏了下,在洗手間里洗了臉,感覺心裏有邪火亂竄,王小米強忍着化了妝,梳好頭髮,換了套惹火的衣服,就去了常去的酒吧。

今天不想坐在高腳凳上,她找了個角落坐下,把身子埋在柔軟的沙發里,像多了層堅硬的殼。

明明滅滅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蒼白得如同鬼一樣。

她在賭。

王小米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如白水一般。

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喝幾杯,胃裏扎扎地疼。

可她等的那個人還未出現。

難道她賭輸了?

絕對不會。

別的不行,識人,她還是有一套的。

難道是今天時機不對?

「啪。」

「啪。」

「啪。」

就在她思慮的時候,清脆的巴掌聲越來越近,王小米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來了!

她不動聲色地仰起頭,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就在她的手伸向酒瓶的時候,另一隻健壯的手拿走了它,並且為她斟滿了。

「謝謝!」

王小米並未抬頭,就在她再次仰起頭想一飲而盡的時候,又是那隻健壯的手輕輕地壓在了她的手腕上。

「別急嘛,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妹妹有心事,年哥陪你。」

說着,那人順勢坐在了她旁邊。

王小米轉過臉,盯着他看。

以她閱人無數的經歷來看,居然猜不着他的年齡,說他有五十歲吧,他整個人都精神抖擻,皺紋也不多;說他不過四十歲吧,他臉上竟又寫滿滄桑。觀他的眼睛,發現此人夠狠。那眼睛如狼一般,凝著冷血和殘忍,但轉瞬即逝,快得像不曾存在似的。

王小米的心一抖。她是個不能吃虧也不會吃虧的主,今天被兩個婦人莫名打鬧一場,她絕不會就此罷休。但若是報復那兩人的代價是賠上她自己,那麼,還值得嗎?

可惜,她並不知道,她早已成了別人的獵物,就算她無求人之處,她也一樣跑不掉。

此人不算太高,但應該有1米75吧,渾身的肌肉疙瘩,在衣服下若隱若現,似乎隨時可能破衣而出。

表面來看,修養十足。

應該會是個好情人。

想到這裏,王小米不覺吞咽了一口口水。

乾渴已久的某處,竟然有股熱流涌了出來。

王小米的臉不禁漲紅了。

為了替盛天宇守節,已經太久沒有男人了,也不知道他曉不曉得感激。

年哥看到覬覦已久的佳人眼光迷離,暈染雙頰,一把將所謂的修養扔了出去。

俯身抱起王小米,就走了出去。

從直梯里上去,打開一間房門就把王小米扔到中間的大床上。

王小米忍不住尖叫出聲。

第二聲驚叫尚來不及出口,就被年哥一下吞到了肚子裏。

好一會兒,王小米才掙開來,拚命地呼吸,胸脯一上一下劇烈地起伏。

年哥的眼裏滿滿的全是興奮,他伸手去脫王小米的衣服。

王小米用力抓住他的手,感覺像是抓住石刻的一般,那麼堅硬,不可撼動。

「等一下。」

年哥終於停了下來,「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說。」

「那個,年哥,你要我可以,我也喜歡你這麼壯實的男人。但是,你本事大,要先幫我做件事才行。」

「什麼事?」

王小米推開身上的男人,找到自己的包,拿出一個U盤遞過來,「兩個老女人,你肯定能處理。」

「你算是找對人了,小菜一碟。」

年哥說着把U盤塞進衣服口袋,順便把衣服脫下來扔到地上,又向王小米撲了過來。

「教訓一下就行,也別惹大了。」

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王小米心裏沒底,也怕惹出事來,特意叮囑道。

「放心。怎麼?看來我技巧退步了呀,女人在懷,都不能讓她專註。」

說着,男人的動作猛地粗魯了,王小米不覺就呻吟了起來。

那雙骨節粗大的手掌,居然帶起了她一波波的顫慄,荒了許久的身體,遇到了知音般,自動自發地彈跳出美妙的仙音。

王小米用力地抱住那發茬硬得刺手的腦袋,緊緊地按壓在胸膛上,不肯讓它離開片刻。

「你個小蕩婦!」男人粗喘地說着,唇舌和手指越發地賣力。

王小米感覺身體里像有個火球在滾動,所過之處,把她燃燒殆盡。

汗水一茬茬地冒出來,身子越發空虛得緊。

她只能緊緊地抓住身上的男人,拚命地拉他,按在自己的身體上。

男人開始在她身上出入,一邊用力挺她一邊說着污言穢語。

聽着他用各種髒話罵她,她居然出奇地興奮。

他終於一個挺身,然後軟軟地趴在了她身上。

但這個男人確實難得,技巧好得不得了,在她心裏並不放鬆,對他也並不喜歡的基礎上,把一場性事進行得如火如荼,讓她欲仙欲死。

有多久沒有享受如此酣暢淋漓的生活了?

王小米回味着,不覺眷戀起身邊這個男人來。

王小米和年哥就這樣開始了非同居的情人生活。

一周后,那兩個婦人鼻青臉腫地撲進店裏,跪在她的腳下,求她放過她們,並且拿出錢來,賠償她的店鋪裝修以及毀損衣物。

王小米心安理得接過錢來,斥罵了她們一通就算饒過她們了。

意外的發生,應該是那一次。

王小米皺起眉頭努力回憶。

年哥喝醉了,打電話要她過去。

在同一個酒吧的同一個房間里,她剛一進去,就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哭着問她:「我為了你都進去了,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為什麼?」

男人的嘶吼震痛了她的心,她抱着他溫柔地撫摸他的臉。

「是,剛開始我是泡你玩玩的,想我一個街頭混混,居然能泡上你這樣的大家閨秀,這麼年輕漂亮。」年哥揮落她的手,握住她的臂膀把她舉到眼前,「而且還是個雛!哈哈哈哈哈……」

他的手極輕浮地挑起她的下巴,笑着笑着,眼淚就滾落下來。

「後來,我就在這種虛榮中,越來越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幾不可聞。

「所以,當有人妄想欺負你時,我就拼了命,為了你,我都殺了人,哈哈哈,你知道,當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時,老子有多怕嗎?」他的聲音驀地高了起來,狠狠地攥住她的臂膀,抖得王小米如篩糠一般。

「就那樣,老子心裏還是高興的,他死了!再不可能欺負你了。」年哥猛地把手一松,王小米就軟綿綿地倒在了地毯上。

「我在那時還沒有愛慘你,我只是想着,我的女人不能任他人欺負,什麼時候我玩膩了,不要了的時候,才能允許他人碰。可是,就是接下來十數年的牢獄生涯,讓我越來越想你。想你的哭,你的笑,想你的眉,你的眼,還想光鮮滑嫩的身子。這麼多年來,我就是幻想着你打飛機,才度過那些年。

「我本來是防衛過當,因為我身上也有傷口,有幾處還險些致命。憑這些,我本來可以不用坐牢,或者說時間很短,全拜你法力無邊的爸爸所賜,我居然蹲了十三年。」說着,年哥的眼睛噴出了火。

他猛地蹲下來,把王小米扔到床上去,撲上來,沖着她紅艷艷的小嘴惡狠狠地咬下去。

疼得王小米猛地抽搐起來,使勁推他,卻紋絲不動。

「你說的那個人,我不知道是誰,但肯定不是我。我是王小米啊,你睜開眼瞧瞧,我們倆沒有過去啊。」

年哥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她張開嘴,伸出酒氣醺天的舌頭,便往她的口腔深處探去。

王小米幾欲嘔吐,卻被堵住喉嚨。

「就是你,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如果不是我身上的傷,如果不是那人手中的刀,我這次一定死在裏面了,被你偉大的爸爸害死了。」

王小米只能拚命掙扎,但收效甚微。

他猛地撩起衣衫,把王小米的頭按到上面,「你看看,睜大你的眼看看,這麼多傷痕,全是你老爸託人乾的,他就是想致我於死地呀。我只不過招惹了他閨女,何況,是他閨女浪,主動來勾引我的,他居然就想害死我,多歹毒呀。」

王小米的頭被埋進他柔軟的肚腹,他的氣息一鼓一鼓的,掩住她的口鼻,王小米像溺水的人似的掙扎撲騰。

直到肺快炸掉似的疼痛,他才猛地把她掀翻在床,撕扯她的衣服。

「你這個壞年糕,你給我住手,你瘋了吧?我才不要當誰的替身,你不能這麼對我。」王小米開始踹他。

管他有多麼可怕呢,如果她現在不反擊,不逃跑,也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她的雙腿蹬自行車似的亂踢一氣,一時倒也阻住了年哥的攻勢,他像是第一次吃螃蟹似的,不知從哪兒下口了。

逮住一個空隙,他捉住王小米的雙腳,一個用力,把那纖細的腳踝向兩邊一按,然後趴了上去。

「你不是浪嗎,我讓你浪個夠,來,再叫給哥聽聽,讓哥聽聽,別的男人有沒有把你變得更有味道。」

說着,他撕扯掉王小米的衣褲,一個挺身,就擠了進去。

「疼!」

王小米尖叫着,用力打他的胸膛,被他握住雙手,舉到頭頂上。

年哥伏下身去,用牙齒噬咬她嬌嫩的乳頭,不幾下,她就感覺有鮮血蜿蜒而下。

年哥像個瘋子似的,邊說邊做,邊做邊虐。

可憐的王小米叫得嗓子都啞了,但只要一停下,年哥就用力折騰她,咬得她渾身是傷,要她不停地叫。

終於,等到折騰累了的年哥,大山一樣倒下去的時候,王小米已經昏了過去。

事後,年哥向她道歉,並且給了她一大筆錢,但禁止她問任何事。

當她提起來的時候,他的臉陰狠得像是雷雨天氣,沉滯得能滴出水來。並且警告她,永遠不許再提。

王小米聰明地閉起了嘴巴,但心裏居然有些吃味。

也就是那次,她沒做任何防護措施,事後也未想起。估計等她能下床時,想起來也晚了。

她居然懷孕了。

是那個年糕男的。

怎麼辦?怎麼辦?

王小米焦灼不安。

最後決定去醫院確定,並且約好手術時間。

醫院裏懷孕的女人可真多啊,大部分是挺著肚子,喜氣洋洋地由丈夫陪着來的。少部分跟她一樣,愁眉苦臉,小聲跟大夫嘀咕著如何手術最安全。

「不懷孕最安全。」她心裏想着,一邊不齒那些人的幼稚,一邊不齒自己的老到。

就在大夫恐嚇完自己如果再流掉這個孩子,將可能再也做不了媽媽的時候,她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年糕打來電話,讓她去陪他。

「陪個屁,老娘有了。」她怒不擇言,居然破口而出。

「什麼?怎麼可能,每次我都有……」

「你有個屁,上次,你把我當成某人折磨的時候,有用了嗎?」王小米粗魯地截斷他的話,譏諷出聲。

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孩子我要,你給我好好留着。」

王小米扭頭衝出了醫院,打車跑到酒吧,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

清醒過來,她就想,這孩子不能要,絕對不能要。

她是盛天宇的老婆,而盛天宇從未碰過她,她就是想混水摸魚,說這孩子是他的,也挨不上呀。

可是,不要這孩子,她以後就不可能再生孩子了,沒有孩子,她拿什麼拴住盛天宇?

王小米正在深思發獃,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嚇得她一哆嗦。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摸索出手機一看,是年哥。

她狠狠地掛斷電話,就像掐住年哥的脖子一般,然後把電話扔進沙發里。

過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起來,王小米自不理會。

但電話不屈不撓地響個不停,她忿忿地抓過來,狠狠地按下接聽鍵,不等對方開口就喊了起來:「你想也甭想,我絕對不會跟你生!」

「小米,誰惹你生這麼大的氣?」電話那頭居然是盛天宇溫和的聲音。

聽在王小米耳里,卻像平地一聲驚雷,震得她兩耳嗡嗡直響。

「小米?」

直到盛天宇又喚了她一聲,她才明白過來。

「我……我跟一個朋友說話呢,不知道是你。」

「哦。對朋友可不要這麼凶,處一個朋友多不易呀,讓你一句話就給得罪了,可不值。」

「嗯。」王小米急急地點頭,像是附和他的意見,點了半天頭,突然想起,他是看不見的,方停下了。

「你要跟朋友生什麼呀?」打電話素來不超過三句話的盛天宇居然又問了一句。

王小米冷汗浹背,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了。

想要他多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他不多說,不想他多說的時候,他卻說個不停。

現實就是這樣,你想要的得不到,你不想要的,偏要塞給你。

「跟他生……氣!」靈光一現,王小米高興地說。

「哦。」

盛天宇「哦」了一聲之後就無語了。

他多麼希望王小米能夠主動坦白,勇敢地留下這個孩子呀,這樣,他就可以跟她離婚,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可惜,他哪裏知道王小米的心思。

王小米雖然寂寞難耐,與那健壯的年哥有了魚水之歡,可是,將近五十的年哥,就是再健壯,那也是老頭子一個呀,哪能與正當而立之年的盛天宇相比呢?何況盛天宇不僅有年齡的優勢,連長相也俊美得多,工作更是能上得了枱面,人也溫和。

那個年哥,心思難測,渾身一股戾氣,想到要與他有過多的糾結,王小米就悔不當初。

掛了電話,王小米決定此事不宜再拖,需快刀斬亂麻。

王小米正在等待手術的時候,年哥又來了電話,她依然掛掉,並關了機。

就在大夫喊到她的名字,她站起來走向手術室的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男人,旁邊還小跑跟着一位護士,想拉住他,「先生,先生,這裏是婦科,男士不能進,請您外面等。」

王小米回頭一看,心臟猛地停跳一拍。

年糕哥鐵青著臉,怒氣沖沖地向著她奔來,她想轉身跑進手術室,他總不至於闖進去抓人吧,可是,腿腳居然酥軟無力,快要站不住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招呼在了王小米的臉上,王小米一個踉蹌摔倒在旁邊的椅子上。

她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顯出幾道鮮紅的指印,眼淚迫於睫上。

「賤人!我說我要這個孩子,你憑什麼想不要?」

年哥蹲下來,掐住她尖尖的下巴,「我想要,你就必須生!」

「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憑什麼給你生?你想要,找你老婆生去啊。」王小米豁出去了,瞪着他大喊。

周圍的人已經三三兩兩地圍上來了,但懾於年哥淫威,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遠處指指點點。

「就憑你懷了我的孩子。」

說完,年哥像抓小雞一般,把王小米拎了出去。

王小米被帶到年哥的住處,望着這個瘋狂掙扎的女人,年順成感覺自己也瘋了。

這不是她,不是他心底那個愛得透骨、恨得徹底的女人呀,他怎麼就想她生下他的孩子呢?

難道自己是真的老了?

一思及此,年順成感覺有一股陰森森的冷風刮過頭皮,他不服老,不想老,老了,就配不上他花骨朵般的小珍了。

可是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經配不上她了。

不,是他從沒有能夠配得上她。

否則,當年她爸爸也不會處心積慮要置他於死地了。

以他睚齜必報的胸懷,居然就這樣饒過她的爸爸了。

出來幾年了,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事有小成,他方敢回到北京,方敢踏上這片熱土,心早已焦成一片。

不敢想像她現在的樣子,不敢想像她現在的態度,不敢想像她現在的生活……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敢去想,卻偏偏在頭腦里走過千遍萬遍。

明明知道她早已成家,可是在看到她和丈夫並肩挽手出現的時候,心仍然像琉璃似的,碎了一地。

最讓他不堪的,是她還是他心裏的小珍珍呀!

他終究沒有勇氣衝上去。

卻在酒吧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喚王小米過去的時候,他還清醒著。

第二天早上,看到懷裏被他蹂躪得渾身上下找不到完好皮膚的王小米,他才清醒過來。

但尚未明白,他明明找回了他的小珍,為什麼眨眼間,小珍居然變成了這女人?

他大吼著搖晃她,讓她把他的小珍還回來。

也就是那一次,她懷了他的孩子。

初知道這消息時,他懵了。

只有小珍有資格做他孩子的媽媽,這個女人,她不配呀。

可是,「孩子」這倆字又深深地觸動了他。

年近五十,歷經坎坷,吃過常人未吃過的苦,受過常人未受過的罪,他有資格要求一個孩子吧?他太渴慕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來繼承自己的血統,來承認他和別人一樣。

小珍再不可能做他孩子的媽媽了吧。

那天,他之所以沒有勇氣走上前去,大概就是被小珍和她老公倆人的情意嚇退。

小珍的臉上滿溢着幸福,眼波流轉間,心滿意足就傳遍周圍的磁場。

她成熟了,大氣了,更有風情了,卻再也不是他的了。

能夠給他一個孩子的,大概只有眼前這個女人了。

他雖然不愛她,起碼不討厭她。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有孩子在肚子裏了,這樣,再過上七八個月,估計他就能把那軟軟的嬰孩抱在懷裏了。

這麼一想,居然心癢難耐。

說話也溫柔了:「說吧,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生下他?」

「我什麼也不要,就是不想生。」

「為什麼?咱倆一起也算是快樂過,哪次你不是都得到滿足了嗎?為什麼現在又搞得像我強姦了你似的?」

「是,我承認跟你一起快樂過,我也還會想念這快樂。可是,孩子卻不能生。」

「為什麼?!給我個理由。」年哥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年順成想要什麼得不到?不過一個孩子,這個可惡的女人居然拿捏起來,若不是她已經懷了孩子,他還不稀罕她來做他孩子的媽媽呢。

「你傻啊!我有老公的好不好?我老公半年未碰過我了,我居然懷孕了,你說這孩子能不能生?」

「那你離婚好了。」

「你……」

王小米肺快要氣炸了,想不到這男人居然如此的無恥,居然理直氣壯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要不肯離,交給我好了。」

「他當然想離,他壓根就不想娶我,是我愛他,強迫他,非要他不可。我好不容易嫁給他,你說,我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孩子,就這樣被他甩掉了?」說着,王小米口氣一軟,「年哥,你的女人不計其數,我也知道你手段強大,只要你願意,肯定無數個女人願意為你生孩子,你何必難為我?」

「你說對了,可惜我不想讓她們生。就連你,我也不想讓你生,可惜你已經懷上了。再說,再找個女人去生孩子,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現在恨不得立即抱到兒子。」

「這麼想孩子,你早幹嘛去了?再說,這孩子也不一定會是兒子呀。何況,你還喝醉了酒,我這段時間也經常喝酒,這孩子還不一定健康呢,你戒酒戒煙一段時間,再找個健康的女人,生個健康的孩子,好不好?」王小米軟語哄著。

年順成一時也被她說動了,但他卻說,先檢查過再說。

現在,不許她動孩子的主意,否則,他不會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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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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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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