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遭遇海難

第二十二章 遭遇海難

(一)

春暖花開的日子是很適合旅行的呢,忘憂想著自己小時候總是希望在這樣的日子去遊玩,可每次都不能如願,她的時間都被學習佔據了。如今也算是託了曾經學過的那些知識的福了,她的船要在今日出航了。雖然沒有現代的郵輪舒適氣派,但在這天龍國已經是不錯的了。

「莊主……小羽……小羽……」前來送行的小羽帶著滿滿的不舍欲言又止。

笑著摸了摸小羽的頭,忘憂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小羽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小羽捨不得莊主,小羽想照顧莊主。真的!」清澈的眼神滿是認真,她真的很想待在她身邊,永遠做她的丫鬟,其實這種想法她也找不到理由解釋。

「謝謝你,我會照顧自己的,你現在要幫我打理傢具店,這麼重大的責任在等著你呢,小羽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哦。」這個丫鬟還一直關心著她,她心裡湧出一陣陣溫暖。

「可是……」

「回去吧,等到傢具店的生意上了軌道,而我也不需要那麼多錢的時候,你就回來當我丫鬟吧。」忘憂似是安慰小羽,也是安慰自己。

小羽興奮地抓住忘憂的手,「真的嗎?真的嗎?」

忘憂只感覺小羽真的很天真、很單純,有點不忍心拒絕她。「真的,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啊。」

「好,那一言為定哦,莊主,小羽先走了。」

看著小羽遠去的背影,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單純地感覺模糊了。

「該出發了。」忘憂用冷淡的聲音對身後的趙銳說道。

「好。」

趙銳跟在忘憂身後,他並沒有任何對於船隻初次出海的擔憂,他身前的那個女子有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在周圍環繞,讓他服從,讓他安心。

兩人來到船隻停靠的海岸邊,護衛隊早已集結在那地方,大家看到這如此壯觀的船隻內心激動不已,對於那個女子,他們已經深深地被她折服了。

看著那些意氣風發的兒郎們,忘憂內心也是驕傲的,在不久前他們還是一盤散沙的,可如今一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底下的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對於這次的出海,他們沒有恐懼,只有期盼和興奮。

「好!大家開始有序登船吧!」忘憂有些激動地說道。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護衛隊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地登船,哪還有以前那些爭先恐後?此刻的他們儼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了。

正當忘憂滿懷自豪地看著他們登船的時候,一道殺風景的聲音響起。

「凌夫人這是要去哪兒呀?」

忘憂內心哀號:這人怎麼會出現?換上一臉防備的微笑,認命地回頭,她看到了一身紫色袍服的公孫天佑迎風走來,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內心再次嘆息,已經發生的終是回不去的,我們現在只能是敵對的。他的存在或許是婆婆這一輩子唯一說錯的事吧。

「原來是王爺,我家夫君怕我因為雲兒的事整天悶悶不樂會憋出病來,所以特地造了這船,讓我出海散散心。」忘憂絞盡腦汁地想著應對的話語。

公孫天佑道:「原來如此啊,這船真是精美啊!比起我們的官船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凌莊主真是人才,本王未能將他招攬是本王的損失啊!」

「王爺說笑了,我夫君無心朝堂,您要真讓他給您辦事,他恐怕會渾身不自在吧。再說了,他的脾性恐怕也是不適合官場的吧,王爺您就別再為難他了。」忘憂耐著性子周旋著。

「那不知本王是否有這個榮幸乘坐這船啊?」公孫天佑看著忘憂說道。

怎麼辦?怎麼辦?忘憂未料到他會如此說,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絕。飛速地轉動腦子,片刻之後,說道:「這,恐怕不太妥當。我一個婦道人家,與王爺同乘一船出遊總是不太方便。再說了,這船還是首次出海,萬一王爺有個什麼閃失,我和夫君都擔待不起。還請王爺不要為難我們才是。」

這話讓公孫天佑一時無法反駁,除非他現在就拆穿她。可他現在並不想這麼做,他不希望她離他越來越遠,對他越來越抗拒。於是說道:「是本王欠考慮了,希望夫人一路順利。」

「多謝王爺體諒!」忘憂說完,不想再看他一眼,轉身走進船艙,吩咐啟航。

公孫天佑站在岸邊,看著大船啟航,離自己越來越遠,有那麼一刻他很想反悔,但是他告訴自己:我只是因為親眼看到了這艘船的先進,只是因為想拉攏利用她而已。大船已經漸漸遠去,很快便成了海平面上的一個小點,然後完全不見。公孫天佑的心越來越凌亂,就這樣站著,任憑海風將他的頭髮吹得凌亂……(二)

陽光照射著萬物,萬物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陽光下的海面是如此壯美。忘憂無心觀賞海面的美景,因為她知道,這些都是大自然的假象,在這一片平靜美麗的背後時刻都會有災難等待著吞噬一切。將所有事宜安排妥當,她來到船尾的最後一間房間,不足20平方米,不過對於她來說,房間只是睡覺的地方,不必要如何地豪華、寬敞、華麗,這樣就夠了。

躺在床上休息,不知道怎麼回事,眼皮好沉,撐不住了,就這樣,進入了夢鄉,虛幻的另一個世界。夢中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也有一些很熟悉的場景。

雲霧中似是有人,忘憂很努力地靠近,想要看清那人,總算在努力之後隱約看到了那人,忘憂興奮異常地叫著:「婆婆!真的是你嗎?」

「是的,是婆婆,我的紫菱現在過得好嗎?」看不真切的臉上似是有微笑,慈愛的聲音關切卻顯得遙遠。

婆婆的這一問讓忘憂悲從中來,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滴落:「婆婆,紫菱好想好想你。為什麼我要來到這裡?為什麼我要遇見他?」

若有似無的嘆息:「哎!一切都是註定的,前世的孽啊!紫菱,要記住,堅持保持一顆善良的心,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切皆有因果。」

隨著這聲嘆息,雲霧中的身影越來越淡,似有消逝的趨勢,忘憂大急,道:「婆婆!你別走!別留下我一人!」

「紫菱,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保持善良的心,做你自己認為對的事。」最後一個音結束的時候,雲霧依然散去,眼前再無其他。

掙扎著從夢魘中醒來,忘憂擦了擦額上滲出的汗水,起身走出了房間。

倚在船尾的欄杆邊,眼神看向漫無邊際的大海,獃滯的眼神飄渺著不知道該看什麼東西,腦袋裡不知道醒來的這一刻該做什麼,她只是獃獃地坐著,就這樣,獃獃地。

「莊主,雖然已經是春天裡,但海上還是有點涼的,您別吹風太久了。」趙銳上前來關切地說道。

一句話把忘憂拉回現實:「謝謝!」夢裡的一切究竟是預示著什麼徵兆,或許就是有什麼事發生?保持自己善良的心?不要讓仇恨蒙蔽了雙眼?

突然來了一名護衛隊的人向忘憂報告:「莊主,我們後面來了一艘官船。」

「官船?」忘憂疑惑地問。

「是的,莊主。我們要避讓嗎?」那人詢問道。

忘憂想了下,道:「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咱們就讓一讓吧。」

「是,莊主。」

忘憂的船隻減緩了速度,那官船很快便趕了上來,只是它並未繼續朝前,而是保持著速度與他們並駕齊驅。感覺氣氛有些怪異的忘憂朝那官船看了一眼,這一看把她嚇得不輕,只見公孫天佑正立於船頭。

見忘憂看到了他,公孫天佑淡淡地開口:「凌夫人,我們又見面了!」

此時的忘憂真的有種罵人的衝動,他這算什麼?隱忍著不發作,忘憂語氣不甚友善地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沒什麼,本王正好心情欠佳,之前夫人說是出海散心的,本王覺得這主意還不錯。既然夫人不方便讓本王借光,那本王只好自己坐船出來啦!」公孫天佑不苟言笑地說。

「你……」忘憂真要被他氣死了,低低地說了句,「你是不是專門坑我的!遇到你准沒好事!」也不知是巧合呢,還是其他,反正這話真被忘憂說中了。海面開始不平靜了,一朵朵浪花隨風而起,慢慢地……越來越洶湧,陽光明媚的天空開始烏雲朵朵,一團團烏雲慢慢結合,擴大了……忘憂的眼神不由得看向一個地方,眼眸中帶著迷茫,又有些許擔憂。

「趙銳,傳令下去,全船戒備。」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老天好像有意和她做對,還是那人真是她命中的劫數?

「是,莊主。」

「你們都聽著,莊主有令,全船戒備!」趙銳將忘憂的意思傳達給了每一人,不過大家似乎都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要戒備的原因只是旁邊的那艘官船。

所有人退下后,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一個人,紫色的袍服,冷酷的臉龐,是那麼超凡脫俗。轉頭看向對面依舊站著的公孫天佑,忘憂忍不住說道:「王爺,您還是回船艙吧!」

「怎麼?夫人就這麼不待見本王嗎?」公孫天佑不悅地皺起眉。

無奈地翻翻白眼,想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是你自己不要進去的,我管你死活呢!「那王爺隨意吧,我乏了,回裡面休息去了。」

片刻之後,公孫天佑總算是後知後覺地發現了海面的不尋常,再想想剛才忘憂讓他進船艙的話,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

「來人!」公孫天佑面帶微笑地道。

來人見公孫天佑居然在微笑,詫異地忘了要行禮。

「愣在那裡做什麼!沒看到變天了!還不快去準備!」公孫天佑不滿地道。

「稟王爺,下人們已經準備了。」那人顫巍巍地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原來不了解海上情況的只有他自己。公孫天佑暗暗地想著,可面子上不能表現出來,他不了解啊。

(三)

公孫天佑倚靠在欄杆上眺望海面,時而朝對面的大船看看,思索著:那個女子應該還是關心他的吧,否則也不會關心他了。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呢?他似乎從未了解過她,她總是有著自己的思想和特立獨行的言行。可以犧牲自己的清白,可以詐死離開王府,可以開出那麼多奇奇怪怪風靡天龍國的商鋪,會唱歌,會跳舞,會造船,會識別天氣……還有什麼是她不會的呢?

天空的雲怪異地移動得越發迅速,一直向北飛去。天空的顏色也變得異常,露出可怕的暗黃色。公孫天佑抬頭看看天,正在思慮時,連它們也消失不見。彷彿在噩夢中一般,只見在逐漸暗下來的深灰色天空中,零碎的棉花狀積雲氣勢洶洶地襲來,大海深處一團黑暗。船上掛著裝飾的風鈴,彷彿被看不見的鬼魂附體一樣動個不停。片刻之後,夾雜著驟雨的狂風肆虐而來。公孫天佑急急躲進船艙,可還是有一些大雨點打到了衣裳上面。他微微皺眉,心想道:「這雨勢來得可真兇猛。」

狂風又添暴雨,勢頭愈發猛烈,波濤的聲音逐漸靠近。暴雨的聲音,狂風的怒號,這些從大自然中解放出來的元素此刻正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力席捲而來。

在船艙內的忘憂聽著外面暴風雨的聲音,心中不免感慨:暴風雨這是司空見慣的自然現象,可有多少人能在見識了它真正的威力之後還敢心存僥倖呢?尤其在這海上,那可是時時刻刻都會要人命的。她不免擔憂起來,也不知道她這船能不能撐得住。儘管在設計這船的時候她加了很多抗暴風的設施,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希望不會用上那些救生設施才好。不期然地,那個人的身影躍上心頭: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的船能行嗎?船上有救生設施嗎?

懊惱地輕聲罵道:「忘憂!你這是幹嘛!他怎麼樣管你什麼事!」

為了讓自己的心可以平靜一些,忘憂走到桌邊,看到桌上放著的紙筆,想了想拿起筆,心道:寫些什麼吧,這樣或許就不會想那些了。

多謝命運的寵愛和詛咒。我已不知道我是誰,我不知道我是天使還是魔鬼,是強大還是弱小,是英雄還是無賴,如果你以人類的名義把我毀滅,我只會無奈地叩謝命運的眷顧。看著紙上娟秀的字跡,忘憂嘆道:「在大自然面前,有些事是人類無能為力的。」

正感嘆間,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在搖晃得越來越厲害的船艙里,忘憂有種不祥的預感。「進來吧。」

來人是趙銳,見了忘憂便詢問道:「莊主,王爺的官船好像快要撐不住了,我們怎麼做?」

忽聞此言,忘憂有些愣住了,救還是不救呢?救,勢必會與他同船。不救,那上面還有那麼多無辜的生命。「讓我想想。」

終是無法將那麼多條人命置之不顧,她微微嘆了口氣,問道:「趙銳,我們船上準備的食物和水可有富餘?」

「回莊主,小人準備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本是想著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合意的島嶼,怕在船上的時間無法預計,所以準備了很多。」趙銳如實說道。

她讚許地看了趙銳一眼,道:「很好!趙銳,你現在考慮得越來越周全了。這樣的話,我們就救他們吧,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事。」

還未等兩人來到外面,只聽外面一聲巨響,接著是嘈雜的呼救聲。忘憂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顧不上船隻的搖晃,急急往外跑去。

(四)

此時的海面猶如地獄的冥海,零星漂浮的碎木板早已沒有了之前的華美。落水的人們在海面沉浮,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忘憂趕到的時候,入目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雖然以前也在電視里看到過船難和海嘯的畫面,可身臨其境的時候已經完全無法用感觸來形容了。「快!放救生艇!全力救人!」

「是。」此刻所有的言語都是多餘的,只有拚命的拯救才是最真實的。

「公孫天佑!你在哪裡?」忘憂大聲地朝著海里叫喚,雨水已經將她的衣服全部打濕,濕漉漉的頭髮緊貼著臉頰,她已經無法思考,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人在落水以後,隨時有可能被淹死。即使憑藉救生器材漂游海面,生命仍要受到來自寒冷、高溫、飢餓和乾渴等方面的威脅。他們沒有一點救生設備,該如何支撐?

努力地回憶著記憶中的救生知識,她知道水溫越低,人在水中支持的時間就越短,死亡率越高。當水溫為0℃時,落水者只能在水中支持15分鐘。當水溫在25℃時,落水者可支持30分鐘。當水溫為5℃時,落水者可支持3小時。當水溫在15~20℃時,落水者可支持10多個小時。當水溫為25℃時,落水者則可堅持一晝夜以上。而初春的天氣本就還有些涼意,加上暴風雨的來襲,水溫絕對不會超過25℃,也就是說她最多只有半個小時可以用來救人。她拚命地對自己說:「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對了,不能讓他們盲目運動。忘憂大聲地對著海面喊道:「大家不要慌,千萬不要盲目地運動,這樣做會讓你們身體的熱量迅速流失的。請大家找到身邊的浮木,抓住它,然後靜靜地等著救援。」

海面上原本撲騰的眾人聞言,有些停止了掙扎,抓住身邊的浮木,有的在猶豫片刻之後依舊掙扎著試圖游向船隻。

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讓人生疼,可忘憂哪還顧得上這些,她忙碌地指揮著,有人陸陸續續被救上來,那些不聽她勸告的人,有些在被救上來之前就已經沒有了呼吸。在救上來的人群中搜尋著公孫天佑的身影,可是她心悸得發現,沒有。再看看後來被打撈上來的一具具屍體,她的身體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其他。

「王爺呢?」她顫聲問著身邊的人。

「不知道。」

忘憂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趙銳!所有護衛隊會水性的人,我命令你們全力搜救公孫天佑。立刻!」

「是!」護衛隊中所有會水性的人異口同聲地回道。

隨著時間慢慢地流逝,忘憂的心也開始一點點變涼。此刻,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真實的內心,原來那個人一直都住在她的心裡不曾離去,不管他到底傷她有多深、有多痛。只是她刻意地不去想而已。這是不是應了一句話:你一直和我過不去,而我卻還想和你過下去。

「莊主,王爺找到了!」

趙銳的話此時聽來猶如天籟,忘憂趕緊衝過去,只見那個平日里倨傲的人此刻正蒼白著臉,狼狽不堪地緊閉著雙眼。她顫抖地伸出手,探了下呼吸,心裡鬆了一口氣:還好,還有氣息。「好生安置王爺,然後回來告訴我在哪裡,我這裡安排好再去看他。」

「是。」

忘憂很想現在去看他,可是她知道現在還不行,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五)

暴風雨終於結束,天空的陰霾隨著陽光褪去,大海回復了平靜,彷彿剛剛的那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忘憂看著甲板上堆放著的幾具屍體,深深地嘆了口氣。而所有船上的人除了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有對忘憂的無限欽佩。

看著滿滿一船的人,忘憂無奈地說:「趙銳,吩咐回程吧,我們得先把他們安全地送回去。」

「是!莊主……夫人!」在忘憂眼神的暗示下,趙銳慢一拍地加了兩個字。

轉身回到船尾的房間,忘憂給自己換了身乾爽的衣服。內心掙扎了一陣之後她找出了急救箱,往外面走去。

公孫天佑病了,病得很重,發著高燒,全身的肌膚都因為高溫而泛起了紅光。他躺在床上艱難地喘息,粗重的氣息回蕩在房內。忘憂坐在床沿看著他,整整一天一夜他都沒有退燒,給他吃的退燒藥也不見起效。可是現在也急不來,船上只有一些簡單的急救藥。

「莊主,您守著王爺已經一天一夜了,這樣下去你自己也會受不了的。您先回去休息下,小人在這裡伺候著吧。」趙銳有些看不下去地說道。

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看趙銳,再看了看公孫天佑,然後她搖了搖頭說道:「還是不了,王爺脾氣古怪,要是醒來責問就不好了,還是省了這麻煩吧。我等下就在桌邊靠著休息一下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莊主。那小人先退下了,有什麼事情大聲叫一下,小人就在附近守著。」趙銳無奈地說。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唔!」雙眉緊皺,公孫天佑不適地動了動身子,眼皮似是千斤重一般,難以睜開,腦海中依然混沌不清。

是夢嗎?

那場驚心動魄的暴風雨?那巨浪中被無情摧毀的船隻?那冰冷入骨的海水?

這一切都是夢嗎?可是,可是為什麼這一切看起來卻是那麼真?好像是曾經經歷過的過往!

「啊!好熱!」怎麼會這麼地熱?體內那種灼燒、碳烤的炙熱,火舌般一絲絲舔舐著公孫天佑的肺腑,燒灼難耐。

「額!好冷!」怎麼會這麼冷?體內如此熱,體外卻如此冰寒,冰刃一縷縷地刺痛著他的的周身,疼痛難耐。

還未轉醒,公孫天佑便低吟出聲,冷熱不時地交替,讓他難受得睜不開眼。

看著他難受的樣子,聽著他嘴裡的淺淺低吟,忘憂眼眸中有著明顯的驚慌失措。「怎麼會這樣?怎麼還是不見好!」她大為沮喪地說道。

「紫菱……你們快去救紫菱,她的船恐怕也會撐不住……」高燒昏迷中的公孫天佑不時地發出囈語。

聽著他的囈語,忘憂潸然淚下,對著昏迷中的人問道:「為什麼?你不是恨我害了你的孩子嗎?你不是不相信我的嗎?為什麼在昏迷中還要讓人救我?為什麼?為什麼?」

「好冷!好冷……」公孫天佑縮瑟著身體,「母妃,天佑很冷……」

公孫天佑的囈語一句句刺痛著忘憂的心,再這樣燒下去他怕是撐不到船靠岸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趙銳!」忘憂對著門口喊道。

下一刻,門被打開了。「莊主有什麼吩咐?」

「你去找找看有沒有烈酒。再拿些吸水的布料來。要快。」忘憂吩咐道。

趙銳很是不解地撓撓腦袋,想:烈酒?難不成王爺在昏迷中要喝酒?那要布幹嘛?「是。」對於忘憂的話,他現在是言聽計從的。

片刻之後,趙銳拿著一小壇酒走了進來,道:「莊主,酒拿來了。」

「嗯,放著吧。船上可還有其他高燒不退的人?」忘憂想到了其他落入水中的人,便問道。

「回莊主,有三四個仍在燒著的,不過都還算清醒。」趙銳說道。

「你再去找幾壇烈酒,拿去給那些燒著的人。」

「這……不知莊主是什麼意思。是讓他們喝酒嗎?」趙銳不解地問道。

忘憂晃了下微微有些發脹的腦袋,說道:「你看我,忘了跟你說了。這酒不是給他們喝的。讓他們拿去擦身,這樣可以降低體溫的。」

「是,莊主。小人明白了。」趙銳說完恭敬地退了出去。心裡想著:酒還可以這樣用嗎?不過莊主說的肯定是對的。

(六)

趙銳離開后,忘憂再次回到床邊坐下,用力握住公孫天佑發燙的手,淡淡緩緩地道:「公孫天佑,麻煩你爭氣點,你不是一向唯我獨尊嗎?不是一向自認很不可一世的嗎?拜託你努力一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她的語氣帶著三分懇求七分堅定。忘憂說完把公孫天佑的衣服脫去,然後用沾了酒的布擦拭他的全身。

給他蓋了兩床棉被,還不停地給他擦酒降低熱度,可似乎並不管用,公孫天佑嘴裡依舊時不時地叫著冷。怕他如此高燒會導致脫水,忘憂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給他餵過去,可惜徒勞無功,餵過去的水都從嘴角流了下來,幾次嘗試未果之後,忘憂咬咬牙,自己喝了用嘴喂他。

雙唇相觸的柔軟讓她一陣心悸,用舌輕輕地撬開公孫天佑緊閉的雙唇,嘴裡的水慢慢地渡進他的嘴裡。這樣的動作反覆幾次之後,杯子里的水總算是見底了。

起身將手裡的杯子放回桌上,她拿著酒和布繼續之前的動作,直至覺得自己實在累得撐不下去了。看著依舊高燒的公孫天佑,聽著他一直叫著冷。忘憂真的沒轍了,無奈之下只好豁出去了,視死如歸地看了眼公孫天佑,然後往門口走去。

別誤會,不是離開,只是將門鎖上。鎖好門之後她又轉身回到了床前,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地脫去自己的衣服,掀被上床,輕輕地擁著公孫天佑發燙的身體,好累,連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真是想就這樣睡去不再醒來。

沉重的眼皮緩緩撐起,好累,累得不想再撐開眼,但是有個人讓他無比留戀啊。所以他強行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他苦苦壓抑著不願想的人。坦誠相對的兩人輕輕擁著,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有些不安的睡顏,是什麼讓她睡得這麼不安穩,連睡著都緊皺著眉頭。

公孫天佑忽然很討厭她皺眉,她應該是開心快樂的,然後悠閑自得,而不是皺著眉頭。

他慢慢地把手從她的手中抽出來,這樣的動作幾欲讓他昏倦,所以歇了好久。才開始下面的動作,他緩緩地抬起無力的手,觸到她的額頭,溫柔而淡淡地抹平她緊皺的眉。

低低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對上了燦爛如繁星的眼。

忘憂高興地握住他的手:「公孫天佑,你可醒了!」突然又像意識到什麼似的尷尬地收回拉手。

淡淡地笑了,儘管因為她將手收回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看到她開心真好,公孫天佑就這麼發現,在經歷了生與死之後,很多事情他放下了,從今以後他不要再執著於過往,不要再一味追逐權貴了。那個皇位既然他們千方百計奪了去,那就給他們吧,只要不再傷害到他想守護的人,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為她做什麼他都甘願,只要看到她的笑,那樣就行了。

「對不起!」不期然地,忘憂聽到了公孫天佑的一聲對不起。

她詫異地抬起頭,望進那雙眼裡:「啊?」

「紫菱,對不起!以前是我誤解了你,是我沒有信任你,原諒我好嗎?」公孫天佑真誠地說。

可以相信他嗎?可以嗎?忘憂的理智與情感在較量著。

見她許久未說話,公孫天佑有些著急了:「我都已經放下身段低聲下氣地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這話讓本就左右搖擺不定的忘憂惱了:「誰稀罕你的道歉?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那我所有的苦算什麼?公孫天佑,你太欺負人。」

忘憂說完,氣憤地起身,空氣中的微涼讓她赫然發現,她忘了自己沒穿衣服。回頭瞪了眼正盯著她看的公孫天佑,忘憂又羞又惱地道:「轉頭!不許看!」

公孫天佑一臉無辜地說道:「這怎麼能怪本王呢?是你自己沒有穿衣服啊!」

「還說!非禮勿視知道不?要不是為了救你這條小命,我至於這樣嗎?還不快轉頭!」忘憂氣惱地說。

這次,公孫天佑沒有再說話,只是乖乖地轉頭,他不想再惹她不愉快。

迅速地穿好衣服,忘憂回身對公孫天佑說道:「你也把衣服穿上。」

公孫天佑聽話地將自己的衣服套了起來。之後,忘憂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七)

接下來的幾天里,忘憂刻意地迴避著,而公孫天佑也不想逼她太緊,反正他知道她的心裡還是有他的,這就足夠了,他會用以後的時間慢慢感動她,為自己之前對她的傷害做彌補。

站在船頭,看著眼前即將抵達的海岸線,公孫天佑有些不舍地想著:哎!真想就這樣一直靠不了岸,這樣或許還可以跟自己說,她跟我是在一起的。可世事怎能盡如人意?

轉身往船尾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那裡是她的房間。可他知道,她有意躲他,所以這幾日他都未曾去找過她。他暗笑自己:曾經唯我獨尊的人何時畏首畏尾了?可今日就要靠岸了,還是忍不住想再看一眼啊!

走到她的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許久不見人來應門,公孫天佑試探地推了下門。

門開了,裡面沒人。公孫天佑走了進去,仔細地看著這個房間,空氣中有淡淡的屬於她的味道。她現在不是沒錢,但這裡卻沒有絲毫奢華的裝飾。

慢慢地走到桌邊,那裡有她喝水的杯子,伸手輕觸了下杯口,目光不經意間被桌上壓著的一張紙吸引。

停在這裡不敢走下去,讓悲傷無法上演。下一頁你親手寫上的離別,由不得我拒絕。這條路我們走得太匆忙,擁抱著並不真實的慾望,來不及等不及回頭欣賞。木蘭香遮不住傷。不再看天上太陽透過雲彩的光,不再找約定了的天堂,不再嘆你說過的人間世事無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看著紙上那些娟秀的字跡,要有多少的無奈與心傷才能寫出這樣的字句。

他輕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沒走多遠便碰到了在船上巡視的趙銳,於是他問道:「趙護衛,請問你家夫人在何處?船馬上就要靠岸了,本王想對她的救命之恩說聲謝謝。」

「我家夫人啊,應該還在小人的房間吧。哦,就是左手邊的第三間。」趙銳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公孫天佑一聽,眯起了眼:「在你的房間?為何?」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夫人就是堅持。」

陰著臉,公孫天佑一聲不吭地按著趙銳的指示來到了他的房間。也未敲門,他便直接推門進去了。果然看到忘憂正背門而坐,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書。

聽到有人進門,忘憂直覺以為是趙銳,便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回來了。這麼快就巡邏結束了嗎?」

公孫天佑心裡那個氣啊,這麼熱絡,你們什麼關係啊!「王妃,是本王來了,而不是那個趙銳回來了。」

忘憂驚得被茶水嗆到了,不住地咳嗽,一副見鬼似的表情。

雖然氣她,可見她咳成這樣,他還是忍不住上前輕拍後背給她順順氣。「本王有這麼嚇人嗎?」

「沒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忘憂滿臉通紅地說。

「為什麼躲著我?」

忘憂不自然地轉頭,說道:「哪有啊,王爺誤會了。」

「誤會?那你為何自從本王醒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公孫天佑追問道。

尷尬地笑笑,忘憂辯解道:「那純屬巧合,這幾日我有些累,所以不想出去,你見不到也是正常的啊。」

「是嗎?那你怎麼解釋今天的事?你為何不在自己房間休息,非要跑到一個下人的房間里來?你好歹還是我公孫天佑的王妃。」

忘憂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說道:「王爺,我在哪兒休息是我自己的事,不勞王爺費心。還有,我是忘憂山莊的莊主夫人,你的王妃早已葬入皇陵了,不是嗎?」

「你……」公孫天佑成功地被氣到了,「一定要惹本王生氣嗎?」

「不好意思,王爺。我說的這是實話,怎麼叫氣您呢?不信的話,王爺可以隨便問問您天龍國的人,看答案是不是如我所說。」忘憂說道。

「好!很好!」公孫天佑氣得牙痒痒,可現在他不想逼她,也不敢逼她。甩了甩袖子,他又說道,「我會如你所願地不來找你,麻煩你回自己的房間好嗎?你這樣待在一個大男人的房間算什麼?」

知道自己不適合繼續刺激他,於是忘憂識相地說:「多謝王爺提醒!我等下就會回自己的房間。」

兩人達成共識,忘憂在公孫天佑離開后不久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著桌上那張墨跡早已干透的紙,她思緒複雜地輕輕吟唱:「停在這裡不敢走下去,讓悲傷無法上演。下一頁你親手寫上的離別,由不得我拒絕。這條路我們走得太匆忙,擁抱著並不真實的慾望,來不及等不及回頭欣賞。木蘭香遮不住傷。不再看天上太陽透過雲彩的光,不再找約定了的天堂,不再嘆你說過的人間世事無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門外,公孫天佑聽著裡面哀傷的淡淡吟唱,內心也是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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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王爺命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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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遭遇海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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