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他的心底，有她的位置

明月與花千夜到來之時，綵衣正返了回來，手裏拿着一大堆東西。

「綵衣姐姐，這些是什麼？」

明月心下頗為沉重，臉上滿是輕鬆地走向綵衣。

卻見綵衣吐吐舌頭，從著半空當中落了下來，彩色的光芒在着她身上漸漸淡去……但見，她將著明月想吃的東西拿了出來，隨之看了一眼花千夜，又拿出裏面的一件東西：「看，月兒……這是什麼？」

聞聲抬眸，映入眼帘是一件小小的衣服，看起來精緻可愛。

明月這次是真的有些驚喜，將著小衣服拿了過來，一臉的愛不釋手。

「也不知道，你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就各自買了一樣……」

綵衣說着又陸續拿出了一些小衣服小鞋子，之後又拿出一些明月穿的衣服。

看着明月滿臉的歡喜，心下也是為微微的喜悅。

只有花千夜，站在前方，眸色當中微微沉痛，似乎看穿了什麼一樣……見着綵衣，如同彩蝶一樣翩翩起舞，不覺心生氣悶：「綵衣，過來一下！」

許是花千夜第一次沉聲，明月與綵衣不由齊齊望去，見着他的臉上頗有一絲難看。

「千夜，你怎麼不高興？綵衣姐姐，她……」

「沒事，月兒！我只是有些事，想同綵衣商量……」

看出明月的擔心，花千夜臉色緩和一下，微笑着打斷解釋了一下……之後，伸手朝着綵衣一揮，眸中略有一絲陰沉：「綵衣，我有事問你……」

花千夜說着，轉身離開了這裏。

綵衣微微一愣，轉而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微微咬着嘴唇。

「綵衣姐姐，你與千夜沒事吧？」

明月不是白痴，自然看得出花千夜一絲不同。

此刻，又見到綵衣神色慌張，不由擔憂詢問一句……畢竟，若不是一般的大事，花千夜也不會直接換了臉色，綵衣也不會如此心不在焉。

綵衣微微一笑，撫慰明月的思緒：「沒事，別多想，可能我哪裏做錯了……」

說到最後，綵衣聲音帶着一絲渺茫，令明月更是心生疑惑。

緊跟着，綵衣又說了幾句，隨着花千夜的方向走了去，徒留下明月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遠……在此之後，回過神看着手中的小衣服，臉上閃現出一抹母性光輝，也不知道這個小傢伙是男是女。

要是放在現代就好了，只要三個月，就可以做B超看出來。

不過沒關係，是男是女，她都喜歡，這一點對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她的孩子，她人生中第二個卻是第一次完整的孩子。

這一次，不論發生什麼，皆不會再出現什麼意外。

綵衣一臉的心虛，見着花千夜遠遠的身影，腳下步伐不由放慢了一些。

等到快要走近的時候，前方所站的花千夜，猛然間轉過身子。

一時間，四目相對，頗有一絲狼藉。

「花千夜……喂……你拉我幹嘛……」

綵衣打招呼的話語還未說完，前方的花千夜猛然一躍而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緊跟着，一舉將她帶到了半空當中，朝着一處方向快速移動而去。

不多時，在著一處瀑布前，花千夜攜著綵衣，從著半空當中停了下來。

綵衣在花千夜放開她手臂的一瞬間，身形有些不穩的站在地上，花千夜而是背對着她，負手而立朝着前面走上幾步……綵衣知道，他之所以將着她帶到這裏，是為了避開明月，以免被她聽到什麼。

她也清楚，花千夜帶她來的目的是什麼。

只是，知道是知道，承認不承認又是一回事。

「花千夜，什麼事啊？還整的這麼神秘……」

綵衣傻笑着向前一步，秉著打死不承認的原則。

與此同時，前方的花千夜驀然轉過身，妖嬈的容顏上面遍佈一絲冷意：「綵衣，你這麼做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我不會因此愛上你……」

綵衣臉色一僵，準備好的所有說辭，被花千夜這樣的態度言語，所逼得咽了回去……她下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從來不是為了讓他愛上她，而是為了讓他快樂。

他快樂，她才會快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綵衣臉色有一絲狼狽，轉過身避開花千夜的眼神。

然而，花千夜卻是不允許她避開，一步上前握着她的手臂，逼迫她與他對視……之後，綵衣只聽到花千夜的聲音冰冷無情，卻又字字傷透她的心：「綵衣，不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愛上你……我愛的是明月，從頭到尾也只有她而已，你再這樣費盡心機下去，根本就是作踐自己！到時，即便你死了，我也不會感激你，所以收手罷……」

一語畢，花千夜猛然將她放開，緩緩轉過身子。

綵衣如同失了生命力一樣，臉上血色盡毀，掌心無意識貼上心臟之處，只覺裏面充斥着滿滿的疼痛。

令她疼的並不是花千夜不愛她，而是他那麼傷人的話語。

難道在她看來，她做一切都是費盡心機的？

「花千夜，你為什麼總是那麼自大呢？」

臨末，綵衣喃喃出了聲，聲音之中夾雜着一絲飄渺……看着前方的火紅色身影，看了那麼多年卻是從來沒有看膩過，心下又是一疼：「我從沒有費盡心機，我只是想讓你幸福，難道你不想明月呆在你的身邊嗎？」

「即便想，也不需要犧牲你。」

花千夜的話語從著前方飄來，使得綵衣的心思一盡而空。

他終於還是猜到了，盡數猜到。

原本，在帶明月來到虛無幻境時，就想讓明月斷了花千夜想要等待千年的念想，然後從著虛無幻境當中走出去……可是，當她看到，花千夜與明月在一起時，臉上那種她從未見過的幸福感，她就一點一點的改變了最初的初衷。

想讓明月留下，想讓她陪伴着花千夜，想讓她們幸福的在一起。

然而，明月每留下一天，她自然就會老去一年。

出乎意料的，原本一向在乎修行容貌，一心想追上花千夜，與他並肩的她……漸漸地，對此並不看重，看到花千夜的開心容顏，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愛了他那麼久，固執的以為，總有一天，他會回頭看向她。

可是，她覺得錯了，生平第一次錯的離譜。

花千夜這樣的男子，一愛便是一世，一世便是生命的盡頭。

她從來不懂，人世間為何有生死相許的愛情，為何只要看到對方的幸福，可以付出一切代價的堅定……直到，明月一天天的陪伴，改變了原本冷漠的花千夜，她才終究漸漸明白了所有。

若是放棄一切，可以讓她們永遠在一起。

那麼，犧牲自己又有何妨。

所以，她決定犧牲自己的盡數修行，換得明月在虛無幻境當中，陪伴花千夜到老。

人的一生，妖的一世，在她看起來很划算……為何花千夜，會是這般的憤怒，想不明白，他對她的感情，深不到明月那樣的地步。

他之所以能夠看出來，也並不稀奇，除卻明月早該離開，而她一絲讓明月離開的意願都沒有……而今天，還未明月帶回了小孩子的衣服，那是現在的明月遠遠用不到的東西，因此花千夜猜了出來罷！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花千夜，我想看着……」

綵衣說着說着，不明所以流下了眼淚，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一絲稀奇。

更多的是，感到一絲委屈：「我想讓明月陪着你……」

前方的花千夜，聽着綵衣這句話語，漸漸也停止了憤怒，有些幾不可聞的一嘆……緊跟着，再度轉過身來，走到綵衣的身邊：「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聞此，綵衣搖搖頭，臉上的神情甚為無辜。

花千夜終是笑了，像揉明月髮絲那樣，第一次揉了綵衣的頭頂：「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綵衣茫然一下，下意識反問出聲。

「你陪我了那麼多年，還不算是朋友嗎？甚至比朋友更深一層，我已經把你當做了親人……所以，即便我再怎麼愛明月，也不需要犧牲你的性命！那樣換來的幸福，是伴隨着痛苦的，你懂嗎？」

這大抵是花千夜第一次說教，綵衣聽得似懂非懂，但是總歸來說，他對她也懷着一種感情就是了。

即便不是愛情，但是只要你覺得我重要，那麼什麼便是好的。

「再說，這一世明月的心底，怕是只會有陌上塵了……」

花千夜有意無意嘆了一聲，心下帶着一絲絲釋然的神色……之後，看向還在微征的綵衣，伸手拉過她：「明月該回去了，不然你就會變老了……有些事，強求不得！並不是，你犧牲了自己，明月就會陪在我的身邊！即便她願意，她也不會愛上我……」

說到最後，花千夜有意停頓一下。

隨後，帶着綵衣緩緩飛到半空當中：「何況，她還有與陌上塵的孩子，陌上塵也不會放棄尋找她……命中注定，她們終究還會有交集的！有時候，太愛也會形成一種傷害，分開一段時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若說，前半句是解釋着什麼。

後半句，則是花千夜得知了什麼，在著明月不在的情況下，卻是說給明月聽。

花千夜帶着綵衣回來的時候，明月已然等待了一段時間，見她們平安歸來，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時間一來二往，也漸漸過了月余時間。

明月的肚子，按理說不該顯現的肚子，卻在此刻稍微顯現了一點。

綵衣隨着花千夜落到地上之後，輕快幾步上前撫摸明月的肚子：「小寶寶，我是綵衣姨……」

話出口，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多了一絲古怪：「綵衣姨，這個稱呼怎麼怪怪的……」

明月微微一笑，為綵衣的神色感到好笑，隨之又注意到她的眼睛，有着些許紅腫……不由得，看向前方花千夜，有着一絲不平：「千夜，你不是說過不欺負綵衣姐姐的嗎？怎麼綵衣姐姐一臉哭過的樣子……」

見着明月的質問，花千夜一時為難。

關鍵之時，還是綵衣笑嘻嘻捉住明月的雙手：「我剛與花千夜比武，他只用一招就把我贏了……好歹我也是那麼多年道行不是，這麼容易被打敗，心情不好就哭了！你不知道，花千夜最怕女孩子哭了……」

明明是很蹩腳的理由，明月卻一時沒猜出什麼破綻。

關鍵是，綵衣的神情，掩飾的太好，完全沒有受到欺負的樣子……而她也不知，綵衣之前是的確很委屈的，現在心情好，不是因為別的。

正是因為，花千夜說的那句，將她當做了親人，也就是在花千夜心裏，也有很重要的位置的意思。

「真是的，都不知道讓讓你……」

明月嘟囔了一句，為綵衣抱了一絲不平。

綵衣微微一笑，並不給予什麼辯解，還是在撫摸明月的肚子……感受裏面，有着生命的跳動，想着以後會有一個生命出來，一時感覺頗為新奇。

然而，明月見着綵衣與花千夜不語，更是確認了綵衣的說辭。

下一刻，皺皺鼻子，接着道出一句幫理不幫親的話：「那麼大的年紀，欺負綵衣一小姑娘，也不知道怎麼好意思的……」

綵衣微微一笑，並不給予什麼辯解，還是在摸明月的肚子……感受裏面，有着生命的跳動，想着以後會有一個生命出來，一時感覺頗為新奇。

綵衣：「額……」

花千夜：「額……」

眼見，明月眉開眼笑，花千夜微微一笑。

心下的苦澀，登時有些止不住。

但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綵衣姐姐，你的頭髮……」

明月看着身前的綵衣，媚笑盈盈的正想與她討論，以後孩子叫什麼名字。

然而，一垂頭，猛然發現她的髮絲上面，有一絲斑白的痕迹。

明明，綵衣看着還這麼年輕，怎麼能有這樣的頭髮存在？明月心下好奇的同時，又感到一絲惋惜……自己的頭髮，就是白色的，讓人容易誤會年齡，而女人最大的忌諱，大抵就是年齡了。

綵衣一時乾笑着，也並沒有什麼解釋。

而前方，花千夜聽到這一句，則是心下起了一絲決定……回眸，走到明月的身側，微微一笑：「小月兒，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去了罷……」

回去？

明月一怔，觸及到這個話題，有些意想不到。

也許是，這些日子，一直生活在虛無幻境，看遍了美景，吃遍了美食，心情好了很多……甚至於，以後不去想人世間的紛紛擾擾，想要一直在這裏居住下去，一時被花千夜這麼提起，倒是有些倉促。

不過轉念，又有些黯然。

花千夜問她過得幸福不幸福時，她違心說了過得很是幸福。

殊不知，她與陌上塵早已決裂，甚至是休書已下，根本沒有迴轉的餘地。

「月兒在這裏呆的好好的，幹嘛讓她回去……」

綵衣不滿的回上一句，在看到花千夜的眼神之時，只得訕訕選擇了沉默。

她覺得，她還能撐上一段日子的，除卻會變老一點之外，也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只是，這也算是一種關心罷，可是之前與明月說好的，到底還要不要執行？若是執行了，興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笑着的花千夜了！

「千夜，我想多陪陪你……」

猶豫一刻，明月默默說出了這麼一語。

卻見，花千夜注視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髮絲：「你出來了這麼久，又身懷六甲，陌上塵會擔心的！乖，呆在這裏太久，對你也不是什麼好事……」

花千夜何嘗不想，明月一直陪着他。

只是，陪伴的太久，依賴就會與日俱增，逐漸的再也離不開……而綵衣，他沒有權利讓綵衣這麼做，即便綵衣是心甘情願的，也不能這麼一直默認下去，對她是一種殘忍的消耗修行傷害。

「那給我一點時間，我準備準備。」

明月不知花千夜的猶疑，也不知在這裏的時間，是綵衣用修行換來的。

因此，感覺很是捨不得，也感到一絲委屈，出去之後，她又該去向何方……皇宮嗎？皇甫御對她余情未了，可是他們是兄妹，他又有那麼多的妃子，她不能害得他背負罵名，也不能害的那些妃子，沒有了心中的仰望。

陌上塵嗎？

不，且不說他們已經和離，單單是府中惜夢的存在，已然是她逃不走的噩夢。

每每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幕，心下像是扎了針一樣，感到深深的疼痛……驀然的，她才驚覺，原來有些人一旦入骨，即便多久不去想到他，每次他出其不意的從記憶中跳出，那些疼痛還是會如影隨形。

就像現在，只消一想，就覺這麼多日的良好心情，被染上了一絲悲傷。

「嗯，乖。」

花千夜又是一個撫摸，看了一眼綵衣，掩飾下挽留轉身。

再待下去，也許他就會後悔，會不顧及綵衣，不顧一切讓她留在這裏……只是啊只是，他不能這麼自私，那樣即便明月在身邊，心底也有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結。

看着花千夜走到前邊，明月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綵衣。

之後，起身將著綵衣拉到離花千夜遠一些的地方。

「那件事，還要不要……」

明月簡單一提，並未完全說出，綵衣已然明了她的整個意思。

她所說的，何嘗不是她在想的？

只是一直想啊想，也沒有想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對於花千夜來說太過殘忍……剛剛與明月這麼的相處，之後又要面對慘痛的分離，這樣對他根本不是公平的罷！

「我再想想……」

良久，綵衣抬頭朝着明月道上一句。

聞此，明月有些不滿嘟嘟嘴，許是孕婦時期，情緒有些敏感……自從聽到花千夜讓她走，就有種被遺棄的感覺：「可是，千夜不要我了……」

對此，綵衣不由得失笑一聲。

明月啊明月，該說你是幸運，還是說你無知……你該知道，花千夜可以不要任何東西，卻是偏偏不會不要你的啊！

「多陪陪千夜，沒多少時間了……」

綵衣將著明月朝着前方一推，眼底是一片釋然的微笑。

將著明月推給花千夜，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可是一想到，花千夜為了她，讓明月離開，又產生了一絲別樣……其實，花千夜是從天上而來，所以是單純的，不像一般妖怪那樣貪婪。

他不喜歡欠她的，也覺得沒有必要欠她的。

其中，更有着，明月心底是陌上塵的原因。

這樣的男子，從來只是想到別人，之後才會想到自己……不過也是因此，她才會愛上他的！

明月被綵衣朝着邊上一推，猶疑看了她一眼之後，抬步小心翼翼走向花千夜，心下帶着一絲莫名的緊張感……好不容易悄無聲息走到花千夜身後，一雙手掌伸向半空，做出鬼爪子的形狀。

想要嚇一嚇，還在恍神的花千夜。

然而，明月沒有想到，就在此時，花千夜沒有預期的轉過身子。

登時，被嚇到的反而是自己，腳下一個踉蹌，身形止不住向後倒去……關鍵之時，一雙手臂適時接住了她，帶着一絲熟悉的味道：「小月兒，懷了孕小心一些……」

略顯責備，更多是關懷的語氣，確認是花千夜無疑。

明月抬頭，映入眼眸是花千夜的容顏，妖嬈的令她感到一絲心悸……她知道，花千夜是好看的，與陌上塵的那種好看不同，花千夜是令人震驚，移不開視線的那種，有着女子的傾城芳華。

但是，每一次看他，就跟看向陌上塵一樣，永遠有着看不夠的味道。

果然，美男永遠都是美男。

明月滿足的溢出一聲嘆息，在著花千夜的懷抱當中，漸漸有些依賴放不開懷……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興許是因為相處久了，又念到花千夜對她付出了那麼多，因此對他的感情，逐漸一點點增加。

這般想着的同時，不由又想到陌上塵。

一時，身形不由一僵，腦海當中有着什麼畫面一閃而過。

「小月兒，怎麼了？」

花千夜有些擔憂的開口問道，不明白明月的臉上神情怔住的原因。

卻見，明月搖了搖頭，從着他的懷抱，快速地下了來，之後退後一步。

下一刻，臉上閃過一絲不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