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王孫無情怨難明 (上)

第162章 王孫無情怨難明 (上)

蘇楊兒隨那青年方一出門,只覺得陽光刺眼,眼中瞧出來的一切都已模模糊糊,才知自己原來早已不在那暗牢中了。眼睜一線,隱約得見遠處幾名漢子抬來一頂大轎在落在兩人身前,那青年掀開暖簾,鑽入轎中,拉着蘇楊兒的繩索卻沒放開。

蘇楊兒見那轎中好似擺了一張大床,吃了一驚,心想這青年雖自稱是陸靖元的朋友,但總是男子,怎可與他共乘一轎?何況此刻她連陸靖元的影子都沒見到,當下縮手一掙。

那青年低聲道:「陸靖元在我家中。」

蘇楊兒聽了這六個字,精神為之一振,再也顧不得甚麼男女之嫌,但見那青年盤膝坐在轎床上,便也學他坐入轎中。那青年抬手一敲,大橋應聲下沉,往前行去。

這一下顛簸叫蘇楊兒險些橫卧下來,忙背過身向那青年蹭去,示意對方為自己解綁。

可誰知那青年竟無動於衷,只輕聲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楊兒側首氣惱道:「幫我解開呀。」

那青年聞言突然連聲咳嗽了起來,半晌后才說道:「我為何要幫你解開?」

蘇楊兒聽他說話有氣無力,微感奇怪,轉過身來,只見他本就蒼白的面孔竟又少了幾分血色,不禁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你不舒服么?」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我很好。」

蘇楊兒舒了口氣,道:「那還不快幫我解開,你不是陸靖元的朋友么?」

那青年搖搖頭,道:「我是他的朋友,便一定要為你解開么?」

蘇楊兒聽他語氣中大有戲弄之意,不禁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不料她這一個「病」字剛剛出口,轎子突然間停了下來,只聽「錚」的一響,驀地幾柄長刀破窗而入,同時抵住了蘇楊兒背心,霎時間背脊生寒,不由得「啊」的一聲驚呼,一動也不敢動。只聽轎外有人朗聲問道:「相公安在?」

那青年輕聲應道:「我很好。」

他一出聲,幾柄長刀緩緩伸回,轎子亦復抬起,可蘇楊兒卻繞舊小臉倏白,長長睫毛來回眨動了幾下,顯是害怕的厲害,心想自己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了。

那青年看了她片刻,忽然搖了搖頭,道:「可惜。」

蘇楊兒早嚇的呆了,定了定神,問道:「可……可惜什麼?」心有餘悸,語氣發顫。

那青年淡淡的道:「可惜你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卻是個潑婦,我將你從獄中救出,你非但不感激我,還要罵我,我能救你,難道不能殺你么?」

蘇楊兒不禁打了個寒噤,只覺他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言語之中,所含殺人如草芥之意,實不下於太湖水寨中梅姑那尊凶神惡煞,不由顫聲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那青年嘆了口氣,道:「你眼下才問我是誰,我即便告訴了你」

蘇楊兒聞言臉上一紅,心想這話倒也沒錯,自己起初只因對陸靖元心存怨氣,一心只想着見到他以後如何報復,渾然沒將眼前這青年放在眼中,甚至遷怒於他。如此一想,自覺無禮,便想出聲辯解。但不待她開口,轎子突然停了下來,那青年兀自下了轎。

蘇楊兒忙支起身來,想隨他下轎,卻聽那青年在外與人吩咐道:「侍候轎中娘子赴館下榻,沐浴更衣,不得吩咐,不得外出。」

「是。」應聲的是幾名女子,聲音稚嫩清脆。

蘇楊兒怔了一下,便見一名小鬟探頭進來,攙扶她道:「小娘子,奴兒扶您。」

這小鬟看來不過十四五歲,手剛一觸到蘇楊兒,便被撞了開去。

蘇楊兒挺身衝出轎外,那青年卻已沒了蹤影,只有幾名年歲相當的小鬟侯在轎外。

她放眼四周,又是一怔,但見自己竟身處一座大花園之中,

園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卻甚是雅緻。

山石下鵝卵小道蜿蜒,一眼竟無邊際,更尋不到出口,好似一大迷宮。

這時那小鬟走上前,道:「小娘子,奴兒替您解綁。」

蘇楊兒尚未回神,幾名鬟七手八腳幫她解綁,她雙手一得解脫,這才回過神來,當即推開幾人,問道:「這裏是哪兒?」

那小寰笑道:「回小娘子的話,這裏是花園。」

蘇楊兒怒道:「我當然知道這裏是花園,我是問你家主人去哪了,他不是說陸靖元在他家裏么,陸靖元在哪兒?讓他們出來見我。」

她接連問了幾個問題,那小鬟卻一個不答,只搖頭道:「奴兒不知。」

蘇楊兒見狀心知問她是無用了,當即將她推到一旁,徑直朝假山林中走去,

眼見她橫衝直撞,幾名小鬟竟也不追不趕。

當她走到路口時,假山後兩名漢子忽然現身,胸前環刀,並排阻住了去路。

蘇楊兒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問道:「你……你們想做什麼?」

兩人緘默不答,只有那小鬟上前道:「小娘子,沒有主人吩咐,您哪兒也去不了的。」

蘇楊兒見了這等情形,心想:「他們這是想把我軟禁起來么?」

又想:「是了,陸靖元和那姓林的分明是一夥的,他先是使計害我,又叫人來救我,現在又在這裏故弄玄虛,無非是要我服他。」這麼一想,心下漸漸有氣:「越是如此,我越不能露怯,既來之則安之,看他能奈我何。」

當下對那小鬟道:「我隨你們走。」

那小鬟面現喜色,上前攙過她胳膊,道:「園中生苔,娘子小心腳下。」

蘇楊兒連日來所受磨難不小,少有關懷備至,見這小鬟天真熱情,也不好再為難她,嘆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鬟答道:「奴兒名叫腰鼓。」

蘇楊兒微微一怔,似是沒有聽清,又問道:「你便叫腰鼓么?」

腰鼓點頭道:「是,奴兒便叫腰鼓。」

蘇楊兒心下詫異,秀眉微蹙道:「你怎麼起了個樂器名字?」

腰鼓笑道:「家中的姊姊都是這麼起名的。」

說着,她伸手指向另外幾名小鬟道:「她叫竹邦,她叫琵琶,她叫銅鼓……」

蘇楊兒聽罷啞然,尋思:「這姓林的可真夠懶的,弄了一堆樂器來給人取名字,聽來一點人性也沒有,哼,他是陸靖元的朋友,又怎麼可能有什麼人性?」

想到這裏,抬頭問道:「這些名字都是你家主人取得么?」

腰鼓卻搖頭道:「不是,是老夫人給我們取得。」

蘇楊兒聽見「老夫人」三字,心中一動:「這家中既有一個老夫人,定是那姓林的長輩一類的人物,老人斷容不得小輩在家中胡作非為,我如能找到她,她定會幫我。」

想到此處,立刻問道:「腰鼓,你家老夫人眼下在家中么?」

此話一出,腰鼓面上笑容一變,低下頭道:「老夫人仙去兩年了。」

蘇楊兒聞言一呆,登時醒悟,忙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說罷,也低下了頭,心中計謀落空,自是老大失望。

正苦思對策,身旁腰鼓忽然說道:「小娘子,我們到了。」

蘇楊兒抬頭一瞧,卻見眼前是一幢小院,四側有月洞與走廊相連,不知通往何處。

她自恃家境富足,卻也從未見過這種院中有院的佈局,不禁一呆,

心想如這只是冰山一角,實難想像這宅邸究竟有多大。

只聽腰鼓道:「小娘子,這兒是暖香居,老夫人生前最喜歡這兒了。」

蘇楊兒一聽之下,花容色變,心道:「什麼暖香居,他們把我安排到一個死人生前最喜歡的地方,意思是說待會兒就把我往死里整是么?」

腰鼓見她面色不對,疑惑道:「小娘子,您怎麼了?」

蘇楊兒嘴中發苦,搖頭不答,隨眾女穿過月洞,進入院中,便見到一大理石池塘。

池塘中水色微微發濁,她起初不甚在意,走近時卻感到熱氣撲面而來。

蘇楊兒不由得輕「咦」一聲,道:「這水是熱的么?」

腰鼓笑道:「小娘子,這是溫泉。」

蘇楊兒聞言伸手一探,果然天熱溫熱,隨即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也不知從何而來。

她正覺得新鮮,一旁腰鼓竟突然伸手去解她腰間系帶。

蘇楊兒嚇了一跳,抓住她手,問道:「你要做么?」

腰鼓道:「主人吩咐,侍候您在此沐浴更衣。」

蘇楊兒聞言先是一喜,有這許多美貌女子侍候她,那是再好不過,

何況她連日來所歷之處無不骯髒,早就想好好清理一番。

但轉念想道:「這幾個丫頭看似單純無知,說不得也是幫凶,我還是小心為妙。」

當下說道:「我不喜歡旁人侍候我洗澡,你們若不放心我,到一旁盯着我就是。」

腰鼓道:「主人頒有嚴令,命我們一定要侍候周到,娘子不要為難我們下人才好。」

言下之意,果是非得親力親為不可。

蘇楊兒聽了,緩緩鬆開她手,心想:「她這話倒也沒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們對我能客客氣氣已經不錯了,何況我已經如此了,又何必連累她們。」

想到這裏,嘆了口氣道:「那隨你們罷。」

眾女這才上前替她寬衣解帶,轉眼將她脫得精光不剩,扶她走入池中。

蘇楊兒起初甚是抗拒,但當肌膚沒入溫泉,幾雙滑膩小手在她背上游來游去時,又登時大感舒泰,全然放鬆了下來,四肢雖沒半點力氣,周身卻是溫暖舒暢。享受了一陣兒后,索性閉上了眼睛,心想:「也不壞嘛,我雖已不是男人了,但總算讓我享受了一次艷福,呆在這裏也總比呆在大獄里強。」

便在此時,忽聽池邊有人問道:「舒服么?」聲音渾厚,甚是耳熟。

蘇楊兒早已爽的忘乎所以,不假思索,衝口而出道:「舒服。」

說完這才意覺不對,猛地睜開眼來,登時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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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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