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婦人遠遠看見莫少恆兄妹兩人又坐了回去,指了指下面的亭子,悄聲道:「我們再回去。」

男子無奈地道:「娘,偷聽不是君子所為。」

「我又不是君子。」婦人不依地道:「快回去,那丫頭說話很有趣。」

「娘……」男子不動。

婦人催促道:「快點快點,他們又開始說話了。孝字壓頭,你竟然敢不聽娘的話!」

這話顯然讓男子也想到剛剛莫玥所說的話,不由勾了勾嘴角,無奈地攬著自家母親輕輕一躍,又落回亭中,而之後上面亭子裏的談話,卻讓兩個人的臉色都鄭重起來。

【第三章被操縱的婚事】

「西北剛剛平定,國家需要休養生息,春闈的策論一定會有這方面的命題。」莫玥的聲音一改之前的清脆活潑,透著一種端方舒緩,光聽這語氣,會以為是一個擁有多年政治素養的穩重女子,完全不能和之前的莫玥聯繫起來,「外面的事情我不太了解,比較年輕的官員肯定有一些改革提案吧?」

「你怎麽知道?」莫少恆嘆道:「皇上確實透出了租稅改革的口風,妹妹如此聰慧,可惜是女子,若是男子,為兄可是要甘拜下風。」

莫玥有些汗顏,她不過是吸取了幾千年的經驗罷了,「哥哥快別這麽說,當今聖上是位明君,自然要想着使國家富強,國家富強的基礎不就是百姓嗎?而要發展,必定需要打破一些陳舊的制度,所以我才有此一猜。」

「既然是皇上提出來的,又確實有益於百姓,不過新制度會牽涉到貴族的利益,只怕會不容易。」莫少恆嘆道。

莫玥想了想道:「不只貴族,對百姓推行也會有困難。」

「百姓?」莫少恆有些不解,「這明顯對百姓有利,怎麽會困難?」

莫玥搖頭道:「這也許就是皇上和官員們的死角。百姓無知、不明理,他們並不關心誰做皇帝,在他們眼裏,縣太爺就是了不得的官,他們習慣於被支配,習慣遵守傳統,即使改變對他們有利,但在他們能吃飽的情況下,他們並不會隨意改變,若使用強硬的態度,勢必會有暴動,即使最後成功,過程也會不易。所以……可以挑一部分最合適的人做試驗,別人看到了好處,不用國家下令,他們就會千百個願意,推行起來會順利得多。」

莫少恆聽了眼睛一亮,笑嘻嘻地站起來,對着莫玥作揖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妹妹提點。」

莫玥聽出他的調侃,皺了皺鼻子,繼續說道:「貴族方面,其實不一定要讓他們失去利益,事情的發展其實還有一種概念,叫雙贏。」

「雙贏?」莫少恆疑惑。

「雙贏。比如貴族帶頭來做,百姓得了利,貴族得了名,或者補償在其他貴族需要的方面……」

聞言,莫少恆猛地站起來,興奮地道:「等等、等等!我想想、我想想……」

一個時辰後,兄妹倆相攜下山,走到寺廟後院的時候忽然見到一個中年婦人坐在路邊,原來是崴了腳,身邊只跟着一個小丫鬟,正着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莫玥想了想,讓小丫鬟去叫人,她和莫少恆留下來照看婦人,閑聊了幾句,小丫鬟就找了人來,兩人告別離開。

那婦人回到廂房,揮退眾人,對着兒子道:「她只有十四歲。這番見識,對於一個為官幾年的人來說也許正常,可對於一個困於閨閣的女子來說實在不凡!」

男子想的重點和他娘想的不太一樣,再有能耐又如何,不過是個女子,他注意的是莫少恆。「那解元的談吐不凡,他的文章,務實而不失華麗,劍走偏鋒卻觸動人心,看來三元及第不是問題。」

婦人心中忽然一動,問道:「聽他們的談話內容,應該是官家嫡出的子女,本屆的解元應該好查。」

「嗯。」男子應道:「中了解元都不能聲張,可見其不易,雖有抱怨卻不失善良本性,這份沉穩和胸襟倒是難得。」

婦人搖了搖頭道:「要說胸襟,恐怕妹妹更豁達些。」

男子想到他們的談話,一個嫡出小姐竟然不準吃、不準睡,可見處境艱難,但她卻用那樣一種輕鬆調侃的語氣說出來,確實難得。

婦人繼續道:「見微知著,從今天一番情形看來,妹妹對哥哥多有引導,哥哥的心胸器量恐也是因那妹妹豁達之故,否則以他們兄妹深厚的感情來說,妹妹若一直苦悶,哥哥怕早就滿心怨憤了,女子的性情對男子的影響也是很重要的。」她意有所指地道:「可見妻好一半福,確實有道理。」

男子贊同的點點頭,然後見母親又忍不住的大笑起來,知道她是想起那番養女兒報仇的言論來,不由也勾了勾嘴角,心道,那小姑娘確實挺有意思的。

準備就寢時,婦人笑咪咪的道:「今天這壁角聽的太值了。」

男子奇怪的看了婦人一眼,頂多就是有意思些罷了,對於他們這公卿之家來說,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值得不值得,只覺得母親似乎意有所指,但又想不出什麽來,遂也沒多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本來急着要上路的莫海揚不知為何將行程推遲了半個時辰。

上路後,李妙十分興奮,但又不好在張氏面前說什麽,壓抑不住的情緒讓她來找莫玥傾訴,「我看見安寧侯了。」說到這裏,她怕莫玥聽不懂,解釋道:「就是平西將軍,聽說他帶老夫人來湧泉寺散心,沒想到穿着錦袍的將軍那麽俊美……」

見莫玥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她不由覺得掃興,沒好氣地道:「我忘了你是獃子,什麽都不懂。哼!」說到這裏,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不懷好意地笑道:「聽蓉姨說,她的侄子一表人才,今年十六歲,也到了議親的年紀,這次我們到了京城要好好見一見呢。」

莫玥心中一動,面上依舊一副憨憨的表情,開心道:「太好了,那不是妙姊姊的表哥嗎?妙姊姊美麗聰慧,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兩個人親上加親是最好不過了,恭喜妙姊姊。」

李妙聽了卻是臉色一變,怒道:「你胡說什麽!」

莫玥一驚,像是被嚇著了一般,怯怯的縮了縮。

李妙空有一腔怒火卻不好再發,冷哼一聲,不再理她,等到午間停車休整的時候,又去了張氏的車上。

李妙一走,莫玥就冷下臉來,心道這個張氏還真是心眼小得堪比針眼,原主的生母文氏並不是什麽高門大戶人家的小姐,嫁妝也算不得多,她竟然連這也不放過,以為自己嫁給她侄子,就能把她的嫁妝控制在手裏嗎?從李妙的表情看,那侄子定不是什麽好貨色。

天色將黑的時候,一行人終於抵達京城,莫府的陶管家提早上京到京城打點,在離皇城較遠的地方置了一座四進的宅子,比起禹城的宅子要小得多,然而京城寸土寸金,莫海揚作為一個四品的官員,住這樣的宅邸是比較正常的。

張氏自然不會委屈自己的孩子,九歲的莫少忪和七歲的莫珠一人一個院子,三歲的莫少愉跟着她住在正房,莫玥頂着嫡女的身分,也在稍微偏遠的地方分得一座小院子,除了比禹城的小些,環境倒是差不多。

莫少恆到底不放心莫玥,隨便看了一下自己的院子就丟給小廝去整理,先到莫玥這裏查看。

莫玥趁著丫鬟們不注意,將從李妙那裏聽來的事情跟莫少恆說了,讓他打聽一下。畢竟外面的事情,沒有男人,她根本沒法子得知。

莫少恆聽了,臉上陡然升起一股戾氣,沉聲道:「我會注意的,你不用擔心。」

安頓下來沒幾天,張氏的侄子就來拜訪,張氏派侍棋來叫莫玥去見。

春蘭氣得面紅耳赤,張氏的侄子和張氏是親戚,和莫玥卻沒有多大關係,竟然就這樣叫她家姑娘去見,簡直太過分了!

侍棋只當沒看見春蘭的臉色,雖然春蘭和夏荷是莫玥面前的大丫鬟,但平日裏連太太院裏的小丫鬟都不如,她連理都懶得理。

莫玥聽了,想了想,隨後命侍書和侍畫兩個跟上,一同去了正院,一般有侍書和侍畫的時候,跟着的小丫鬟也會多些。

莫玥進去的時候,就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坐在張氏下首,長得一般,卻一副油頭粉面的樣子,眼神飄忽,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一亮,竟毫不避諱地盯着她直瞧,莫玥強壓下心中的不快,乖乖問了安。

張氏笑得一臉慈愛,拉着她在自己的左手邊坐下,指著那男子介紹道:「這算是你表哥,叫張梁,長你兩歲。」

莫玥朝着男子的方向福了福,之後便眼觀鼻鼻觀心的坐着,張氏問一句,她答一句,張氏不問,她便沉默,過了一會兒,張氏就讓她回了院子。

一進屋,侍書便掩了嘴笑道:「小姐,你看太太是不是打算為你說親?表少爺看起來一表人才。」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

一向沉穩的夏荷聽了氣得不輕,哪家的丫鬟敢這樣欺辱主子?婚姻大事,稍有不慎便會壞了小姐的閨譽,忍不住怒道:「在小姐面前說什麽胡話!」

侍書不以為然地道:「奴婢又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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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獨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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