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過是癬疥之疾而已

「袁督師起複，聽說孫閣老起了重要作用，果然君子在朝，天子便能用賢臣，這一次建奴想西進，那就很難了。」

「當今國之大事，便是驅除建奴，恢復遼東。袁督師在寧遠，可是打了近年來的少有勝績，天子聖明，自然要提拔重用。」

「不錯，說起來建奴酋首黃台吉，率領大軍征討察哈爾，打伏喀喇沁，據說還要率大軍出征察哈爾，這樣袁督師就有了充足的時間修建城池，建立防線，讓建奴寸步難行。」

「袁督師的策略是對的，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建奴野戰無敵，我大明軍隊當嚴守城池，待敵疲憊，才有取勝之機……」

身為大明最頂級的勛貴層，他們聊得話題，自然不是什麼名妓、音樂或者舞蹈，而是涉及軍國大事，尤其是遼東的建奴之事，正是他們探討的話題中心。

自老汗努爾哈赤以十三個盔甲起兵，屢次野戰擊敗明軍，並通過漢奸拿下了瀋陽、遼陽幾個大城，建立了一個穩固的強力的政權，便像一把利劍一般，懸在大明王朝的頭頂。

而如今努爾哈赤已死，其第八子黃台吉繼位，又不斷地對大明和蒙古構成攻勢，劫掠人口、牲畜、糧食和布匹，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建奴兵鋒正盛，自然就成了在場諸位的談論中心。

張之極滔滔不絕，指點江山，不斷提出高論。

朱少元偶然出言，卻是極有見地。

黃光略的父親是內閣首輔，得到的消息自然更多一些，說出來的話也比較高屋建瓴。

孫仲壽也偶爾插一句話，他是前線帶兵打仗的，對前方事物甚為了解，和這些勛貴弟子微微一說，和他們的話語一一論證，也讓眾人驚嘆不已。

在這個時候，楊婉兒重新低頭靜默，完美的做好了一個花瓶的角色。

看眾人在那裡高談闊論，葉楚和他身旁的魏廷則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孫仲壽突然轉頭看向葉楚，微笑著道：「太保大人，遼東之事，不知你有何見解？」

「練出精兵，擊敗建奴，收復失地。我和諸位的見解並無不同。」

葉楚淡淡的說道。

「我們也只是泛泛而談罷了。」孫仲壽搖搖頭道：「聽聞太保大人正在操練新軍，想必有所見地，還望不吝賜教。」

他面上帶著誠懇，心中卻閃過一絲鄙夷。

果然是一個只會舞刀弄槍的莽漢，沒有什麼見解和看法。

對付你這種只會打打殺殺的粗坯武夫，從前宋到國朝，我們有一萬種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有的見地，最關鍵點就是擊敗建奴。」

葉楚平靜的說道。

「太保大人所言不錯，可是『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如何才能擊敗建奴，才是最關鍵的，太保大人可有想法？」

眾人沒有說話，英國公庶子張之限說道。

他畢竟年輕，雖然城府極深，但是葉楚卻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不將他放在眼裡的人，縱然再能掩飾，語氣當中的詞鋒，眾人還是聽出來的。

「前人早就給了我們標準答案，何必再去顯擺你的看法？」

葉楚臉色絲毫沒有變化，甚至都沒有看張之限一眼，眼睛掃過孫仲壽，依舊如往常的平靜語氣：「岳飛曾經說過，『文臣不愛錢，武將不惜死，天下便可太平』，這話永不過時，只要大明朝多一些岳飛口中的文臣武將，天下便可太平，擊敗建奴，收復遼東，也就不在話下。」

眾人默然不語。

岳飛的這句名言，雖然是至理，可也是不可能實現的廢話。

眾人都不是三歲小孩，如何不知道當今官場的習俗，哪個文官不愛錢，哪個武將不惜死？

不愛錢的那是海瑞，幾千年就出了一個，還被無恥文人各種污衊。

不怕死的武將，前幾年的薩爾滸之戰倒有一個，就是杜松，結果直接被砍了腦袋。而像李如柏那樣的友軍，直接不戰而撤，顯示出他和愛新覺羅家非同一般的友誼。

因此世人都知道的結論，現實中卻極難實行，說這樣的話來顯示自己的知兵，其實和廢話無異。

「好見地！」孫仲壽撫掌讚歎：「聽說太保大人正在操練新軍，想必定有所成，他日遼東戰事緊急，還請太保大人慷慨同仇，共赴國難。」

「會有機會的。」

葉楚淡淡的說道。

眾人一起讚歎葉楚的深明大義。但他們心中，卻是對葉楚有了一個判斷。

一個只會空說大義的武夫罷了，就算編練新軍，怕是也不值一提。

就算天津的錦衣衛衙門在他的高壓之下，無人生有異心，只要這人倒下，那麼立刻就會樹倒獼猴散，呼啦啦大廈傾倒而已。

在眾人這等家世非凡者眼中，一個武藝高強的傢伙，根本不值一提。便是如眼前這位錦衣衛左都督，哪怕是橫斷京城無敵手的高手，也僅僅是給他們這些勛貴、大將做打手罷了。

像英國公世子張之極，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但卻有繼承英國公這個爵位的資格，日後執掌三大營，保衛京城，一句話決定無數人命運，才是勛貴眼中的優秀者。

眾人討論許久，享受過一頓晚餐之後，便紛紛告辭而去。

葉楚和魏廷坐在馬車上，往府中行去。

「先生，一定要『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惜死，天下方可太平』嗎？」

魏廷沉思許久，終於問了出來。

雖然這一年來，兩人並未同房，但魏廷顯然明白葉楚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因為修鍊的緣故暫時不近女色，而且葉楚也時常陪她花前月下，只是沒有走出實質性一步而已。所以並沒有難過之意。

今日聽到葉楚的一番評論，心中不明白，便不由得問了出來。

「從三皇五帝開始，這樣的天下從未有過。」

葉楚淡淡的搖了搖頭，心中閃過那個紅色光明佛的身影，隨即笑道：「我們所做的，只是竭盡全力，打造那樣的時代。」

「可是要達到那樣的時代，不知道要耗費多大的心血，也未必能夠成功，但建奴的威脅就在眼前啊。」

魏廷雖然是女子出身，但她追隨魏忠賢數年，見慣了爾虞我詐，見慣了醜惡嘴臉，對這樣的世道，從來就沒有看好過。知道要實現這樣的目標，難於上青天。

但大明朝最迫在眉睫的，好像不是這個，而是驅除建奴，收復遼東啊！

所以她忍不住問道。

「對於朝廷和袁崇煥來說，建奴是心腹之患，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但是對於我來說，建奴黃台吉，不過是癬疥之疾而已，屠盡建奴，易如反掌而已。」

葉楚掀開窗帘，看了一眼夜色，淡淡的說道。

語氣當中，充滿著無比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