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七章 矛盾

「腦部細胞的損傷幾乎是不可逆的，」趙海倫看著屏幕上顯示出的信息，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再生搖籃的技術目前攻克對象能夠進行細胞的列印。準確來說，能夠讓傷口快速復原，但想讓你這樣的陳年舊傷恢復還需要再進行技術革新。而新生細胞無法複製損傷細胞存儲的記憶。」

「現在的科技在神經聯合方面可不會這麼粗暴，」她敲敲操作台，「你的情況特殊，長時間的刺激與低溫冷凍，就算是用再生搖籃技術，能將外傷修復成功，關於腦部的細胞，依舊可能會造成記憶的完全丟失。」

「不必了，我選擇身體本身的自我修復。」巴基按照托尼的指示動了動手指，「我已經習慣了。」

海倫合上筆記本：「好吧，你自己選擇，你做主。看起來你更在意你的記憶而不是你的胳膊？」

托尼按著他的胳膊：「別動別動別動，還差一點。」

巴基僵著身子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那就簡單了，還是外科手術，約個神經外科的專家吧，這不是我的專長，」海倫點點頭，「機械科技問題托尼能夠解決。那些鏈接是為了控制你的神經問題……我給你推薦個人？」

托尼拍了拍巴基的機械臂：「暫時沒什麼問題了。」

他轉頭去看海倫，露出一個有些嫌棄的表情：「別告訴我你說的那個人是那個史蒂芬·斯特蘭奇。」

「雖然他不是科研人員……對沒錯，就是他。」海倫看了他一眼，「你可別嫌棄他，你們倆那張嘴差不多。」

「你就這麼想我？」托尼抱胸，「我以為我可比他帥氣多了。OK巴恩斯中士，你那金屬臂的使用和過去沒什麼分別，已經拆掉了那幾個放電的破玩意兒，你可以和艾爾莎出去玩了她已經向賈維斯詢問了好幾版計劃……我強調一遍，她不知道但你可要注意分寸」

巴基已經穿上了襯衫，扣上了幾顆扣子。他沉默地看著那兩個拌嘴的科研人員，在托尼和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微微皺了皺眉：

「斯塔克。」

「還有事？」

「我想和你談談。」

「談談？」他停下了整理工具的工作，把擼上的袖子拉下來扯平，「OK沒問題，你想談什麼？話我先說在前頭，我不是很喜歡你們這些老傢伙。如果要和我談論一些教育我的話題那我們現在就可以先打住。看看你們那臉，別想以長輩自居。」

海倫左看看又看看，喊賈維斯給她開了門先撤了。

實驗室里只剩下對峙的兩個男人。

他們對視了幾秒，托尼漫不經心地移開了視線，把那些工具一點點收起來。而巴基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開了口。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麼，」托尼都沒有抬頭，隨手將已經有些變形的工具往身後的垃圾桶里一丟，「賈維斯，換個牌子再定一套……算了我自己再做一套吧。」

「好的先生。」

「斯塔克，」巴基伸手，按住了他準備扣上箱子的手，「你應該聽我說。」

他直視對方的眼睛。

「關於霍華德·斯塔克。」

托尼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把自己手上的機械手甩了下來，側過身倚在桌子上，雙手在胸前環抱，表情有些玩味。他揚揚下巴，雖然身高被壓制了，但氣勢比之更強勢：「你說吧。」

「我知道這個名字，」巴基的表情很困擾，「1991年，在九頭蛇。」

***

「轟——」的聲音傳來，讓人不由得懷疑有敵襲。

艾爾莎本來在沙發上拿著手機和旺達發簡訊，在聲音炸響的時候直接跳到地上。史蒂夫看了她一眼，兩個人都想進到還關著門卻發出巨大聲響的實驗室。

賈維斯攔住了：「Cap，這是先生的私事。」

「這動靜可不像是什麼私事。」史蒂夫活動了脖子。

艾爾莎在這個時候並不那麼好說話了：「賈維斯，開門。」

「抱歉，先生說不需要打擾——」他的話音還沒落，艾爾莎已經屏蔽了他的程序操作，那扇門在她手下飛快地打開。

史蒂夫的動作比艾爾莎快很多，等到灰發姑娘也衝進去的時候，房間里已經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巴基的臉上有擦傷，史蒂夫的衣服亂了似乎剛才交了手，他們身後的東西一片狼藉，看起來剛才發出巨響的就是這裡了。

鋼鐵俠的戰衣靜立一旁，但他手部的戰甲已經完成覆蓋。托尼胸口的反應堆亮得扎眼，掌心的噴射器也已經充能完畢，正對準了對面一言不發安靜看著的巴基；而史蒂夫站在兩個人中間，護著身後的巴基，手掌正對著著托尼的鎧甲掌心，做阻止的形態。

「……這在做什麼？」艾爾莎看不懂了。

他們似乎要打架？可本來不是好好的嗎？

托尼沒有動。

他臉上沒有表情，整個人都沉寂下來，冷笑了一聲：「你該問問你的好夥伴。」

「什麼？」

「Cap，如果，你真的把霍華德·斯塔克當做你的朋友，就不要站在中間像個沒事人一樣。」

托尼緊緊地盯著巴基，臉皮抽動：「巴恩斯，你把你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

「巴基？」史蒂夫有些遲疑。

「我知道霍華德·斯塔克，」巴基已經重複了他的話，「在九頭蛇，蘇聯。」

艾爾莎左右看了看，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攥著拳頭，攥得很緊，血管暴起，但看面色看起來還很平靜。

巴基的話斷斷續續，似乎在靠著碎片的記憶拼湊出他知道的事實。

「1991年，九頭蛇還在研究超級士兵血清，失敗。

九頭蛇收到了關於霍華德·斯塔克實驗成功的情報，組織內部派人去搶奪。我讀過任務報告。搶奪血清，清除障礙。報告落的是我的名字……我不記得、我不記得這個。報告時間……」

托尼接過話：「1991年，12月17日。」

他的嘴角抽動：「我記得很清楚，車禍。現在，你出現在這裡，你來告訴我，我的父母霍華德·斯塔克和瑪利亞·斯塔克，是你殺的？」

他掌心的光芒愈加愈亮：「羅傑斯，滾開！」

艾爾莎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托尼？」

「閉嘴薩倫，」他都懶得看她，「這幾天我在做什麼？幫助一個殺手失去控制更好地殺人？哇哦我真是偉大啊，滿手血腥的殺手，信任真是一個廉價的東西，欺騙也真的有趣……有趣。我猜你忘了，薩倫，你的父親、你的弟弟，也是死在九頭蛇手裡的不是嗎？你身邊現在就站著一個九頭蛇出身的劊子手，你怎麼確認他的手上沒有沾上和你一脈的血？」

「閉嘴斯塔克——」

「你才應該閉嘴羅傑斯！」托尼吼他，「你根本不知道霍華德為了你做了什麼！他只想著把沉沒在上個世紀不知死活的你從冰川上撈出來，根本看不到在他身邊的我。而你，現在站在斯塔克的地盤，維護一個殺人兇手？還有你薩倫——」

他看著戰甲眼部的光芒熄滅，穩穩地落在地上，自己手上套著的掌心也熄滅了光芒，冷笑一聲：「你確定真的要阻擋我？」

艾爾莎的手舉在半空中，眼淚含在眼眶。

「你提到了我的父親，托尼，」艾爾莎笑了一聲，又抽噎一下，「如果非要說，我們是一樣的。而你剛剛已經說出了答案。」

「你說的，九頭蛇。」艾爾莎抽抽鼻子，「我父親，在巴基被抓走的那天死於九頭蛇的襲擊。你剛剛提醒了我，巴基是受害者，一直都是。」

她後退半步，倚在男人堅實的身體上：「他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二戰英雄，在無數同樣是戰鬥英雄的人物中能說出名字的那一種。他同美國隊長一起上戰場，打過納粹，是咆哮突擊隊唯一犧牲的戰士。而在所有人以為他死了的時候，他被九頭蛇帶走了。」

「我們該處理的，是死不完的九頭蛇，而不是受害者。」艾爾莎抬手抹去自己差一點就流出眼眶的眼淚，「托尼你冷靜一點，別的不說，巴基還是個失憶症患者。他連一年前的事情都記不清，昨天吃了什麼今天都會想半天，你確定他說的二十年前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相而不是他記錯了？」

一瞬間，整個實驗室都安靜了下來。

托尼盯著艾爾莎看了半晌，收回了早就沒有威脅性的手部裝甲。

「放賈維斯出來。」托尼轉過頭，掩飾住自己的表情，「現在，你們全都滾出我的視線。」

艾爾莎鬆了一口氣，拉著沉默的巴基和沉思的美國隊長一起先離開了這間已經被毀了一小半的實驗室。

艾爾莎在電梯那裡按了幾下都沒有反應，喊了賈維斯也沒有理她，看起來是真的要維護他的先生到最後了。

灰發姑娘的眼圈還有點紅，她想了想，最後和隊長巴基一起，走了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順便還拉著巴基和史蒂夫進去了。

「好了，」艾爾莎拍拍手，「我們現在可以仔細談話了。」

史蒂夫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倒是今天一直顯得很奇怪的巴基還站著，被艾爾莎推倒在床上。灰發姑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感覺小小地報復回來以前都是他戳她這個行為：「巴基，你怎麼回事？」

「昨天你說你對霍華德·斯塔克這個名字有印象，我還沒當回事……」艾爾莎氣鼓鼓的。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托尼說她父親的時候，她是真的難過；而她也是真的擔心托尼。可到霍華德……雖然艾爾莎知道霍華德是托尼的父親，但是她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是霍華德是史蒂夫的朋友。

「巴基，」史蒂夫皺著眉看他，「你說，霍華德是你的任務。」

巴基接住倒下來的艾爾莎放到自己身邊坐好：「我不知道。」

「你還記得什麼？」史蒂夫的手撐在下巴上捂著嘴，「關於霍華德的事情。你完全不記得他了嗎？在還在突擊隊的時候你們也是認識的。」

巴基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我不記得。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和斯塔克說。」

「但不該是連你自己都想不起來的時候就說，」艾爾莎癟嘴，「你明明記不起來。」

「……我記得一些，」他翻看著自己的雙手，「我記得那個裝著血清的箱子，一共有五份。創造了另外五個『冬兵』。」

「我不是唯一的『冬日戰士』。冬日戰士只是一個計劃的名字，我只是成功品之一。」

「你注射的血清？」

「是佐拉，史蒂夫，」巴基垂著頭，「那個時候應該是半成品。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記得，在血清實驗進行的時候，我也在進行其他的實驗。」

「持續的實驗？」

「是啊，合格的試驗品。」

史蒂夫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今天接受的事實大概已經超過了他的處理速度。關於巴基在九頭蛇的經歷，以及霍華德的死。

艾爾莎歪了歪頭。她的耳朵動了動，走到窗口前打開了窗。

她的窗戶對著太陽，陽光在此刻有些耀眼，耀眼到她睜得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只有太陽以及遠去只能看到一個點的紅色身影。

她回頭：「史蒂夫，托尼走了。」

「讓他冷靜一下也好。」史蒂夫皺著眉，「巴基，九頭蛇的那個基地你還記得？」

「我記得，在西伯利亞，」巴基回答，「那時候還是蘇聯的地盤，具體位置可以去找。」

「我以為蘇聯和納粹是敵對的，」艾爾莎按著腦袋，「上次的歷史課有講過。對了，托尼還沒趕我們走，我們是不是還能在這呆上幾天？」

史蒂夫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更應該關注一些別的什麼的？」

艾爾莎動動脖子：「那是你們的關注的，我只要配合就好了。托尼不在，我覺得我就是這個大廈的老大。賈維斯肯定在他的戰甲里統籌，我要讓另一個賈維斯回不來，這樣就安心了。」

她的手機還在原來實驗室門口的沙發上，艾爾莎摸了摸口袋，吐吐舌頭，在巴基臉上親了一口：「我先回去拿一下手機。」

「你覺得賈維斯會不想回來幫托尼？」史蒂夫看著開門的灰發姑娘，忍不住她的異想天開，「他是斯塔克的傑作。」

艾爾莎的身體已經離開了房間，在史蒂夫話音落下的時候，轉頭看他，眨了眨眼：「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了？他和旺達相處得很愉快，我想旺達肯定願意賈維斯一直陪著她。」

門被關上。

史蒂夫收了笑意。他看著沉默不語的巴基，嘆了口氣。

「我們也得談談了。」

***

斯塔克大廈改造成復仇者大廈的進程很順利，而大廈這裡除了復仇者和受邀而來的趙海倫博士，沒有別的人。

按理說大廈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海倫博士也好，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布魯斯·班納也好，總應該出來看看，但始終沒有。

剛從實驗室下來，艾爾莎就又要回到實驗室去。

她回到那間門都被破壞的實驗室那裡的時候，趙海倫博士竟然還在。

她正在看著那一片狼藉嘆氣。

看到艾爾莎過來，漂亮的美女博士對她打了個招呼：「托尼說他這段時間先不回來。」

艾爾莎點點頭。

「他去找波茲小姐了大概，」海倫博士聳了聳肩，「你們復仇者之間的事情我可不想參與。我只是個普通的醫學研究者。」

艾爾莎笑了笑：「我也不是復仇者。」

「你紐約大戰那天的視頻已經火到世界各地了，我可是會上網的呢。」海倫博士走過來，把一張紙條遞給艾爾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回首爾去了，這邊的事情暫時也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紙條上的傢伙，不過那傢伙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和托尼嘴貧的時候有點像。」

艾爾莎若有所思。

雖然托尼·斯塔克有時候說話真的不太好聽，但艾爾莎對托尼·斯塔克的好感遠超一般人。可能那句「爸爸」確實有點關係。

她看著紙片上的「史蒂芬·斯特蘭奇」，往手機中存了號碼，順便繼續給旺達發簡訊。

W·M：怎麼才回？

A·S：別提了，突然變得一團糟。

W·M：需要幫忙？

A·S：需要需要！我想讓賈維斯這段時間先別回來，至少幾天。

W·M：斯塔克先生那邊發什麼了？

A·S：小矛盾，我們會解決的。

W·M：好吧，皮特羅去接你了。

A·S：唉？我沒想讓他來啊！旺達你只需要確認賈維斯在手機里我就能讓他出不來……我的變種能力可比以前強多了。遠距離的話範圍操作不可以，但單點限制我還是做得到的。

P·W：艾爾莎你讓我去紐約玩的打算泡湯了。

艾爾莎看著插過來的簡訊，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記仇，讓你說我胖了。

W·M：他在。

艾爾莎眨眨眼。對那個被自己改造過的手機的熟悉程度讓她瞬間就完成了想要的結果。

A·S：旺達，幫我哄哄賈維斯啊，我先去忙了。

旺達再沒有發簡訊過來。

艾爾莎鬆了口氣，大搖大擺地坐著電梯下了樓。

然後她發現了大廳里坐著的另外三個復仇者。看起來他們才回來不久。

鷹眼受了傷，已經包紮好了，似乎在和娜塔莎說些什麼，布魯斯·班納戴著眼鏡，在看手中的平板電腦。

發現艾爾莎的出現，幾個人的反應一致，都在盯著她看。

「我……哪裡有問題嗎？」她無辜地眨眨眼，「你們剛回來？」

布魯斯·班納嗯了一聲。他推推眼鏡：「出去轉了一圈才回來。外面的城市正在重建。」

艾爾莎點點頭，看向昨天就出任務去的鷹眼，因為主要就是他的表情最為複雜。

「你、你那個那個……朋友呢？」克林特·巴頓的表情看上去就是牙疼。

「朋友？巴基還是史蒂夫？」艾爾莎歪歪頭，「他們在談話，你找誰都再等等。」

娜塔莎手抵在嘴邊笑了笑。

鷹眼嘖了一聲：「好吧，最好不要讓我直接見到他。」

「怎麼了？」史蒂夫已經出來，他看著廳里一群表情複雜的人，摸不著頭腦，「你們見到托尼了？」

「托尼又怎麼了？」娜塔莎攏過頭髮，「我剛剛看到鋼鐵俠出去了。」

「好吧，」史蒂夫沒有回答，重複自己的問題，「巴基有什麼問題？巴頓你說。」

鷹眼還沒說話，班納把手中的平板遞給了史蒂夫：「你還是自己看吧。」

這是一段監控錄像。

鷹眼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我剛出過的任務。弗瑞讓帶來給你看看。」

錄像中是一段激烈的搏鬥，而視頻的中心人物是一個戴著黑色面罩的男人。

很快鷹眼也出現在視頻中，他成功地打掉了那個面罩，露出一張蒼白而又熟悉的臉。

巴頓被狠狠踹了一腳，脫離了攝像頭的範圍。

那個有著一模一樣相貌的男人似乎還想襲擊，卻控制不住，跪了下來。再然後，他的面容開始扭曲，而後眼中鼻子嘴角全部開始流血，屬於人類的雙手痙攣，他很快支撐不住，從身體內部開始發出紅色的光。下一秒，攝像頭被炸開，錄像結束了。

平板電腦被丟開，在半空中炸碎。

艾爾莎赤紅著眼，咬牙切齒，大廈的光源開始閃爍，連一旁的機器都開始顫抖。

「艾爾莎你冷靜——」

「我『嗶嗶嗶——』的九頭蛇！」

砰，頭頂的燈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