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魔

「還敢來！找死！」冷玉容眼神驟冷，卻忽然見着十幾個黑衣人驟然從四處圍攻而來，見着中間她話也不說便就砍殺過來！

冷玉榮亦是手中長劍一哮，轉身便朝着眾人急速殺了過去。

此時本就不甚寬敞的街道上，十幾個人站在一起便更顯得擁擠了起來，夾雜着各種打鬥聲、街邊房屋中婦人驚恐的喊叫聲與孩子的哭喊聲，問詢而來的武侯的呵斥聲卻是喧囂成一片。

陳青戒嘔著鮮血斜躺在街角，因為失血過多視線有些模糊，周遭聲音忽然變得逐漸朦朧了起來，像是跟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堵厚厚的牆。

「唔！」

這樣的情況下，一般的聲音原本很難引人注意，然而忽然響起的這個聲音，卻並非是喧鬧，而是因為太過凄厲了。

那是「哞——」的一聲悶響，與從耳中聽到的聲音相比，那聲音更像是源自於腦海的最深處，由於陳青戒躺在街角，眼中能看見的便是頭上流雲急速的朝着四周散開，像是濃霧被狂風瞬間吹散一般，在剎那間將流雲與如洗般的夜空格成了一道圓形分界。

混亂的聲潮漸漸從長安城各處開始傳開，高聲的嘶吼與無數的哭喊與邊上戰鬥的聲音夾雜在一起。

「雲彩紅了！」

「天漏了！天漏了！」

「我乃神威衛主事黃忠！爾等何故再此逞凶！束手待降！」

「滾！區區凡人也敢對我動手！」

「殺我兄弟你還想走！今日你我便一同將命獻於天魔！」

怒罵聲！喊殺聲！金屬交擊的聲音亦是漸漸變得暗淡，不多時，頭頂上又傳來一聲凄厲的嘶鳴，

「哞……」

「哈哈哈！回來了！大長老回來了！金丹修士又如何！正道魁首又如何！你終究還是逃不脫了！」

另一道身影正吶喊著自上方衝來，隨後便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摔飛出去，隨後便聽見嘩啦啦的房屋倒塌的聲音，煙塵飛舞。

到處都是混亂的場景，兵器交擊、法術爆裂的聲音密集地響起。

陳青戒依舊是沒有被周遭的激烈打鬥影響多少，他獃獃的看着頭上愈發詭異的情形，此時頭上圓形的流雲在紅色的異光照應下正翻滾不休。

周遭的聲音漸漸停滯下來，陳青戒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費力的撇頭望去，卻見方才那冷玉容驚恐的看向頭頂上的異像。

「這是……」彷彿在恐懼什麼，瞬間便騰地而起，腳踩飛劍朝着遠處疾馳。

呼喊的聲音在夜色中炸開了，有人狂呼，到處都是四處奔走逃離的百姓，真真的宛若末日那般慘烈。

陳青戒迷迷糊糊的躺在街角，幾次想要掙扎著站起來，但周遭的聲音忽然漸漸變得緩慢，眼中的場景也漸漸模糊，稍後天地間便驟然變的安靜了下來。

而此時的長安城中，驟然出現十幾道巨大的血紅色光柱，光柱直刺蒼穹，透過圓形的捲雲折射於一處，於圓形的捲雲中間形成一個詭異的光點，須臾，光點越來越盛，漸漸的生長起來。

此時的皇宮中亦是一片混亂，即便是方才已經被震驚過一遍，此刻的姬媚兒依舊有些呆愣愣的。

「這…這是什麼……」

她詢問的赫然就是正在給姬媚兒擺弄飛劍的四寶，此時的四寶亦是張大了嘴巴看着外面異象，不過終歸是修鍊過的，感受着周遭靈氣中蘊含的煞氣越來越重，起身便抓住姬媚兒的肩膀，踩在長劍之上，瞬間便朝着城外疾馳而去。

「哞！」

就在四寶飛出長安城片刻之後，方才那「哞」驟然再次從天空之上響了起來，聲震蒼穹，氣勢恢宏，而後十幾道圍繞在城中的光柱驟然連城一片，驟然爆裂開來，形成了一片滿布長安城的血色濃霧，濃霧之中那些正在嘶喊、奔逃的百姓們驟然覺得腳下一輕，而後竟是慢慢的朝着上空漂浮了起來。

冷玉容凌空站在長安城外十里之外，身邊四寶腋下夾着已經震驚的忘記了哭喊的姬媚兒。

「嘭！」

「嘭！」

長安城裏的濃霧變的越來越濃，爆響聲亦是越來越烈，漸漸的變成一片，變成一道道劇烈的爆響之聲。血色的霧像花一般綻放，開出無數萬朵瓣，擁擠、涌動、破散、嗤嗤聲響。

而後數萬道細細的紅色水流，在長安城上空汩汩向上探著，騰空而起，接連到頭頂那顆紅色光影之中。

冷玉容看着天地間的萬涓細流，眼瞳里的神情也變得恐怖起來，直到現在她才清楚哪些紅色的溪流是什麼，才知道方才知道那些百姓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一種恐怖。

無數道紅色溪流漸漸凝結成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不斷掙扎的血色球體。

霧氣在巨大的球體前消散，露出地面以及已經變得異常空寂的長安城。

而那球體漸漸變得安靜了起來漂浮在雲海之間，竟是要比皇城中的宮殿還要碩大幾分，緩緩探出捲雲靜靜的落在長安城上空。

血球與地面離得不遠，約摸三丈距離，不消片刻，剛剛安靜下來的血球驟然開始掙紮起來，周遭的空氣似乎也開始便的粘稠，一股恐怖，陰冷的氣息瞬間在天地之間瀰漫了起來。

掙扎變得越發劇烈，但終歸還是好似被什麼束縛住了，也僅僅只是掙扎而已。

巨大的血球漸漸變得凝實，而後以極快的速度變得透明，須臾，肉球化作了一個閉着眼睛的、蜷縮在胚胎裏面的新生嬰兒。

那巨大的嬰兒漸漸的開始成長，放棄了開始的掙扎，一切回復寧靜。

「噗通！」

「噗通！」

一陣陣心跳似得聲音從那胚胎中傳來，由一開始的微弱變得猛烈，漸漸的開始變得平穩有力。

天地間忽然掛起了風，但光有風聲卻不見周遭物體搖曳，甚至比未颳風的時候還要靜靜幾分，但眼見着，遠處那巨大的胚胎上空忽然出現一股淡淡的白色霧氣，從一開始的似有若無倒須臾后的漸漸濃烈，頃刻間在這方瀰漫開來。

那是靈氣太過濃郁形成的濃霧，而後，濃霧驟然行程旋渦，長鯨吸水般的湧入胚胎之中，那巨大的嬰兒隨着已經開始成長，隨着靈氣越來越少，不過頃刻間便已經變成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

「轟！」

胚胎驟然炸裂，粘稠的帶着些異味的羊水形成了一道洪流瀰漫開來。

那胚胎中的少年正獃獃的站在長安城中，遠遠望去，巨大的長安城與他相比更像是一個孩童的玩具，即便是長安城高達十丈的摘星樓，不過是到他膝蓋而已。不過許是剛剛出生，並沒有什麼智慧，獃獃的看着周圍的東西。

片刻后它眼瞳里的情緒變得越來越複雜，有喜悅，有憤怒，有貪婪，最後變成了掙扎，而後他的目光被一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目光落點，正是陳青戒躺着的地方，此時的陳青戒已經被周遭倒塌的牆體深深的埋在裏面，但忽然青光一閃，周遭磚瓦炸然朝着四周激射，隨後形成一道青綠色的光幕將陳青戒籠罩了起來。

「魔！！」

巨人狂吼，聲音帶着濃烈的煞氣在四處驟然涌了過來！

兩人震驚的聽着那巨人狂吼，一動不動的異常震驚，而是凌空飄浮在外一邊的中年男子看著名巨人，情緒有些複雜。

「見過父親！」

「見過掌教！」

來人正是子虛仙宗掌教冷羽。

「嗯！」

冷羽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數百道流光驟然從遠處急速靠近，其後又有各色法光隨之而來，最後便見一朵法蓮由遠及近，瞬息間便已經到了近前。

「此處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靈氣如此暴虐凶戾！？」

「見過崑崙掌教！」

「見過子虛掌教！」

「佛主也來了！」

「見過佛主！」

「阿彌陀佛，見過三宗五門，諸掌教長老！」

眾人齊齊而至，卻近皆都是修真界數得著名號的大人物，即便是修真界中的青雲試，也不可能見得如此齊全。

「帝君也來了？」

循聲望去，卻見遠處一道彩色流雲急速而至，那雲朵上站着一位二十餘歲的俊俏青年，那青年姓王，名玄甫，乃是東海之內的方諸山上仙，名下有諸司命三十五所，隸屬天庭，主管人間引渡飛升，仙人仙籍之事，王玄甫為大司命。

帝君身後跟着一個童子，雙手捧著冊子站在青年身後。

「見過帝君！不知帝君來此有個貴幹？」

那帝君看着遠處巨人微微一愣，轉而朝着眾人稽首道：「方纔此地土地河伯，城隍鬼差，各司神祇盡數在仙籍之上除名，我特來查探！如今見了，卻是此物造的孽！」

眾人聞言四處觀望，卻還是邊上崑崙掌教上官驚鴻上前一步道：「敢問帝君，這究竟是何物？」

東華帝君朝着遠處巨人伸手一指道：「魔！」

「何為魔？」

東華帝君苦笑道：「所謂魔者，天生三魂，地養七魄，以凡人精血為肉身，故此物乃是天生地養的邪物，此物原本無名，洪荒此物初現叫聲似「哞」因其性凶醜惡逆，遂起名為「魔」。」說着擺了擺手道：「不過此物缺一主魂，呆呆傻傻，斷無洪荒時那惡魔本事，此方事情已然查實，地界只是我不便插手，告辭！」

「帝君慢走！」

……

……

一路上東華帝君一直都緊皺着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邊上童子見此輕聲問道：「師父，這魔犯了天條，為何師父不出手殺了他。」

帝君嘆了口氣道:「你是在可憐那些百姓？」

童子點了點頭。

「你只見他們死，便覺得他們可憐，但若見他們出生是不是會心生歡喜？秋枯春榮，種因得果，有死有生，這就是輪迴。」

童子懵懂的點了點頭，看着遠處越來越小的巨人，神色有些悲傷：「師父，為什麼我還是覺得那魔該死？「東華帝君哈哈一笑，一手扶著童子的後腦，沉吟了片刻才道：「許是……長得太丑了吧！」說着似是想起了什麼，對着童子說到：「你且先回方諸山！為師去辦點事！」

童子點頭，卻見東華帝君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朝着北方之地行去。

須臾，東華帝君便以到了北俱蘆洲，九幽地界。

天地有極，一極陽陽，一極為陰，天地陰陽交匯之處有一深谷，此谷及其寬廣，不知其來路，又極其深邃，不知其歸路，只知道此處是天地幽冥之界，罡風凜冽，靈氣暴虐，煞氣甚重，尋常人難以抵達。

此時的東華帝君，便在這深谷中央寰肆，但見周遭有恐怖氣息撲面而來，手中光華一閃，但見那陰影瞬間消散，復又聚在一起。

「我道是誰，原來是東華帝君，此番來此，有何見教？」

循聲望去，卻見一邊一道黑霧驟然出現在東華邊上，而帝君卻是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邊上黑霧。

「你這裏丟了一件東西，我特來告訴你一聲。」

那黑霧不斷變換著形狀，看着東華呵聲笑道：「九幽雖然貧瘠，但東西還是有些，每日丟的東西數也數不清，何勞仙君大駕？」

東華帝君盯着那團黑霧，半晌才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好自為之！」

帝君走後，那團黑霧待在原地久久不曾散去，直到半晌后，這才開始激烈的翻騰起來，帶着些虛弱的口氣朝着遠處嘶吼道：「這次不成還有下次，下次不成還有下下次！只要我九幽不滅！此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