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隨著他這一笑,寧書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片沉悶平靜的湖,忽然被人扔進了一塊石子兒,石子兒落在了湖底,梗在她的心頭。

「笑?我寧奉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孽子!」他一腳踹在寧珏的肩頭,後者向後栽去。

「好了!」寧老爺出聲制止了寧奉,「珏郎,身為寧家男兒,在外要保家衛國、效忠朝廷,在內要孝順長輩、保護妻兒。你是家中長子,做事當有分寸,為何如此胡鬧?」

寧珏有些鼻酸,他重新跪好,抬頭看向自己的祖父,道:「寧珏尚不可上陣殺敵,更沒有妻兒,唯有雙親和弟妹。先生教導我們要好好讀書報效朝廷,可是他匡元卻推我的妹妹下水,事後受罰的也只我妹妹一人。」寧珏指著裡屋的方向,恨恨說道:「他明明病癒,卻不許大夫去瞧一眼我病重的生母!又是誰給了外院婁嬤嬤的權利,阻止我生母請大夫來看病?這是既欺負我親妹,又害死我生母!我寧珏為何要效忠他匡氏一族!」

「大膽!你再胡言,我就將你逐出寧府!當沒你這個兒子!」寧奉氣得臉色發紅。

此時匡元從裡屋沖了出來,朝著寧珏喊道:「胡說!我沒有阻著大夫去瞧病,什麽婁嬤嬤的我根本也不認識!至於你那妹妹,她自己明白是怎麽回事!」他一臉的忿忿不平,宋氏和盧氏也緊跟在後面追了出來。

寧老爺猛地一拍桌子,屋內頓時安靜下來。他環顧四周,最後看向始終站在門口的寧書,問道:「書丫頭,你來說。」

面對寧老爺彷佛能夠看穿一切的雙眼,寧書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有些緊張。她小心斟酌著詞句,道:「回祖父的話,姨娘的身子向來不太好,原本大家都沒怎麽在意,卻不想姨娘的病越來越嚴重,甚至咳了血。府內的家醫全在世子爺這兒待命,於是丫鬟就打算出府去請秦大夫過府瞧一瞧,婁嬤嬤想得也仔細,說如今府里有貴客,不要隨意請府外的人進來,何況府外的大夫也不如家裡的幾位大夫可靠,讓我們不如來世子爺這兒看看有沒有閑置的大夫。而最後還是請了家醫來瞧的,姨娘如今已經好多了呢。」

十四歲的少女正是娉娉婷婷的年紀,她說的仔細,聲音又溫婉好聽,身上一襲月白色的衣裳,顯得整個人皎潔如月。

寧書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又說:「哥哥在書院一整天不曉得具體緣由,又見姨娘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就慌了神呢。您們知道的,哥哥最是孝順,家裡任何一個人受了一點點委屈,他都要自責的呢。」

此時寧奉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

寧老夫人眯著眼睛仔仔細細瞧著寧書,而後突然開口問道:「那麽當初落水一事又是怎麽回事?」

寧書萬萬沒有想到祖母會突然問起這個,當時沒多問便直接讓她領了罰,如今才問起又是為何?更何況作為一個假的寧書,她對當日之事的確了解不多,只從江姨娘那兒隱約得知匡元之所以厭惡寧書,是因為寧書對匡元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這個解釋卻經不起思量,身為世子,就算沒有遇過,也該聽聞過這種想攀高枝的女子,他當真小氣到跟一個小小的庶女計較?除非……寧書心裡「咯噔」一聲,除非匡元有什麽把柄落在了三丫頭手中?

「書丫頭!」寧老夫人的聲音裡帶了絲嚴厲。

寧書一驚,立刻回過神來,她有些茫然地望著寧老夫人,微張了嘴,不知道該怎麽為自己辯解。

寧珏偏過頭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寧老夫人見狀有些不悅地看向他,道:「別以為書丫頭話說得漂亮就替你圓過去了,若不是看在你是二房長子的分上,單憑你今日所做之事,將你從宗譜剔除都不為過!」

聞言,寧珏的臉色不由慘白了幾分。

「仇視世子,此為不忠;頂撞父親,此為不孝;眥睚必報,此為不仁;驚嚇長輩,此為無禮;態度傲慢,此為無知!我寧府長子豈會是如此不忠不孝不仁無禮無知之輩!」

隨著寧老夫人細數的罪狀,寧珏的臉色越發蒼白,就連一旁的寧書也跟著揪緊了心。

寧書藏在袖子里的指尖顫了顫,而後緊緊攥成拳。她走到匡元面前,福了福身子,道:「之前是寧書不懂事,衝撞了世子爺,惹得您心裡不痛快,寧書向世子爺賠禮。」寧書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像是鼓足了勇氣般,抬眸望向比自己高了半顆頭的世子。澄澈的眼直直望進匡元的眼底深處,她咬了下淡粉的唇瓣,聲輕卻清楚地緩緩說道:「世子爺寬宏大量豈會跟寧書計較,那點小小的誤會也不值得說給長輩們聽呢,世子您說是吧?」

清清冷冷的聲音里,三分無奈,三分禮數,三分祈求,還有一分警告。

匡元果然變了臉色,像是沒有料到寧書會說這話一般,望向她的目光竟像是第一次認識對方似的。他再抬頭看了看眾人,覺得寧老爺和寧老夫人的目光里有了深意,不知怎麽的,他彷佛有入了圈套的錯覺。

他按下內心的憤怒,斂去傲慢,深吸口氣的上前一步,對著寧老爺道:「今日之事雖說是令府大郎莽撞了,卻是為母,其孝心可表。母妃也只是受了點驚嚇,如今已經安然睡下了,還望看在大郎孝心的分上,不要責怪他。」匡元頓了頓,又說:「至於那婁嬤嬤……我與母妃都不認識。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府上的幾位家醫也不必總留著待命,免得耽誤了府上其他人的需要。」

寧書藏在袖子里緊緊攥著的手逐漸鬆開了,看來她猜對了。

匡元跨步走到寧珏面前,朝他伸出手。後者猶豫的看向寧老爺,寧老爺點了點頭,他才搭著匡元的手站起來。

「多謝世子體諒。」寧珏道謝,可那聲音里卻聽不出謝意。

匡元不以為忤,笑道:「子玉賢弟光明磊落,行事果斷,實乃我大匡的棟樑之才。」

寧老爺目光閃了閃,笑道:「老夫也覺得晚一輩裡頭,珏郎頗有老夫當年上陣殺敵的架勢。」他看向寧奉,指了指寧珏,「此子不錯。」

寧奉有點尷尬的陪著笑,盧氏與宋氏皆低頭不語的各有思量。

寧老夫人放下茶杯,「王妃已經休息了,咱們也先離開吧,有什麽話等明兒個再說也不遲。」

寧老爺點頭,道:「都散了吧。」他還想對寧珏說些什麽,就見丫鬟瑞月從外頭走進來,一臉喜色的樣子。

「是邊境來的家書呢!許是大爺就要回來了!」瑞月笑著將信遞上來。

聽聞是大兒寧宗的家書,寧老爺無暇再顧及其他,立刻展開家書一目十行的看過。「嗯,信上說他不用半個月就能回來了。」

「總算有消息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盧氏一臉喜色,急忙吩咐身邊的大丫鬟,道:「杏月,快回去告訴大姑娘。」

寧奉和宋氏也感慨大哥離家太久,甚為想念,就連匡元也想知道邊境的戰況如何,眾人再低語了幾句,這才各自回了院子。

【第三章壽宴的陰謀論】

淑節院里,寧老爺一臉愁眉不展的樣子。

「老爺,宗兒馬上就要領戰功回來了,是天大的喜事,您怎麽還愁眉苦臉的?」見老爺沒反應,寧老夫人思索了下,又道:「比起宗兒,珏郎那都是小事,不過是小孩子家胡鬧,如今天下這形勢,說句大不敬的話,即便是祥王也得倚靠您才站得住腳,您不必憂心。」

寧老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道:「不是那幾個孩子的事兒,而是宗兒這回寄來的家書並非親筆。」

寧老夫人愣了一下,半是驚愕地問道:「老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許是他太忙,讓軍師或是什麽人寫的呢。」

寧老爺搖了搖頭,「這字跡有些熟悉。」他低頭看著家書,仔細思索。

「要我說您就是瞎操心。」寧老夫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有那多餘的心思,倒不如幫我想想幾個丫頭的婚事。眼下琴丫頭是有了婚約的,她那門親事極好,不用人操心,這棋丫頭的婚事卻是容不得半點差錯,您倒是給拿個主意。」

寧老爺笑道:「後宅的事兒還有你做不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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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點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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