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

序章:(2)

?「三哥,你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多吃些吧。」

一個赤裸著半個身子的婦人拿着只剩下幾口的稠粥對着依靠在樹上的漢子說到,那漢子聞言睜開了眼睛,對着婦人搖了搖頭,說到:「給孩子吧,最近的粥越來越稀了,怕是長安城裏也沒多少糧食了,咱們還得想想辦法才是。」

婦人全然不顧德自己赤裸在外的半個肉團,在這時節,活下去已是不易,廉恥那東西多少錢一斤,他們已經忘了。

抿了抿乾燥的嘴唇,最後還是將剩餘的粥水一把一把的塞進自己孩子的嘴裏,沒人都是同樣的量,不偏不倚。

伸出舌頭將碗底剩餘的幾粒粟米吃緊嘴裏,裹了裹身上的破爛衣服,躺在自家漢子的懷裏,聽着漢子的呼吸,無比的滿足,肚子依舊是那般空蕩蕩的,但是心裏卻是異常滿足,有三哥在,自己就會沒事。

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執,甘心情願受人擺佈的人總是死的很快。

看着地上已經碎裂的破碗,還有地上灑了一地的湯汁,匡三彷彿瘋了一樣用地上的石頭敲打那個,還在地上吸食湯汁的漢子,那漢子笑着,彷彿為了一口吃食,什麼都顧不得了,吃飯才是人最大的樂趣,他的笑容證明了這件事情,雖然他的氣息漸漸消失,但那和著骯髒的泥土還有米粒的笑容,卻是讓匡三有些絕望。

「無礙的,一兩天還餓不死。」

這是那婦人說的,看着一天比一天消瘦的婆姨,匡三平生第一次流淚了聲,當恨跟怨變得漸漸無力的時候,這種情感就變成了悲傷,那種無力的悲傷,痛哭,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看着已經餓得瘦成人乾的孩子,婦人輕輕的靠在了匡三的胸前,聽着匡三的心跳,微微勾起了笑意,彷彿安慰,又像是道別。

第二天。

當匡三在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已經死去多時的妻子,一根已經被啃乾淨的手骨安安靜靜的放在兩個孩子的身前,但是兩個孩子呢?自己的孩子呢?兩個已經冰冷的頭顱就放在婦人的身前,脖子上的斷口一看就是被啃食過,長長的脊椎骨還支撐在哪裏,血紅色透著一些蒼白,彷彿在嘲笑匡三,嘲笑那個無能的父親。

易子而食,並非光是易子,只要能讓人們活下去,他們願意做任何事情。

一陣陣的肉香傳來,匡三轉過頭,看着那些正在烘烤着什麼的火堆匡三的臉上泛出一陣陣的慘笑。

這世界總示弱肉強食的,記住他們長得樣子,匡三默默的收拾起了自己家人的屍體,一步一步的朝着人群之外走去,哪裏直通亂葬崗,看在官家養了自己幾個月的份上,也不給他們添麻煩了,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自己能改變什麼呢?無非是早死了幾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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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看着面前一望無際的亂葬崗,眼中一片凄涼,已到春日,些許蠅子嗡嗡的在屍體上不斷的停留,再這樣下去,會出事。

「去將長安城所有的煤油都帶來,另外告訴左右驍衛的人,派三千兵士過來,這樣下去八十要出大問題。」

大災之後便有大疫,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道理,屍體就這麼黃天花日的放着,若是不出事,打死李承乾都不信。

侍衛領命而去,約么半晌功夫,所有火油均已到齊,但是人卻是遲遲未到,看着手底下的人,李承乾輕嘆了口氣說到:「果然是人微言輕啊,去找些力壯的勞力,問問他們有沒有願意幹活的,管飽。」

「是!」

不多時,三百多人均已出現在眾人面前,李承乾給每人發了些白布,讓他們將口鼻捂住,又在一遍支起一口大鍋,看着眾人說到:「抓緊幹活,幹完活吃飯!」

巨大的黑煙出現在了長安城的郊外,烤肉的焦臭氣不多時已經瀰漫了整個長安,李承乾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熟人,是昨日那個漢子,那漢子奮力將一具具屍體扔進火坑,然後繼續,周而復始。

「嘖嘖,這漢子倒是好氣力。」

李承乾亦是微微點頭,朝着那個漢子招招手,示意漢子過來。

漢子早就看見李承乾了,卻是一直沒趕上前搭話,他娘說過,做事要懂規矩才好,昨日阿娘聽過自己的話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那碗粥一口也沒動,他知道阿娘是再生他的氣,但是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在這片土地上,死人彷彿是司空見慣了,沒有人會為死人流一滴淚,凡事總有例外,八尺高的漢子抱着老娘僅剩不到六十斤的屍體哭的歇斯底里。

李承乾從馬背上掏出一塊餅子,白面做的,沒有加一絲雜糧,素油將煎成了金黃色,看着那塊餅子,漢子低下了頭,倒不是他不想吃,而是這麼好的吃食,自己享受不起。

「在邊上的鍋里洗洗手,在給你吃。」

人的屍體是這世界上最骯髒的東西,漢子留戀的看了一眼李承乾手中的餅子,而後在將手在溫熱的鍋里涮了涮,漢子抬頭看了一眼李承乾,見他搖頭,這才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的手洗乾淨,他發誓,自己的這雙手從來就沒有這般乾淨過。

回到李承乾面前,獻寶似得將手遞給李承乾看,紅腫的眼睛,雙可憐巴巴的眼神,配上那副壯碩的體格,讓李承乾直想發笑。

「拿着吧。」

漢子小心翼翼的接過餅子,將巴掌大的餅子捧在手心裏,咽著唾沫看了一眼李承乾。

「吃吧~」

李承乾笑了,笑的很開心,從馬背上解下水壺,遞給那漢子,漢子三兩口就將餅子塞進了嘴裏,雖然噎的直翻白眼,但是還是不斷的將掉落的渣滓建起來塞進嘴裏,李承乾不笑了,反而下了馬,將一袋子麵餅放在漢子邊上。

「別撿了,這還有。」

說着坐在漢子身前,看着漢子滿身的傷痕,李承乾問道:「上過戰場?」

那漢子一愣,而後用力的搖了搖頭。

李承乾也不戳穿,又是刀傷又是箭傷的,沒上過戰場才有鬼了。

「願意跟着我么?」

漢子又是一愣,不點頭,也不搖頭,將剩餘的餅子小心翼翼的放回布袋裏,朝着李承乾梆梆又是磕起頭來。

「你這漢子咋的這麼扭捏,干就干,不幹就不幹,老來這套作甚!」

李承乾的話音有些煩躁,他所見過的長安人都是鼻孔朝天,哪怕是見了皇帝也不一定會底下他的頭,去年跟着李二去莊子裏的時候,那些喝多的老兵痞們摸著自己腦袋誇自己長得俊俏,說李二有福氣,自己承認自己長得俊俏,但是你一個府兵摸當朝郡王的腦袋算是怎麼回事。

漸漸的李承乾知道了,在大唐或者是關中,百姓的地位很高,他們可以完全不屑你的身份,他們看不慣的官員,就算見到你不行禮,也不算失禮,這就是大唐,在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他的人性會讓你覺得倍加舒心。

「俺~俺娘說,您的恩德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可是~可是俺還得去將俺娘埋了,才能回來。」

走了不遠,回過頭來看着李承乾,憨憨一笑。

「俺,叫二憨。」

「好~我在這等你。」

一言畢,轉身而去,李承乾看着那人嘿嘿一笑,對着邊上的侍衛說到:「王忠,若是你跟那傢伙對上,有幾分勝算。」

「一分沒有,那人看起來雖然蠢笨,但是行動間卻是迅速無比,而且行走間虎虎生風,定時在勁旅之中服過役。」

李承乾微微點頭,看着正在般屍體的那群人,眼睛一眯說到:「你看他們有哪些是手上帶着功夫的。」

王忠在邊上看了一陣子,而後說到:「三人。」說着分別指了出來。

「一張餅子,一頓飽飯,換取他們的忠誠,換取他們的生命,這是世界上最合適的生意。」

「人心難測,易收反噬,殿下還是小心為好。」

對於王忠的孝心,李承乾呵呵一笑,看着面前燃燒的屍體,小聲說道:「他們?怎麼會逃出我的手心。」

王忠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不再在意,躬身而退,有些話適可而止,自己的命是他的,再說下去,會壞了規矩。

李承乾總是這樣自信,一如前世縱橫中東一般,他總是會用最小的付出獲得最大的回報,這是本能,當李承乾熟悉了這個家之後,他將自己前世所有的感情寄託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家人身上,不管是經歷過萬般痛苦才將自己生下來的長孫,還是那個嚴厲而又不失慈愛的李二,讓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行。

****************

「阿娘,您放心去吧,貴人給憨兒找了一個家,俺以後就跟着他了。」

說罷起身看了一眼墳頭,一眼決然的朝着來處走去,沒有留戀,沒有悲傷,就像當年跟着密公去打仗一樣——榮耀!

有的時候榮耀就是一個拖累,一個光榮的拖累,儘管你不是很在乎這份榮耀,不會與人紛爭,那麼榮耀總會圍繞着你,從來不會更改,儘管你不會與人紛爭,亦不會成為別人的絆腳石,但是那些渴望你身上榮耀的人就會想方設法的除掉你,為的只是這份榮耀,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紛爭的開始。

二憨脫離了那份榮耀還有他所擁有的一切,為的就是自己獨自生活的老母親,他現在要拾起那份榮耀,因為他在哪個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欣賞,看到了野心,看到了智慧,就像當年的密公,不,比他還要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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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貞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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