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光頭哲學家
當高文原路返回，再次經過鑄鐵球場時，球場大門已經被打開，鼻青臉腫的矮人們正魚貫而出。一半神采飛揚，顯然是打了勝仗，另一半則垂頭喪氣，顯然就是輸家了。
高文繞過他們，從街的另一側穿過，沿着來時路，又回到了那個人力升降機所在的垂直通道，這次他走進了通向行政區的通道。
矮人區里大約生活着一萬多矮人，三大氏族加起來就有九千多。他們名義上接受金穗城的管理，遵守人類王國的法律，但地表上的人類其實也就是說說而已，他們懶得管矮人區里的事，只要它們按時納稅，有真金白銀或是礦產上繳，那就怎麼都好說。
剛一走進行政區，迎面看到的第一幢建築就是行政主樓。十分特別的，在這座主樓的底層，並排立着三扇一模一樣的宏偉大門，而這三扇門后是同一個大廳。它們分別象著着三大氏族：【鑿山者】背後的【灰岩】氏族只走左門；【絞肉機】背後的【鋼須】氏族只走中門；【岩漿怪】背後的【火錘】氏族只走右門。
這三扇大門旁邊，還有一扇寒酸的小門，供其他氏族的矮人們通行。
高文繞到了行政主樓背後，不看上方，而是關注着腳下。這幢樓樓上坐着矮人官員，而地下室則被充作囚室，這樣矮人侍衛只要呆在第一層，就能同時履行保護和羈押的任務。
當矮人區內真的出現窮凶極惡的罪犯時，或是氏族內動私刑直接打死，或是乾脆移交金穗城，反正不會真的往這間囚室里關，這也是矮人官員們敢將囚室建在自己腳下的真實原因。
高文很快就在行政樓背後找到了一排鐵欄桿，欄桿下是個挺大的空間，這裏應該就是囚室的望風口了。
左右觀察無人，高文蹲下，雙手各握住一根相鄰的欄桿，用力向兩側掰去。不出意料，紋絲不動。如果換成德隆小鎮的囚室，那不過手指粗的欄桿，憑高文現在身體素質，單手就能掰彎。但這是矮人建的囚牢，用料特別紮實。
高文可以選擇用濕衣服繞在上面將它擰開，但沒必要費那個事，他早為此做了準備。
【透支力量】藥劑，棕色液體，口感粘稠，極為難喝，藥效持續約三刻鐘，在持續時間之內，飲用者可以向未來『借用』力量。高文捏著鼻子喝完之後，開始第二次嘗試。
這次奏效了，那兩根欄桿開始吱呀作響，緩慢的向兩側撐開一個角度，在高文力竭之前，大約彎折了三十度。因為藥劑的作用，高文得以掰開欄桿，同樣因為藥劑的作用，高文感覺自己的兩隻手突然消失了，使不出一丁點力氣，連彎曲手指都做不到。
這種狀態將持續到他「還清」所有借來的力量為止，大約需要十五秒。
放風口鐵欄桿的間距是給矮人設計的，而矮人比人類壯碩的多，掰開這一點距離，對於矮人而言遠遠不夠，但對於高文而言，則勉強可以通過。他垂下雙腳，慢慢將自己塞了進去。
落地點是一間空囚室，囚室的門也開着。這不是高文運氣好，而是這裏就沒關幾個犯人，第一層有五間囚房，都空着，一個住客都沒有。甚至連獄卒也沒有，他們都在一層大廳守着呢。
高文沒有浪費時間，直接下到了地下第二層，這裏也有五間囚室，關着兩個犯人。第一個正躺在床上數鬍子玩，第二個則對着牆角，似乎正在面壁思過。
那個面壁思過的矮人看着就很特別，就算將他藏在鑄鐵球場的觀眾席上，高文也能在頂層包廂一眼認出他。
這位面壁者是個光頭。
相傳艾爾文公爵最羨慕的就是矮人，因為這個種族從不用為自己的髮際線發愁。從年幼到年老，從健康到疾病，矮人從不脫髮。他們愛極了自己身上的毛髮，不管是頭髮還是鬍鬚，矮人都會精心打理，絕不會主動損傷分毫。在神權時代結束之後，矮人最崇拜的東西就變成鬍子了。
看到這顆光頭時，高文就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人。他清了清嗓子：「布洛托？」
那顆光頭轉了過來，露出一張乾淨無須的臉，下巴處有細微血痕。整張臉看着有點像坑坑窪窪的土豆。
「是我，你是誰？」布洛托問道。
「等等，不要打擾我，這是個好問題。你——是誰？」布洛托看上去忽然間陷入了迷茫，一邊不停念叨著「你是誰」，一邊在囚室里踱步。
高文知道此時不能打擾他，便在牢門外安靜等待，目光沒有閑着，在囚室內四處搜索，果然，他在囚室的一角發現了一片巴掌大小的碎瓷，瓷片的一邊還沾著血跡。
布洛托當然不可能用它割腕，而是每天用他給自己剃頭和刮鬍子。因為器材不順手，這才在頭頂和下巴處留下了血痕。
布洛托從事著矮人中極為少見的一項職業：哲學家。
為了讓自己的大腦能時刻呼吸，他毅然給自己剃了個光頭。又為了上下對稱美觀好看，他給自己颳了鬍子。當他以這副尊容走在街上時，回頭率接近百分之一千，這引起了不少騷動。因為此，布洛托被法庭認為觸犯了【擾亂社會治安罪】這個口袋罪，刑期至長出頭髮和鬍子為止。
布洛托已經被關了三年了，至今依舊沒有想出獄的意思。他很滿意這裏的生活環境，吃得飽穿得暖，不用勞作，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思考，對於哲學家而言，沒有更美妙的工作環境了。
「哈！我想明白了！」布洛托高興的一拍自己的光腦殼，「我知道你是——」
「等等，你是誰？」布洛托問道，「剛才那個矮人呢？」
高文在門外等了許久，已經過了【欺詐藥劑】的藥效期，重新變回了人類外表。他回答道：「他就是我。」
布洛托又思考了一會兒，一拍自己的光頭，更高興了：「沒想到你也懂哲學！沒錯，你只是個代號，他用這個代號的時候是你，你用這個代號的時候也是你，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就是你呀！」布洛托開心的大笑起來，看着更像土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