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揭頂？】
當天中午，學院考古隊一行在大岔口子村進入生活準備期。
好在這邊的空房子多，事先聯繫的當地派出所民警找來大隊書記，開了四家彼此相鄰的農宅，安排好住宿地點，男同學去三裏外的山下把行李物品和一箱箱大米油鹽調料等抬上山。
大隊書記帶來了六名雇傭民工，一會提前上山搭建帳篷。
等忙完住宿事宜，所有同學都累得不想動彈，顧為西單獨來到後山，鎮派出所拉的警戒線清晰可見，就在他走進警戒線時，一名警察鑽出盜墓賊搭建的小帳篷。
「劉所長！怎麼你親自在這裏執勤？」顧為西大感驚訝。
劉紅旗扯了扯帽子，搖搖頭，「所里人手不夠，我今天來換班。」
顧為西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包煙……
劉紅旗擺擺手，「不用來這套，你們到了正好，我也可以走人了。反正也沒什麼手續，就這樣口頭交接吧。」說着，大步向山下走去。
顧為西連忙追了幾步，「劉所，劉所……」
劉紅旗臉色疲憊的轉身駐足，「你追我也沒用。我們的警力不夠用，不可能長期擔任警戒。你們得自己安排人守墓。」
顧為西呵呵一笑，硬把一包煙塞到他手上，「你誤會了，我也知道，沒有行政命令，你們也不可能義務在這守護警戒。」
「你是個明白人。」劉紅旗臉色微松，把玉溪香煙在手上掂了幾掂，「畢竟是個不知名小墓，如果不是盜洞已開，我也不會安排警力盯了幾天。」
顧為西連連點頭，「明白，連你都親自守夜……我們表示感謝。另外，上次抓獲的幾個盜墓者有什麼交代嗎？」
劉紅旗眼睛微眯，乾笑幾聲，「他們都是老手，交代得越多罪越大，刑期越重，肯定只會承認這一樁。」
顧為西失望道：「就沒有上什麼手段審訊？」
「你想多了。現在是法治社會。罪犯一般比普通人懂法。」劉紅旗看上去情緒也不高，「案子沒什麼影響，也就沒什麼人重視。」
顧為西輕哦一聲，心想自己要想打開反盜墓協會的局面，公安系統沒有支持，難度就太大了。比如這次大岔口子盜墓案，劉紅旗所在的派出所就沒有審訊資格，案件還是要移交市局三中隊專辦。他想打聽點消息都不成。
他忽然上下打量著劉紅旗，看得劉紅旗心中發毛。
「劉所，聽說你以前在市局三中隊干過？」顧為西上次就了解過劉紅旗，知道他以前是從市刑偵大隊三中隊調到鎮派出所的，而且三中隊本身就是專門負責反盜墓工作的。後來劉紅旗好像得罪了什麼人，被人貶到了下面派出所。
劉紅旗微皺眉頭，「一年前的事情。」
「如果能調回市局三中隊，劉所是不是願意。」
劉紅旗第一反應是馬上掉頭就走，和這小青年磨什麼牙，他做夢都想回城，一來家庭方面，遠離城市，有時候一個星期才能回家一趟，他放不下媳婦小孩；二來他部隊退伍就分配在三中隊，要論業務熟悉程度，他當然願意從事自己最熱愛的工作。
還有個原因，他的小舅舅是古玩愛好者，他小時候沒少耳染目眩，稱得低級別古玩愛好者。
劉紅旗自嘲的笑了笑，把香煙放進口袋，舉手揮別，轉身就走。
顧為西目送他的背影，心想是不是去找陳宇瞻走走後門，把劉紅旗調回市局三中隊？
剛要進帳篷看看盜洞，卻看到趙通教授背着背包走上山。
顧為西立刻迎了過去。
「趙教授來了！」
趙通不喊不淡嗯了一聲，抬眼看向劉紅旗的背影，「警戒警察走了？」
「剛走。」
趙通皺起眉頭，「馬上要安排男生在山上輪流值班，你一會去排值班表。」
顧為西回答道：「我們五個男生幾天時間內應該沒問題，乾脆晚上都睡在山上，只是時間長了，出土了文物，是不是申請公安武警接手安保工作……」
「公安武警？你當是郭嘴村周天子大墓？」趙通沒好氣說，「至於能不能出土有一定價值的文物還兩說，你們幾個先守着。時間長了，再安排幾個民工也睡山上。給你們壯膽。」
壯膽？也許很多人認為考古工作者膽大無比，根本不怕鬼神。
其實不然，有經驗的老考古工作者還好說，對於實習的學生，守墓是最艱巨的工作。半夜三驚的野外墓地，除了黑夜，就只能數星星，看月亮。孤山野林的月亮跟城裏的月亮不同。如果形容月華如水，那是最最貼切。山尖上擦著月光，星星滿滿當當，一個人站在山崗上，不是被墓葬嚇到，而是被頭頂廣袤的天空嚇到。因為你的渺小，你在這個世界的微不足道。
所以趙通才有壯膽一說。
顧為西沒和趙通爭執，畢竟，考古發掘工作是領隊負責制，主持制定發掘方案，文物保護預案，組織各項發掘準備工作等等。
是絕對的第一責任人。
而這次發掘工作，趙通卻只有責任，沒有權力。
至少，在具體的發掘方案上，顧為西是上面點頭指名的人選。
「行，我聽您的。正好，趙教授，我想和您談談發掘方案，我的意見是大揭頂……」
趙通馬上搖頭打斷，「大揭頂不可能。我們的預算不夠。」
趙通早就計算過，如果延續先前的盜洞，可以節省經費；如果採取大揭頂的發掘程序，人力物力財力十倍的增漲，還八成沒有出成果。
顧為西這次沒有退讓，「我堅持大揭頂的發掘程序。首先，考慮到盜洞的安全隱患，極容易造成塌方，影響到我們實習學生的安全。同時塌方會對墓葬結構會造成嚴重的破壞，這對我們資料的收集極為不利。如果因為塌方影響了墓地墓坑形制、墓道、台階的完整……」
趙通冷冷打斷他的話，「我記得上課時告訴過你們，考古是門嚴謹的科學，但也需要好運氣。發掘五十個墓地，往往也遇不到有價值的大墓。顧為西同學，你能發現郭嘴村大墓，但不會還有好運氣連續發現第二座大墓……哪怕大岔口子算不上大墓，但哪怕是有點影響有點研究價值的墓地？」
顧為西剛張口，趙通再次打斷道：「來之前，我看過大岔口子山墓地的相關資料，沒有發現地下有墓道，墓葬的規格也不大，也沒有台階，周邊沒有墓群，也就是墓主沒有夫人墓，也沒有晚輩墓。你學過我講的課程，綜合分析，是大墓甚至貴族墓地的可能性極小。」
顧為西堅持道：「這是個很特殊的墓地。」
「它的特殊性在哪兒？」趙通直視顧為西。
顧為西苦在沒辦法說明，他難道能說，我早二十幾年前就知道這是個對考古史上極有研究價值的唐代貴族墓，曾經在上一世被盜墓份子盜過三次。
「趙教授，要不這樣，我們明天先沿着盜洞進入墓地，拿到第一手資料。如果判斷是貴族大墓，就馬上採取大揭頂的方式發掘。我知道經費的申請來之不易，如果學校這次花費了大筆經費，沒有出成果，下次學校想申請經費就有點困難。但考古不是節約。反過來說，如果最後確鑿是大墓，我們還得回頭返工大揭頂，其實是多重浪費經費。」
見顧為西毫不退讓的堅持，趙通沉默不語。
「如果您答應我，明天發掘出有價值的文物，我們就採取大揭頂方式發掘。我為此願意讓出主持發掘權。交還給您。」
趙通眼睛一亮，他當然覺得委屈，一個領隊只落個領隊名義，卻喪失指揮權，如果不是上級領導命令，他根本不會答應擔任這個傀儡領隊。
「這樣……」趙通顯然意動。
「我只有一個條件。」顧為西說。
「你說。」
「我要負責這次發掘報告的編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