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為何
綠蔭鎮小學，對於重生后的京一來說，無疑是久遠而縹緲的記憶，久遠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就是即使沒有修得潛言師的整改記憶，也還是無法在正常生活中想起分毫。
哪怕努力想，哦不，這個假設根本不存在，誰會努力想無用的記憶？那是外域人才會使用的感慨方式。
可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身體還不到13歲的緣故，提著匕首，站在一眾或昏迷或哀嚎的人群里，京一竟然在看到那張面孔的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她。
不是某種具體的事件，而是一種熟悉且安心的感覺。
同桌，小學五年的同桌，哪怕最後的分班也沒有改變這一點。
邊緣人，和自己一樣的邊緣人，卻是一個好像感覺不到無存在感，只知道每天笑呵呵的吃吃睡睡的惰裔女孩。
「京一，真的是你啊！」
和小學一樣的沒心沒肺，或許是分辨出了京一詫異而透著回憶的目光，那個長著雀斑的胖女孩居然就這麼跨過了哆嗦在地的其他餌食，直接跳下了車。
「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看著她的笑臉，京一突然很想把手上染血的匕首揚一揚，可是他知道，阿嵐就是這麼一個找不到重點，只知道傻笑的奇怪女孩。
「有些事要來這兒，你……」
寒暄沒有進行下去，因為下一刻，京一已經收到了來自黃毛的短訊，倉庫區的大門也同時傳來一聲輕響，那是對大門的干擾器被解除的聲音。
黃毛他們來得很快，作為任務來說，京一應該感到慶幸，因為那樣減少了很多意外，可是現在，京一卻只想他們來的再晚一些。
靈敏的聽覺已經讓他聽到了獸車臨近的聲音，最多不過十多秒，來自野狼會的車就會到來，而阿嵐，也會被作為餌食運走。
怎麼辦？
京一快速的掃了眼周遭，直接拉起阿藍朝運輸車斜後方的倉庫跑去，這個角度的話，即使大門打開，一時也沒法看到。
「京一？你幹嘛啊？要跑去哪？」
阿嵐穿著略緊的牛仔褲，上身的贅肉隨著奔跑而顫動，而大門也在此刻緩緩敞開，京一似乎能看到那輛黑羊獸車昂首挺胸的跑進來。
「呆在這兒，別出聲」
京一把阿嵐推進倉庫只見的巷子，低聲說道。
「啊？」
阿嵐完全跟不上京一的思路，只能歪歪頭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呆在這兒，別出聲！」
又重複了遍，京一回身而去，這個時候，黃毛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幹得不錯嘛！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小子」
通訊干擾器的效果還在，也就意味著京一肯定也還在，和黃毛聲音一起的，是幾個野狼會的黑衣混混。
「下來下來，換車了！」
「快點！不想挨打的就立刻過來！」
三個混混手持棍棒，在那輛中型運輸車門前拉扯著餌食們，在棍棒的恐嚇下，這些完全搞不懂情況的餌食只有面露驚慌的下車，然後走上另外兩輛車。
「對對，放心，我們也是專業銷售餌食的，會好好對待你們的，至於剛才發生的事」黃毛說到這兒對走過來的京一揚了揚下巴表示打過招呼，又繼續道：「地上的人都是受傷或者昏迷，大家可以看成是普通的商業競爭，對你們本身說，不會有什麼改變」
黃毛的安撫雖然簡單，但多少還是起了點作用，棍棒加糖果之下，餌食們快速轉移著。
「餌食都在這裡嗎？」
黃毛走過來，掃了眼京一還染血的匕首，隨口問道。
「嗯」
京一點頭，他注視著黃毛的眼睛，想分辨黃毛是否注意到那邊的陰影。
好在，沒有。
「還有我！還有我！」
京一愕然的側過臉，看到的，正是搖著手一路小跑過來的那個胖女孩。
「呵，還挺自覺啊，你叫什麼啊？」
黃毛也有些驚訝，但顯然比京一已經僵硬的表情好得多。
「我叫阿嵐，今年13歲半」
阿嵐彎起嘴角說道。
「不錯，作為一個餌食，你的自覺性挺高的，上車吧」
京一知道黃毛完全沒記住阿嵐的名字，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因為下一刻，他就挑著眉瞅向了京一，語氣是一如既往地嘲諷。
「怎麼著？連這麼個胖子都能逃開？鬼蛇你這樣可不行啊」
京一沒有回復，他只是望著朝獸車走去的阿嵐，內心的翻湧讓他幾乎失去了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若不是戴著面罩，大概就算是黃毛也能分辨出此刻的不同。
「算了算了，這種小事兒我就不計較了，上車吧，你坐前排」
黃毛的話還在說著，京一卻已經走上前一把拉住了阿嵐的胳膊。
「為什麼？」
京一問道，他的聲音不大，可抓著阿嵐的手卻堅固異常。
為什麼？京一不知道阿嵐動不動這句話的意思，但這一刻，他本能的只能念出這三個字，
為什麼出來？為什麼做餌食？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樣下去……是會死的啊！
「因為活著很累啊」
阿嵐回過頭，胖胖的臉上，有的是一種平靜。
因為活著……很累？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任何京一期待聽到的，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又在做些什麼。
他只是鬆開了手，然後看著阿嵐小跑著奔向了獸車。
「喂，小子，別想了」
一隻手拍在了肩膀上，也拍醒了呆在那的京一。
「有的餌食就是這樣，覺悟很高的，跑了也會自己回來，因為離開了我們，他們也活不下去，作為正規餌食的話，至少還能享受一下」
黃毛面向前方，眼角卻瞥著旁邊的京一。
「嗯，知道了」
京一點點頭，收回匕首朝獸車走去。
那是沒有阿嵐的另一部獸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