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容妃回宮
「皇，皇上，您今日特意讓玉良王去陪伴昭陽郡主，您……」身旁的胖太監遲疑的回話。
文帝似乎恍然大悟，點頭說道：「朕這也是病糊塗了，忘了，忘了……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如今小，玉，玉良王在哪兒？」
門口恰在此時就像是掐准了時機一般，有人扯著嗓子喊道：「玉良王到……」。
蕭玉祁一手捏碎手中杯，好大的架子……。衣袂飛飛，墨發如瀑，雪膚紅唇，妖孽下凡的那一方媚色從門口瀟洒飄進，嘴角放浪的邪笑：「皇上，臣在……」
「啊……呵呵呵，難怪這宮裡的人都說朕的莫公公是個妙人兒，可不是，你們瞧瞧，這等姿容，也只有小蜜兒那般絕色美人才配得上是不是？」
眾人看著文帝那含笑的眉眼，捋著鬍鬚的慈笑，竟不知文帝如今到底是在打壓晉國公府；還是在誇獎這玉良王……
秦然這無恥小人卻馬上起身叩首說道：「皇上謬讚，莫公公，不，玉良王能看上小女，那是小女的福分！」
這話一出口，文武百官端著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色，尤其是右將軍幾人；眾人無不對蜜兒投以憐惜的神色，一個連女兒都可以出賣的男人，他也配為人父？
反觀這昭陽郡主，倒是一派安然，永遠是那淡漠疏離的笑容，端莊自持的坐在那裡，不羞卻也……不惱……
「皇上謬讚，臣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怎麼能跟皇上的幾位皇子相提並論呢？人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皇上的皇子那才是人中龍鳳，是世間少有……」
「哈哈，咳咳咳……小辰子就是能讓朕展顏，咳咳……哈哈……；小辰子，朕讓你做的事情，你可做好了？」
「回皇上，如今容妃已經協同三皇子與六公主在殿外侯旨……」
「嗯，很好，很好……朕就說小辰子沒有一次讓朕失望……」
「是皇上治理有方！」
「呵呵，宣他們上殿！」
羽蜜眼神微微一眯，隨著眾人朝大殿門口望去……
眼見著一位身形有些佝僂的中年女子一臉淡漠的走了進來，身後是一個坐著輪椅的少年，似乎久病不愈，臉色異常的蒼白；膝蓋上蓋著一條不算貴重的毯子，他身後是一個順著雙頭髻的女娃娃，一雙大眼烏溜溜的打轉，似乎很是驚恐不安，卻在看到莫良辰的一瞬間，就安下心來……
文帝眼見著三人，眼中竟然浮現愧疚與一絲熱淚，低聲說道：「愛妃，你總算是回來了！」
那中年女子抬眸，最後低聲說道：「皇上，臣妾參見皇上……」
「容樂，你不必……」似乎覺察到自己的失態，文帝馬上又威威正坐，說道：「諸位愛卿，今日恰逢新春佳節，本是家人團聚的日子，朕在這裡宣布，早年因三皇子體弱，自願去福壽庵為三皇子請壽的皇貴妃容妃如今協同皇三子與六公主回宮！」
堂下議論紛紛，羽蜜分明看到大舅舅那雙虎目，恨不得瞪出血來，轉身看著母親，卻也見她狠狠的握住手中的佛珠，在抬眼看著那好像已經看破紅塵的中年婦人，想來這女子一定與卓家有很深的淵源。
丞相看著眾人，又看看文帝，只因他家中長子之事，文帝似乎對他已經不是很寵信，故而，付丞相第一個起身，面露驚喜之色，說道：「恭喜吾皇，賀喜吾皇萬歲，三皇子回朝，真是普天同慶的大事！」
文帝終於滿意的笑出聲，說道：「雍兒，朕今日就封你為雍王……你可滿意？」
凌墨雍抬頭，很是靦腆的說道：「兒臣，謝過父皇……只是兒臣這身子不便……若是去往封地……」
「哎~~皇兒才剛回到朕身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讓你離開？更何況你身子一向不好……就留在父皇身邊吧！」
「可這，會不會有違祖訓？母妃一直教導兒臣，不要成為父皇的拖累……」
「你這孩子……哪兒的話？這盛京又不是沒有皇子在？如今你九皇弟、十皇弟都在朕身邊，朕也沒聽聞有人亂說什麼！」
下面的人又是一撇嘴，這九皇子原本跟在皇後身邊，自然也就沒有離開過盛京；而十皇子……一個罪妃之子，又哪裡會有封地？
三皇子聞聽，幾乎感激涕零，想要掙扎著起身，卻奈何沒有半點力氣，面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低聲說道：「父皇，是兒臣無用……」
「你這孩子，說什麼話？你能活下來，就是對朕最大的鼓舞，想必一定是這些年你母妃潛心向佛，所以才感動了上蒼，讓你能夠平安的活下來……」
「是，父皇說的對！」
羽蜜端著杯子的纖纖玉指掐著夜光杯，指節都透著凄冷的銀白之色；感動上蒼？平安活下來就是最好的獎賞？那太子哥哥呢？你可曾想起過他？
文帝又看向推著輪椅那略顯清瘦的女孩，有些激動的說道：「你就是朕的……六公主？」
那女孩顯得很是驚慌的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那女子卻只是滄桑的一點頭；女孩未語淚先流，低聲說道：「父皇，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從來都不去看雨禾啊！雨禾可是每天都盼著能見到你！」
文帝手一抖，就落下淚來，捂著胸口說道：「咳咳咳，咳咳……好孩子，你叫什麼？雨禾？咳咳，好，好，雨兒，你過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雨禾抬眼又看了母親一眼，那女子淡然的斂下眼瞼，名喚雨禾的女孩便不管不顧的撲進文帝的懷中，又是撒嬌又是哀怨的叫道：「父皇，父皇……」
那一聲聲催人淚下，文帝摟著她孱弱的身子激動的說道：「都怪父皇，是父皇去晚了！」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無聲，只聞得那對父女默默垂淚……
直到那憔悴的中年女子低聲說道：「皇上，您還能記得臣妾，臣妾已經心滿意足！」
文帝感慨的說道：「容樂，你在說什麼？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朕心中，始終都有一個你！」
「謝……皇上……」聽著那哽咽的嗓音，無不讓人動容；就在文帝親自牽著這個老女人的手上了皇座的瞬間，沒人看到羽蜜瞳孔迸射出那炙人的視線……原本對文帝僅存的一點善念，在這一次蕩然無存。
容妃驚恐不安的看著四周，文帝安撫的牽著她略顯粗糙的手背，低聲說道：「容樂，你不要怕，如今朕是天子，是這天下的主宰，再沒有人可以將你我拆散……」
容妃靦腆一笑，卻讓文帝心中一陣刺痛，他的容樂怎麼變得如此滄桑呢？眼下的歌舞昇平再不能吸引文帝的注意，他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放在身旁女人的身上了……
誰知容妃卻輕聲說道：「皇上，臣妾這次回來，也給皇上送上一份綿薄之禮，希望皇上不要見笑！」
「哦？容樂，你給朕送禮？送了什麼？」
容妃莞爾一笑，低聲說道：「皇上，殿外有一個內官，這些年多虧了他照顧，臣妾能不能……」
文帝一揮手說道：「宣他進殿！」
門口走進來一個身材魁偉的男人，一臉的忠厚老實，跪倒在地：「奴才十不全叩見皇上……」
「嗯？十不全？這名字好玩……」
「回皇上，這是容妃娘娘給奴才起的名字！」
文帝看著容妃，卻見她嘆口氣說道：「十不全也是個可憐人，幼年家中窮苦，父母雙亡，便被歹毒的嬸嬸給下了毒手，去勢之後想要送進宮裡，可是奈何宮規森嚴，他沒能進來，所以這……」
文帝聞聽是個閹人，心中倒也沒什麼感覺了。低聲說道：「難不成容樂要給朕的禮物就是他？」
「不，不……皇上身邊有莫公公照顧，臣妾怎敢插手……只是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我們母子三人，所以臣妾就想……報恩……」
「嗯，也算是個忠僕，以後就在容貴妃身邊伺候吧！」
十不全臉上一喜，跪倒磕頭：「謝皇上！」
容妃嘴角含笑，最後又說道：「至於臣妾給皇上的禮物……十不全，你下去準備吧！」
文帝似乎對於這個禮物有著莫大的興趣……
一陣鼓樂齊鳴，台上一陣飛紗走水，隱隱約約之間，似乎看到一曲天人的一條緋色清影，越過層層薄紗，但見一頭插雀翎，罩著長長的赤色面紗，赤足上套著銀釧兒，踩著節拍婆娑起舞。
她的舞姿如夢，全身關節靈活的像一條蛇，自由扭動著身軀，一雙透過緋色的媚眼兒正一眨不眨的看著文帝……
一陣急促的音樂，一陣戰慄從她的左手指尖傳至肩頭，又從肩頭傳至右手指尖。腕上的銀釧兒也隨之震動，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仿若出水的白蓮；又似晨起的朝陽……
文帝看著如痴如醉，在場之人都不自覺的被吸引；容妃看著文帝的模樣，嘴角揚起耐人尋味的笑容。
一曲方罷，文帝已經忍不住大聲喝彩，「好，好，此曲只得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好曲，好舞……好人兒……」
那女子匍匐在地，輕輕將面紗摘下，低聲說道：「媚兒謝皇上誇獎……」
「媚兒？人如其聲，果然是柔媚的很！抬起頭來……」
那女子緩緩抬首，文帝整個人都愣在當場，又轉過身看著容妃，再看向那喚作媚兒的女子，輕聲說道：「容樂，她，她與你年少時的模樣……」
容妃你嫣然一笑，輕聲說道：「這女子也是臣妾機緣巧合之下認識的，正因為她與臣妾年少之時多有相似，臣妾才一心一意將她當做妹妹……賜名容媚，皇上……不如你就將媚兒留在宮中，臣妾也好有個伴兒！」
文帝本就心猿意馬，沒想到容妃竟然這麼識大體的就勸慰他，讓他心裡一陣激動；馬上說道：「好，好，朕就封她做媚貴人，讓她入主青瓷宮；容樂，你就去扶余宮……可好？」
「臣妾，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看著地上那女子與容妃相互之間的眼神，羽蜜抬眸，年紀一大把了，沒了皇后姨母束縛，這文帝倒是越發的放肆起來了。
眼見著文帝那雙充滿的悸動的眼眸總是不停的瞟向那新封的貴人身上，一群大臣倒是無所謂的撇撇嘴角。
二姨娘眼見著大夫人臉色青白，得意的挑挑眉梢；而一直抱著孩子坐在蕭山王身後的秦羽璇在看到羽蜜微微皺眉的一瞬間，心中有種酣暢淋漓的得意；故而有些放肆的抬頭說道：
「皇上，要說這舞藝，我認為妹妹昭陽郡主也實屬難得一見的高手，不如今日就讓妹妹也為皇上跳上一曲，可好？」
文帝聽后，將視線調到羽蜜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艷，卻又很快尷尬的敷衍了事，從以前他就知道秦家這小丫頭長大后一定是國色天香；只是這些時日沒怎麼注意她，今日一見，那簡直就是絕色佳人……若不是從小看著她長大……
緊接著又咳嗽兩聲，舉杯說道：「蜜兒，既然你也善舞，不如……」
羽蜜躊躇著起身說道：「皇上，非是蜜兒推辭，只不過這幾日……蜜兒身子不適……蜜兒怕掃了大家的興緻！」
「哦？妹妹有什麼身子不適……本妃怎麼不知道？看來是本妃疏忽了妹妹，本妃還真是……」
聽著秦羽璇自責的話語，就好像她們姐妹的感情是如何深厚一般。
羽蜜臉上凝聚了冰霜，雙眼如刺一般瞪著秦羽璇，在場眾人都不敢說話；只見一道幾不可聞的細碎聲響；皇上身邊那位伺候的公公便眼疾手快的看向下面那位一直不說話，坐在那裡張狂放肆的玉良王……
那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敲在玉瓷酒杯之上；公公馬上涎著笑臉趴在皇上耳邊說道：「皇上，奴才瞧著三小姐病懨懨的，想必是來了那種女人的事情，要是讓她在這時候起舞，豈不掃興？」
文帝循聲望過去，果然是越看羽蜜越令人心疼；故而揮手說道：「既然蜜兒身子不適，還是坐下好好觀賞的好，這跳舞的事情，朕這禮樂司還不缺人！」
羽蜜俯身道謝，便坐了下去！
秦羽璇恨恨的咬著嘴唇，卻在抬眸之間看到對面那儒雅的男子，一臉疼惜的望著羽蜜，眼神是一股隱忍的愛戀……
秦羽璇心頭一緊，手上的力道加重；一直渾渾噩噩沉睡的孩童吃痛的吱呀吱呀的溢出細小的哭聲；蕭玉祁轉身就給了秦羽璇一記耳光，吼道：「大喜的日子，你還讓他哭？」
秦羽璇倉惶的搖著頭，身子慌忙將懷中的孩子搖晃，抬眼卻看到眾人譏諷的嘴臉；而對面的九皇子只是有些不悅的皺眉，卻並沒有更多的反應。
秦羽璇心中淚奔：墨哥哥，你看著我，你看著麟兒，他可是你的親骨肉，他是你的孩兒啊……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兒……
但凌墨蕭的眼神卻又回到的羽蜜的身上……
哧，轟的一聲，大殿之外煙花朵朵，文帝笑著起身，一把牽住容妃的手說道：「容樂，你看看，這就是朕今年為你準備的禮物……你可喜歡？」
容妃狀似驚喜無限，淚水漣漣的說道：「皇上……您對臣妾，真的是太好了！」
文帝一揮手，說道：「走，隨朕去看煙花！」
站在城牆之上，仰望星空，那點點繁星早已不及這無數煙火般璀璨；羽蜜站在那孤遇的一角，眼見著母親與舅舅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敢問候；眼看著大哥攙扶著母親羸弱的身軀，淹沒在這片人海之中……
不遠處那絕塵的緋色慢慢靠近，就在羽蜜還在自憐自艾之間；懷中溫暖的氣息將她已經有些凄冷的視線融化，垂首附耳：「我的好蜜兒，沒看到你跳舞，我倒是遺憾了！」
襲一卷殘雲，睨四下驚嘆；眼見著那一雙緋紅暗黑交織，燦如天邊的煙火。就在六公主興緻盎然的想要衝過去的時候，那嘴邊的一絲滑紗，媚眼翻滾，巧笑漣漪，美目盼兮……
反手圈住身後之人，一臉的迷濛，齏粉召召：「莫良辰，你想看我跳舞？」
眉頭揚起，懷中那似嗔似醉的嬌娃兒真假難辨的在他耳邊咯咯嬌笑：「你抱我離開，我就跳給你看……」
低吟的媚音鼓動著所有人的心扉，旁若無人，大手圈住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轉身將她抱起，低聲說道：「皇上，昭陽郡主已醉，臣帶她去休息！」
眾人愕宛，但黑髮紅衣卻已經襲著一身檀香的氣息，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文帝愣在當場，心頭不斷加速；看著其他人也跟自己一樣發獃的眉目，搖著頭：好一對絕配，只可惜了蜜兒那嬌俏的丫頭……但卓家又斷了一門，豈不是也讓自己欣慰？
穿堂入室，那掛著荼蘼閣的大宅之內，一女子嬌笑不已，擁著懷中的男子，看著月牙白的天色下，那抹溫柔的笑意映入眼帘，女子羞怯的捂住他的笑眼彎彎，痴痴的傻笑道：「不許看，再看……就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