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孩子們的事（4）

凌翎從不知道那些討厭的人到底是誰，從前的念念哥哥又有着什麼樣的故事，或許有一天，他會告訴自己，凌翎並不着急。

許朵在當夜收拾好了行李，定好了機票帶上兩個孩子一起乘坐飛機回到南城。

長途的飛行，許翊和許嫿兩個孩子顯得有些疲累，寧薇薇和寧父親自來接機，現在的寧薇薇褪去了從前囂張跋扈的樣子，有着屬於自己這個年齡的知性之美，在見到許朵和寧伯倫的時候，她的臉上明顯出現了一抹放寬心的表情。

她一直害怕許朵不願意回來，在見到許朵的時候，她很客氣的叫了聲「嫂子……」而後親昵的將兩個孩子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這麼多年兩個孩子和寧薇薇和寧父之間的關係一直不錯，許朵沒有把屬於他們之間的恩怨帶到這兩個孩子身上，並沒有讓本該屬於他們的親情少了半點，只是虧欠了念念，原本他們也是念念的姑姑和爺爺。

「媽在醫院裏已經上了呼吸機，也就這一兩天了……」路上，寧薇薇親自開車，對許朵和寧伯倫說話道。

這些年蔣雅靜一直不懂得怎麼好好照看自己的身體，鬧不過了就瞎折騰自己，到了最後就是看着這身體一點點的垮下去，把自己處在了最後的倒數計時上。

許嫿和許翊長到這麼大，從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奶奶，許朵並不曾提過，這個奶奶也不曾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過，乍然聽說要去見奶奶的時候，微微有那麼一些些詫異。

醫院的無菌病房裏，蔣雅靜到了最後挨日子的階段，呼吸機罩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能夠看到她所剩的時日不多，人極度衰老，現在她形容枯槁看起來格外嚇人，許翊和許嫿兩個人嚇壞了，此時此刻縮在許朵的身後不敢靠近這個看起來十分恐怖的老人。

許朵定定的看着蔣雅靜，沒覺得她有多恐怖，只覺得現在她十分的可憐，人到老一輩子，死裏逃生一回，最後還是落到了眾叛親離的下場，她原本有機會可以和自己自己的兒子有一個修復的過程，就好像當初的寧薇薇和寧伯倫那樣，雖然裂痕還在，可血緣是聯繫的紐帶，偏偏她不肯。

人到老一回，她算是真正的白活。

「那個是許翊，另外一個小姑娘是許嫿，都是伯倫的孩子，你安心的去吧，到了那一頭早早的喝了孟婆湯，不用回頭，我們都很好。」

蔣雅靜的呼吸在見到許朵和寧伯倫的時候開始變得急促，可她一句話都說不了，寧伯倫站在床邊面色沉重的看着自己的母親，長嘆著一口氣時，手緊緊的握著許朵……

寧薇薇的眼眶濕潤，不管她的母親變成什麼樣子，至始至終，她對自己都很好，性格脾氣再古怪，她也是自己的母親，沒了就真的沒了！

「別讓自己後悔，讓她走的安心些……」

寧父將蔣雅靜的床搖起了一些，指著許朵身邊的許嫿與許翊和床上有些神志模糊的蔣雅靜說道，叮囑著一句又一句，至始至終她強撐這最後一口氣捨不得合眼是為了什麼，寧父知道，如今孩子回來了，就在床邊，他和自己的妻子做着最後的話別。

這個妻子他虧欠良多，少年夫妻時的虧欠到老了也未能夠償還，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稍稍話別。

許朵看着病床上的蔣雅靜，抬頭對着寧伯倫說道，她知道蔣雅靜在等什麼，也知道到了後幾年，她一直折騰自己是為了什麼。

她想讓自己的兒子後悔，後悔活在陰影中，讓自己兒子哪怕用恨得方式記着自己，因為她的兒子太掘，在最後鬧翻之後再也沒來看過她一眼，再也沒有喊過她一聲媽，她用自虐的方式懲罰著寧伯倫。

「媽……」

寧伯倫的嘴裏已經很久沒有喊出過這個字，他知道蔣雅靜在等什麼，可他一直在猶豫，一直在糾結，直到許朵的話出口之後，他抿著唇，到底還是叫了一句。

他怕再也沒有機會當着人的面叫，為了不後悔，那一句叫出口之後，許朵看到了蔣雅靜眼眶下留下的淚水……

寧伯倫將兩個孩子一把抱起，在蔣雅靜將要閉上眼睛的時候，讓兩個孩子喊了一聲奶奶！

雖然兩個孩子的嚴莉都帶着畏懼，可最終兩個孩子還是甜甜的叫出了聲，叫出奶奶的那一刻，許朵看見蔣雅靜閉上了眼睛，而後監護儀上出現了一段漫長的直線……

「嘀……」的聲音像是能夠穿透耳膜一樣！

寧伯倫是哥醫生，每天都會接觸生與死，看慣了生生死死，他會認為自己在經歷生死的時候會變得波瀾不驚，可當看着自己的母親真正離開的時候，他還是會變得受不住，整個人就像是被狠狠的擰住了一樣。

受不了這種感覺寧伯倫放下了手中的孩子，在醫生們趕到病房將這些大大小小的儀器盡數拔出的時候，還是走出了這間病房，彼時的寧薇薇倒在寧父的懷裏哭成了一個淚人。

原來生死就是一瞬之間的事情，在那一瞬間，她沒有了自己的母親，再也沒了……

以後那一句媽媽她再也不能夠對着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叫了，只能夠對着一個墓碑！

寧伯倫深吸了一口氣走在長廊里看着人來人往的各種病患家屬，將心底里的難受一次又一次的咽了下去，鼻頭酸酸的，心裏總是堵了一塊。

「去準備後事吧，現在不論是寧薇薇還是你的父親，都需要你！」

許朵牽着孩子走出病房看着樓道之中一直強忍着寧伯倫，站在一旁向他說道。

這個時候他身為兒子，該為父親和親妹妹分擔，寧伯倫輕輕拍了拍許朵的肩膀，告訴他放心。

早在回國前，他已經知會了夏文濤，把蔣雅靜的身後事全部安排妥當。

在醫生確認蔣雅靜已經死亡之後，寧伯倫將電話打給了聯繫好的喪葬服務那裏，沒多會，帶有水晶棺材的靈車來到了醫院的停屍間，為蔣雅靜換上了衣服，整理好遺容，而後將蔣雅靜放進棺材之中抬上了車一路前往殯儀館。

那裏準備好了靈堂，許朵帶着孩子一直站在醫院的小路邊看着那裏人進人出，許朵的目光空空洞洞的，沒有任何的焦距，而兩個孩子則是帶着懵懂與無知，長到這麼大，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也沒有經歷過死亡，他們所不知道所不了解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寧伯倫和寧薇薇前去靈堂里為蔣雅靜守夜，許朵帶着孩子讓江安接走了。

江安來時，靈車還沒有離開，看着那一輛靈車，他這心中也是感慨萬分，那樣強悍的蔣雅靜也沒有了，生命對誰都么地有任何的優待。

「舅舅，為什麼我們從不知道有一個奶奶，爸爸的媽媽是奶奶，可為什麼我們現在才知道爸爸也有媽媽？」

許嫿好奇，免不了想將心中的疑問得以解答，在江安到來時，開口問著，童言無忌著。

江安因為這話一時間有些啞然，沉默了片刻之後，出聲微微一笑。

「這個奶奶的身體不是很好，一直要住在醫院裏面，因為生命走到了盡頭必須要見你們一面，不像你們的爺爺一樣，他是個健康的人，你不用太在意。」

江安面對許嫿的提問，笑着給出了自己的一個答案，人已經沒了，並不需要在多糾結其他，好來好往，要是真的有下貝貝，希望她下輩子能夠做一個善良的人。

江媽媽聽聞許朵回來，早把床鋪準備好了，給孩子們做了愛吃的飯菜，兩個孩子早困了，坐在車上的時候已經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回來的時候許朵和江安一個人抱一個也沒能夠把他們叫醒，兩個人沉沉的在床上直接睡了個好覺。

江安與嚴莉的孩子馨兒去了外婆家，今天在外婆那兒過夜，許朵也有些疲倦，靠在江媽媽的身上緊緊的抱着江媽媽。

或許是看生命太過於脆弱，她也怕會有這一天的到來，雖然人總避免不了……

「怎麼了？看見蔣雅靜沒了，心裏不好受？」江媽媽深知許朵的脾氣，伸出手輕輕的拍著許朵，輕聲與之說道。

「說不懂這到底是個什麼感覺，總覺得好像不舒服，原來人沒了，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真是一個很好笑的事情！」

現在她夫妻和順，孩子乖巧，怨氣戾氣早已經磨盡，要說真的有哪兒不舒服，或許是擔心寧伯倫會後悔不理睬蔣雅靜的那幾年。

人死不回頭，再也沒有任何的機會去挽回去彌補，寧伯倫今天那樣的傷心，許朵怕他會後悔……

「定了什麼時候的追思會，我和你江爸爸去看看她吧！」

江媽媽看許朵眼底里的紅血絲，知道她也累了，只問了一句。

「明天吧！」

許朵嘆了口氣，其實這些年無論是蔣雅靜還是寧父身邊的那些親朋好友都已經不見了，樹倒猢猻散，哪兒有什麼追思不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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