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喜歡你的，十五年

靠在窗邊，將院子裏兩人的對話全部聽在耳里，葉柒柒歪著頭，嘴角不可遏制地緩緩勾起。

浪漫的夏夜裏，梔子花跟夜來香的氣息瀰漫，夜風帶走灼熱送來清涼，螢火蟲一閃一閃，好像全世界的美好都集中在了這一刻。

真好。

葉柒柒輕輕地說，真好。

這世上有太多感情付出了得不到回報，而柳箐能夠在歷盡千帆之後還能獲得回應，這真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事了。

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

身後伸出一雙手，將她環抱在懷裏，下巴頂抵住她的腦袋，聲音輕輕，如夢裏嘆息。

「柒柒，跟我回去吧。」

葉柒柒靠在紀承郗的肩上，這一次，有鄭重，有感嘆，有深情，卻唯獨沒有猶豫。

「好。」

如果氣氛一直停留在這一刻，那應該是非常令人動容了。

可紀承郗下一秒就將她打橫抱起，往卧室方向走去：「那我今晚是不是可以跟你睡一起了？」

她答應回去，跟他們今晚睡不睡在一起有什麼關係？

葉柒柒整個人陷入柔軟被子裏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發矇。

紀承郗雙手撐在她的腦袋兩邊，整個人幾乎騰空在她的上方，目光注視着她的臉，忍不住地低下頭，攫住那鮮嫩的唇瓣，狠狠地吻了吻。

想念太久了，連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

一吻罷，他胸膛起伏，呼吸有些粗重紊亂，在這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可他卻沒有繼續下去，而是翻身躺在了她的旁邊，給她蓋上了被子：「睡吧。」

就……這樣？

還以為會發生點什麼葉柒柒也不知道鬆口氣還是該失落了。

耳邊傳來男人戲謔輕笑的聲音：「你該不會是想讓我繼續吧？」

這傢伙！

葉柒柒別過頭去，不想理他。

紀承郗卻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先等你的腳養好，然後再帶你去看眼睛。我想要在看着你的時候，你的眼睛裏也同樣裝滿了我。」

葉柒柒心窩裏狠狠一酸，只覺得胸口的心跳有點失控。

「所以你別太心急了，等你好了以後，我會好好滿足你的。」

「……」

為什麼每次都在她正感動的時候來個翻轉啊，這傢伙是存了心破壞氣氛是吧。

紀承郗看着拱在被子裏的一團，嘴角微微地一軟。

葉柒柒卻突地，悶悶地道：「紀承郗，回去之前，我還有個小小的請求……」

……

翌日。

紀承郗將葉柒柒送回到了小村子的小院裏。

院子從外面上了鎖，打開進去之後，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沒動過，一直都是她離開時的模樣。

只小院子裏，再沒有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葉柒柒轉了一圈，有些失落地道：「已經離開了嗎？」

紀承郗道：「可能他知道你會回來，也有可能，他知道你永遠不會回來。」

無論哪種可能，簡岸都是個聰明人，選擇離開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選擇。

花壇里播下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是一片亮眼的奼紫嫣紅。

可惜，再沒有人欣賞了。

紀承郗小心翼翼地護著葉柒柒離開，兩道身影上了車，然後消失在綠色無邊的田埂盡頭。

小院子旁邊的小樹林里，一道身影緩緩地走了出來。

再見了，葉柒柒。

再見了，我的十五年。

……

很多年後，張揚如火的女人搭上他的肩膀，畫着精緻眼線的艷麗眼角揚開一個弧度。

她問：「簡岸，你愛過誰嗎？」

他說：「愛過，愛過她十五年。」

愛她，從不知道那是愛開始。

「喲，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長情的男人。說說，哪家小姑娘那麼倒霉，入了你的眼了？」

那時候的葉柒柒，確實挺倒霉的。

因為交不起冬季校服的錢，所以只能穿着單薄的春季校服，就連上課也只能縮成一團，凍得瑟瑟發抖。

旁邊，有路過的人小聲議論。

「喂，葉明玉，那是不是你姐姐啊？」

「嗤，一個窮鬼而已，你哪隻眼看見我跟她有關係了？」

樓梯的拐角里，葉明玉攔住葉柒柒。

「葉柒柒，我警告你，放學回家的時候離我遠一點，要不然我就給媽告狀，說你欺負我！」

「你特意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莎莎她們都不跟我玩了！你自己看看你的身上，穿的什麼破爛玩意兒？」

因為沒有什麼換洗的衣裳，葉柒柒一套春季校服已經洗得褪了色，卻沒有半點污漬，乾乾淨淨的。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又看着葉明玉身上漂亮嶄新的冬季校服，忍不住笑了：「怕我丟人？那好啊，你把你身上的校服給我不就行了？」

「你說什麼？」

「爸媽難道不是因為你吵著要去參加夏令營才沒錢給我交校服錢的嗎？如果你不願意把校服給我，那我只好告訴大家，我是你姐姐了。」

「你敢！」

「為什麼不敢呢？反正已經不會更壞了，不是嗎？」

葉明玉氣急敗壞地走了，葉柒柒回過頭來，正對上鏡片背後，那一雙完全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老成的眼。

「都聽見了？」

「嗯。」

「那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生死與共，榮辱同休，所以今天的事你要敢說出去半個字，就別怪我不客氣！」

「……」所以重點是後半句吧？

後來兩人混熟了，他問她：「為什麼你家裏對你跟你妹妹差別那麼大？」

「也許怪我太懂事？」

「什麼意思？」

「會哭的孩子，才會有糖吃啊。」

然後，她問他：「那你呢？為什麼不願意跟同學相處啊？」

那時候的他就像個獨行俠，就算是他的同桌，一天也跟他說不到三句話。

或許是因為所有人都還在青春懵懂的年紀，而他卻早早地懂得了現實世界的殘酷？

他們兩個，就像是互相取暖的星火，只有一點點的熱度，卻照亮了彼此那個難捱的青春。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再後來，爺爺去世，他了無牽掛，奔向他想去的世界。

而她考上大學，走向她的未來。

一別六年，重新回來。

她早已成為家喻戶曉的女明星，也有了喜歡的人，甚至跟他結了婚。

她光輝璀璨，依舊是那明亮的小太陽，而他早就不是她年少時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星光。

他知道自己不該奢望，卻又忍不住地偷偷關注，甚至在她遇到麻煩的時候暗中出手。

後來，他從漁民的手裏帶回了失明的她，以為可以重新回到過去，卻發現她的心裏早已經住進了別人，再沒有別人的位置。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也，僅此而已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遺憾，沒有什麼會完美無缺。

只要曾經無憾，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