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chapter71

蘇格蘭的冬天很冷,冰天雪地，濃霧瀰漫。

大雪和濃霧，灰濛濛一片,陰鬱又凜冽。

弗雷里的冬天不像在霍林德,霍林德整個冬季里大概也就會下一兩場雪,弗雷里整個冬天都被皚皚白雪覆蓋。它也不像倫敦,倫敦也下雪,但是道路和屋頂的雪都被鏟乾淨,行人擁擠,倒顯得溫暖熱鬧。

反觀弗雷里，一片清冷肅穆，陰鬱凜冽。

外面的冷風夾雜著冰冷的雪花呼啦啦的刮著，沒有任何生命可以供它肆虐。便玩樂般的瘋狂的摧殘著樹梢,可惜這片樹林似乎早就習慣了每年都要受到狂風戲弄，於是生得粗壯，根莖也深深扎在土壤底下。

任狂風怎麼肆虐，也摧不倒它。

很快,那冷風換了目標，撞上木屋。把木屋的門、窗戶吹得砰砰響,再加上置身於樹林中心，孤獨無依。倒讓人憑空生出許多志怪想象。

不過仔細觀察一番，卻會發現木屋外面看似脆弱,實際上狂風奈何不得它。進到木屋裡,會發現木屋很暖和、很亮堂。

木屋有兩個壁爐,此時全都點燃起來，倒影落在牆壁上，火光不時跳動閃爍。木屋很小，但是五臟俱全。裡面有發電裝置，能自主發電。

木屋只有一間房，可以當做客廳也可以當做卧室。裡面還放著書，床就在靠窗的地方，被子疊得整齊。桌子只有一張，卻不是用來吃飯的。

椅子最多，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坐下。

實際上吃飯是露天席地，做飯也是。

江陵窩在靠近壁爐的藤椅上，身上穿得暖和，腿上還蓋著毛毯。

她在看書，林中小屋的夜晚，假如只有一個人還是挺無聊的。尤其是這種只有冷風大雪的晚上，連想要浪漫一把的看星星都不行。

最多只能看到滿天烏雲。

手機也沒信號，只剩下看書。

所幸這兒的書不多，卻都精彩。

江陵看了一會，抬起頭看向木門。

木門砰砰的響，卻是冷風所致。

江陵在等斯圖爾特。

她嘆口氣，早知道之前應該阻止他去狩獵。

他們用完晚餐后開始聊天，突然料到冬天狩獵這個話題。然後斯圖爾特突然興緻沖沖提議要去狩獵，江陵懵了的時候，他已經整理好行裝出門了。

誰知道半個小時之後就開始刮冷風以及下雪。

江陵很擔憂，但她還不至於蠢到跑出去找。

先不說她是第一次來這棟林間小屋，根本不熟悉整座森林，出去尋找估計沒找著斯圖爾特自己先迷路。更何況她現在還懷著四個月的身孕。

斯圖爾特也說過，他從五六歲開始就跟隨他的父親在森林裡狩獵，每個冬天都會來林中小屋住一段時間。沒人比他更熟悉這座森林，當然除了獵人。

這座森林是斯圖爾特家族的產業，森林資源。存在了幾百年還是上千年，林中小屋不知是哪一代公爵留下的。只是之後留下來，倒是每一任公爵都會過來住一段時間學習狩獵。

聽伊琳娜說過，她的丈夫還未逝去的時候也常帶她過來。不過她不太喜歡，後來就換成斯圖爾特過來。

小小個的、病弱的斯圖爾特意外的喜歡林中小屋，喜歡狩獵。

這一次斯圖爾特來林中小屋住，大概是要住一個禮拜。

他帶上了江陵。

原本凱文和米卡拉他們還擔心懷有身孕的江陵，不過伊琳娜說過她當年懷孕也在林中小屋住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別太小瞧孕婦，不必把她們當成易碎品。

於是，江陵也跟著過來了。

實話說，林中小屋的生活實在很棒。

遠離人煙，天地廣闊，除了一些還未沉睡的生靈，只剩下兩人。

喁喁私語的時候，都要擔心是否會被森林裡的精靈偷偷聽了去。卻又讓他們更加親密、更加親近。

林中小屋沒有信號，大半的電子產品沒辦法用。即使想要沉迷於手機網路也沒有途徑，只能看樹看草看動物，晚上的時候就看星星，聽聽森林夜晚那些細碎的聲音。

並不會感到恐懼，也許是身旁有人陪著，勇氣倍增。也許是斯圖爾特說過，森林沒什麼大型可怕的食肉動物——英國可沒有狼。

但最重要的是，她記得白天的森林是什麼樣。

落葉松掛滿了冰晶，像是開出銀白色的松針，一簇簇，堆疊著。白樺樹垂下水晶一般的冰條，銀光璀璨，倒映著灰白色的天空和灰白色的樹林。

湖泊和小河結了冰，河岸邊卻還有一些在冰天雪地里盛放的野花。最為奇特的是在森林的盡頭，有一處溫泉，溫泉附近遍地是不受嚴寒影響、花枝招展盛放的野花，鋪了一地，奼紫嫣紅，熱鬧極了。

白天的森林如同一個童話世界的王國，美得虛幻，讓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它的夜晚來惡意揣測。

江陵垂眸，正巧看到書本上的一句話。

『溫柔得像一種束縛：恰到好處的重量。』

恰恰能用於弗雷里的冬天。

即使嚴寒大雪，仍舊留下一個美得猶如童話世界的王國。藏於冷酷嚴厲之下的溫柔，恰到好處。

江陵微笑，然後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回頭看。

斯圖爾特從外面踏進來。

他只開了小小的一條縫，進來后又迅速的關上，沒給外面的冷風大雪進來的機會。

江陵起身，斯圖爾特溫聲阻止了她。

「門口冷，你先別過來。坐回去吧。」

江陵站起身，沒坐回去，但也聽話的沒走過去。

「你獵到什麼了去那麼久？外面風雪那麼大，不怕病倒一個月起不來？」

斯圖爾特笑了笑，脫下身上厚厚的大衣、圍巾和帽子，掛在門口的衣架上。然後走了過來，脫下手套扔到桌子上，示意江陵坐下。

江陵扶著腰坐下，她的肚子微微凸出來。

斯圖爾特將手靠近壁爐烤暖，整個人也靠近壁爐：「蓋上毛毯。」

聞言，江陵抬起眼皮瞥了背對著她的斯圖爾特，將毛毯蓋上。

渾身烘暖后，斯圖爾特回身抱起江陵，然後坐在藤椅上，讓江陵趴在他身上。

進門前，他的身體冰冷得很。不敢碰江陵，所以先把自己烘暖了。

江陵靜靜的躺在斯圖爾特懷裡，聽著他胸口傳來的有規律的心跳聲，享受著森林夜晚的寧靜和諧。

外頭狂風夾雜著雪花，屋裡壁爐和毛毯，還有人形取暖機，暖和。

江陵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句話，『溫柔得像一種束縛：恰到好處的重量。』

大概也能用在斯圖爾特身上。

半晌后，聽著壁爐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江陵問身後的斯圖爾特：「你今晚獵到什麼了？」

斯圖爾特一邊卷著江陵的長發玩，一邊哼了聲。

帶著鼻音，慵懶性感。

江陵又問了句：「獵到什麼了？」

斯圖爾特說：「魚。」

江陵：「魚？不是結冰了嗎？」

河、湖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獵不到魚。

斯圖爾特：「鑿開了。」

江陵皺眉：「你能耐。花兩三個小時鑿冰獵魚。」

斯圖爾特輕笑了聲，胸膛震動。他說道：「媽媽說你喝魚湯比較好。」

一聽就知道斯圖爾特口中的媽媽指的是自己的母親，伊琳娜可不會囑託這些。

聽到這裡，江陵也就不說其他了。只不過還是說了一兩句：「在這裡呆不長，回去一樣可以喝魚湯。」

斯圖爾特笑了笑，沒再說話。

雖然在這裡時間呆不長，但東西少。他得保證江陵營養夠，所以才去鑿冰獵魚。

江陵身體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

斯圖爾特全程隨她動，然後又抱得滿手是。

此時靜悄悄的，即使不說話，那種旖旎而溫馨的氣氛仍舊圍繞著兩人。

無聲勝有聲。

良久，江陵昏昏欲睡，卻又強打起精神：「威廉要來弗雷里了？」

斯圖爾特低聲：「嗯。他聽說你懷孕了，一定要過來。」

聞言，江陵笑了笑：「兩個月前也是嚷嚷著要過來。」

斯圖爾特：「他是嚷嚷著要過來，不過霍林德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處理，而且霍林德目前沒有女主人。他得交代事宜，至少可能要在弗雷里住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幸好弗雷里還有艾絲米照顧你，否則他一定會不顧霍林德和丹尼爾趕過來。」

江陵：「你可別詆毀威廉，他是最優秀並且令人尊敬的執事。」

斯圖爾特：「我仍舊尊敬他，但更諒解他對新生命歡迎之至的心情。」

江陵摸了摸微凸的肚子，引得斯圖爾特的大手也覆蓋了上去。

「對了，威廉什麼時候到弗雷里？」

斯圖爾特想了想：「大概這兩天。」

江陵：「沒那麼湊巧吧。如果他趕到弗雷里卻沒有見到我們，該多沮喪。」

斯圖爾特：「不一定那麼湊巧，也許我們能夠趕在他來之前回城堡。」

江陵：「好吧。但是我希望斯圖爾特先生您別再像今晚一樣，風雪交加的時候還跑去鑿冰。假如您生病感冒，我可真會非常煩惱。」

斯圖爾特：「好吧好吧。大不了我白天出去。我保證不會像今晚一樣，嗯？困了嗎？」

「有一點……」

「那麼睡吧。」

小木屋的火光逐漸熄滅，只剩下微弱的一點燈光。

風雪仍舊肆虐交加，卻是半點奈何不得小木屋，吹散不了裡面的溫暖。

遠處，連夜趕路的忠心老管家敲響了弗雷里城堡的大門。

僕人來開門，霍林德忠心的老管家威廉和弗雷里忠心的女管家艾絲米見面，向她詢問尚在肚中未出生的小公爵何在。

善良而忠心的艾絲米同情的說道：「很遺憾，您來得不是時候。」

善良而忠心的威廉只能遺憾的等幾天，雖然他迫切焦急的心情驅使他必須趕往森林中心的小屋，不過幸好理智阻止了他。

於是威廉老管家就在弗雷里城堡住下來，等待幾天後公爵先生和公爵夫人帶著小公爵回來。

威廉老管家，真是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