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二）

「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沈旖旎掩嘴笑了一下，慢慢走到陳楠生的身邊，緩緩俯下身，她的長發輕輕劃過陳楠生的臉頰，陳楠生微微側過頭，平靜道：「早就應該猜到是你。」

「哦？我們的廢物『醫生』看來也真的開竅了呢，居然能夠猜到是我，有進步哦。」她的最後一個字拖著長長的尾音，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四十多年前，沈家當年的小女兒沈秋和曾被送出國躲避當時國內的動亂，沈秋和與當時的宗教授恰好是語言班的同學，因為是三個月的語言班，所以之前的排查里一直被忽略了，直到昨天，小陳給我發來了傳真，他親自去了聖彼得堡，發來了當時沈秋和入學時候的照片，並且查到了當年沈秋和在聖彼得堡意外住院時，曾做過顱骨掃描的底片，沈旖旎，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句老話，叫做『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陳楠生緩緩道。

「無論你更改了多少次你的皮相，無論你怎麼去修繕維護，去抵禦時間的摧殘，但是你的骨相永遠變不了。」

「你一定很害怕吧，深夜的時候是不是會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對著偌大的鏡子，看著赤身裸體的自己，看著自己身體的皮膚一點點的變老，慢慢失去彈性，血管里的血液不再年輕，老年斑一點點爬滿你的肌膚，縱使你有錢，縱使你有著逆天的科技團隊，你也不可能把你整個人的皮膚，從頭到尾都換一邊，只是換臉而已，已經讓你吃足苦頭了吧，是不是夢裡還會驚醒，聽見皮膚在手術刀下撕裂的聲音，感受著骨骼被電鑽猛一陣鑽的時候，骨屑飛濺，你身體里每一個細胞，每一塊骨頭，都在疼痛……」

「啪——！」沈旖旎一個巴掌甩到陳楠生臉上，歇斯底里道：「你閉嘴！你想她們都去死是不是！」

沈旖旎大口的喘著粗氣，似乎是陳楠生的這一段描述，確實讓她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她站了起來，充斥著消毒水的房間里，她穿著一身白衣，稚氣的面孔上，卻有著一雙蒼老的眼睛。

「你猜測的，太差勁了，沒有人，原本沒有人會去願意，受這麼大的罪過！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沈旖旎尖聲道。

「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全部都告訴你，畢竟告訴死人是最安全的，我為什麼要抓你來呢，可能就是為了讓你，跟我一起去享受，這一段，最後的死亡盛宴。」沈旖旎說著說著禁不住笑了起來。

陳楠生麻藥的勁還沒過，全身使不上力氣。

沈旖旎在他的床邊走了一個來回，笑道：「別白費力氣了，你就好好地躺在這裡，欣賞著你生命里，對你最重要的那幾個人，一個個的死去，是什麼感覺了。」

「啪啪啪」，沈旖旎拍了幾下手掌，從吊頂之上緩緩拉下來一塊幕布，投影隨即亮了起來，畫面搖晃了兩分鐘，很快，陳楠生認出來，這是華遠的產業，在市中心的創匯大廈。

畫面里的創匯大廈高聳入雲，78樓高的現代建築，在車水馬龍的城市中央，越發顯得巍峨氣派。

「你想做什麼？」陳楠生覺得有些不安。

沈旖旎側過頭，對著他嫣然一笑，「時間還很長，你想知道我要做什麼，不然我們來交換，你問我一個問題，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我們相互交換問題，都要誠實，畢竟，這可能是你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台詞了，或許我大發慈悲，會給你留下幾句遺言呢。」

陳楠生微微一愣，稍稍遲疑了兩秒，繼而笑道：「我已經沒有什麼能輸的了，就算是死，我也願意陪著阿妍一起。」

「行，那你先問，畢竟，你看起來很好奇的樣子。」沈旖旎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下來，雙手環抱著雙腿，將自己攏成小小的一團。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問的這麼直白，當然是炸死他們了，創匯、創富兩棟大廈，地下層都是隔斷的，裡面有很多很多，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你說，我一下令，就能炸了這兩棟大樓，裡面成千上萬的人為你的阿妍陪葬，你是不是很高興？」

「所以？之前地鐵站和福利院，都只是你的煙霧彈，你只是想要炸大樓？」

沈旖旎沒有回答，搖了搖頭，微閉雙眼，「你問的多了，別忘了我們的規則，接著是我問哦。」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最早是佑安提起你，說她看過你的眼睛，說你單純，沒有邪念，接下來你似乎總是若即若離的和這些案件一直保持著聯繫，我們的目光停留在華遠周楠身上的時候，我第一次再去正視你的存在。」

「哦哦？上次希爾頓酒店。」沈旖旎回憶道，那似乎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是，巧合太多，就會讓人去懷疑這一切發生的可能性。」陳楠生繼續道：「接著是林淼的調查，她說起周楠的發跡史，兩段莫名其妙卻讓他迅速融資的婚姻，反過來想呢，或許不是周楠在融資，反而，是他那個來路不明的未婚妻在洗錢呢，洗乾淨了以後就意外去世了，真是乾淨利落，不留痕迹，但是太乾淨的出生和簡歷，其實更容易暴露，過猶不及。王飛非常喜歡你，在酒吧認識你之後，一直對你死纏爛打吧，你不想暴露，又或許，是他的存在太過於渺小，你根本不在意，你沒有對他動手，他幾乎是天天跟著你，用盡資源去接近你，在他失蹤之前，他曾給我一個電話，說發現了你一個秘密，說他看到你在更衣室……」陳楠生輕笑了一聲，似乎在說一件可笑的事情。

沈旖旎勾著唇，長長的睫輕輕覆在眼瞼之上：「那個死胖子，我倒還真不知道這一出，要是知道他曾經看見了，我一定殺了他。」

「他在更衣室，一定是看到了你華麗的衣著下，早已經開始發皺乾枯灰敗的身體，他一定是被嚇到了，你看你的臉多美，你的身體呢，就好像是被蛆蟲在啃噬一樣，死亡從來不會因為你的臉有多美，就會對你仁慈，你的真實年齡，想必，我都能喊你一聲『奶奶』了吧」。陳楠生估計想要激怒她，語氣尖酸刻薄，眼神充滿了不屑。

沈旖旎卻神奇的沒有生氣，她似乎已經在最初被發現的憤怒和羞惱中清醒過來，「哦？確實呢，如果我正常的結婚生子，我的孫子，確實應該有你這麼大了。」

「在懷疑你之後，我就拜託小陳去了當初宗教授留學的聖彼得堡，當年資助他的人就是你吧，也是你帶他去那些高級的餐館，領略了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歲月。他愛你，甘願為你做出這麼多的錯事，所以他愧疚，他對我傾囊相授，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是想要我來阻止你。」

「就憑你？他一生什麼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太差。」

「我也這麼覺得，不然，他怎麼能看上你呢。」陳楠生每一句話都在堵她。

沈旖旎微微聳了聳肩，道：「你的廢話可真多，該你問我了，過時不候，愛問不問。」

「阿妍在哪一棟大樓，你引起這麼大的動靜是想做什麼？」

「只准問一個問題，你到底要問哪一個？」沈旖旎有些不耐煩陳楠生總是違反規則。

陳楠生頓了頓，沉思道：「你到底是為了掩蓋什麼？」

「這個不是很簡單嗎？故技重施啊，創匯創富兩棟大廈爆炸，華遠的董事長周楠和他的未婚妻都在爆炸中身亡了，所有的痕迹都會在爆炸里灰飛煙滅，阿妍會被物盡其用，她會代替我去死，發現被炸得只剩下粉末的殘痕之後，大家都會同情這一對苦命鴛鴦，而我，只需要在爆炸的時候，離開這個城市，這個國家，今後改頭換面，又可以重新開始了，是不是很棒？」沈旖旎說得眉飛色舞。

「呵呵」陳楠生冷笑一聲，「如意算盤打的太響了吧，你心裡應該清楚，你的組織，早已經被國際刑警盯上了，否則，你怎麼捨得華遠這麼一個金疙瘩，炸了華遠，殺了周楠，銷毀自己的身份，重新開始？說得好聽，只不過是你在心虛吧。」

「所以，說了這麼多，其實你抓我來這裡，是不安心吧，是怕我查到了更多的東西，你看，你怎麼能夠說宗教授眼光差，你已經在怕我了，你抓我來，是因為你心虛！」

兩人在問答之間，相互試探，相互碰撞，相互試探對方的底線，摸清對方的底牌，沈旖旎似乎被戳到了痛楚，面色隱隱發白：「是啊，那又怎麼樣，你還不是被我抓來了，還不是一樣無能，宗還是看錯了，不是嗎？你也根本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你還是當年那個廢物！」

「哈哈哈，好了，該你問我了。」陳楠生大笑道，隨著交談的深入，陳楠生忽然有了一些自信，或許，萬一呢，僥倖能贏的話，也可能會有奇迹！

沈旖旎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陳楠生，半蹲在他的床頭，用遙控器點了一下屏幕，屏幕上的畫面一跳，忽然顯示出兩個房間，兩個房間里構造相似，但是裡面兩個人，讓陳楠生不禁下意識的用力起身：「阿妍！佑安！」

「哈哈。」沈旖旎笑道：「瞧你激動的。」

「該我問你了。」她微微一頓，道：「陳楠生，我問你，在你的生命里，是項沁妍重要，還是江佑安更重要，如果二選一，你選擇讓誰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