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吸管

楚皓能聽得出陳楠生的聲音在發抖。

「楚皓，查一查，這家送奶的企業給多少家學校，福利院，養老院送奶。」

做菜的阿姨聽見陳楠生這麼問，便接過話頭道：「應該挺多的吧，我們這附近的學校，都是這家送的。」

楚皓皺著眉頭，拿起檯面上的奶瓶，匆匆走了出去。

「你在這兒等我，我讓人去驗一驗。」

「好，我去看一下福利院的監控，等下前門口見。」陳楠生說道。

兩人分工行動，半個小時后，楚皓拿著份化驗報告急匆匆地來找陳楠生，陳楠生還在保安室看視頻，見著楚皓來了，開口便問：「怎麼樣？」

楚皓搖了搖頭，「沒有毒，是不是我們想岔了。」

陳楠生擰緊了眉頭，又轉身對著保安道：「大哥，麻煩再調回去，我看一下。」

最近一周送奶工上門的視頻已經來回看了幾次，都看不出破綻，陳楠生也狐疑，是不是自己想岔了，蹲點在其餘幾個學校的同事也反饋回來，沒有異動，學生以及家長都很正常。

「學校都是幾點鐘分牛奶的？」陳楠生問。

楚皓看了下手錶，道：「差不多了吧，都是午飯吃了以後。」

「那我們去餐廳看看吧，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

楚皓和陳楠生商量著就要走出監控室，保安見兩人也不堪視頻了，於是將視頻加速往前倒，陳楠生邊和楚皓商量著，邊往外走，走到門口，恰好看見視頻在玻璃窗上的反光，一個清瘦的年輕小夥子，帶著口罩，正在貨車上搬東西。

陳楠生愣了一下，立馬轉過頭衝到視頻電腦屏幕前。

「就剛剛！剛剛那裡！往回倒！」他吼道。

保安被嚇了一跳，有點不知所措：「那個不是送奶工的視頻啊。」

「不管是不是，都往前倒！」陳楠生真的急了，搶過操作的滑鼠就開始自己點了起來。

屏幕上一個穿著超市制服的年輕人正在搬運貨物，年輕人高高瘦瘦，帶著白手套和口罩，看不出神情如何，劉海很長，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偶爾一抬頭的時候，才能看見他陰霾的眼角，和白皙得有些嚇人的皮膚。

「是你弟弟？」楚皓也站在陳楠生背後認真的看起來。

「應該沒錯，不會錯的，五官就算變了我也能認出來。」陳楠生篤定道。

「你怎麼能夠肯定？視頻這麼模糊，他又穿的嚴嚴實實的。」楚皓心如擂鼓，如果真的是許子乾，那麼案子就算有重大突破了，越是這個檔口，他越發小心，生怕又是空歡喜一場。

「你看我弟弟走路的姿勢，他小時候右腳粉碎性骨折過，雖然後來治好了，但是心理作用，一直不敢用右腳發力，你看他，搬箱子的時候一直是先出左腳，受力點都在左腳上，如果這是巧合也就罷了，但是你看這裡。」陳楠生緊張地把屏幕上的人再三放大，屏幕上的人臉部被口罩遮住，雙手捧著一箱子水果，低垂著頭，「你看他抱著箱子的手，他十四五歲的時候早戀，跟第一個小女朋友在左手食指上紋了戒指的圖案，我姨媽給我看過照片，你看視頻上的人。」陳楠生再三放大照片，果真，年輕人的左手食指的第二指節處有一段青灰色的模糊印子。

「沒錯了，都對上了！」陳楠生赤紅著眼睛，問保安：「這個送貨的年輕人都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能不能進到你們福利院，平時你們來往多不多？」

保安一下子被問懵了，只有楚皓還反應及時：「你先在這裡了解下情況，我馬上出去聯絡。」

楚皓馬不停蹄的走了，留下一臉懵的保安和心急如焚的陳楠生。

「我，我也不清楚啊，瞧著是面生，但是送貨的都是超市的員工，打電話問下超市就知道了。」

「超市的聯繫方式你們有嗎？」

「我這兒沒有，你們問問副院長吧，他管後勤的，今天有領導來，他一定在的。」

陳楠生乾脆道：「行，我去問，你們把我剛看過的視頻都拷下來，我等會兒讓同事來拿。」

保安知道陳楠生他們是警察來辦案，卻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聽到陳楠生這麼說，也立即點頭道：「行，我馬上弄。」

楚皓效率奇高，等到陳楠生趕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摸清了基本情況。

「在超市裡留下的信息是王浩，說是原來一個老師傅王澤的兒子，因為父親生病，這半個月來一直幫他父親跑腿送貨，主要送的就是花街區這一塊，送的東西每家都不一樣，一般是有人訂貨才會來送貨。」

「那他今天給福利院送了什麼了？」

「都在倉庫，去看看。」

一小隊人一窩蜂般衝進倉庫，副院長已經等在那裡了，等他們一來，立馬打開倉庫驗貨。

「這是今天送來的罐頭，還有蔬菜。」副院長指著放在貨架上的東西道：「還有那裡，是花生油，還有一些麵包餅乾之類的，平時給孩子們做點心吃的，都在這裡了。」

陳楠生一個貨架一個貨架的看過去。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這些東西太沒有確定性，既然是今天，確定了是今天，有什麼東西是確保今天能夠被食用的，是什麼東西……」

陳楠生像個瘋子一樣在貨架上胡亂翻找起來，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怎麼合眼，一根弦一直緊繃著，貨架上的東西被他翻得亂七八糟，楚皓看著他急紅了眼睛的樣子，上前一把拉住他：「到底想要找什麼，你告訴我們，我們一起找！」

「一定有的，一定有一樣東西，會在今天用到，一定有。」陳楠生推開楚皓，抓著副院長問：「今天有什麼東西出倉庫了？有什麼東西會提供給孩子們吃？」

「飯菜都驗過了，沒有問題。」楚皓在一遍補充道。

副院長被問住了，想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道：「不知道算不算，午飯要給孩子們發牛奶，剛剛食堂的陳阿姨過來，說原來放在柜子里的塑料吸管不知道哪裡去了，可能被調皮的孩子拿去玩了，剛剛我從倉庫里又找了兩包，你們來之前剛拿走呢。」

「楚警官，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們弄的這麼緊張兮兮的，你也看到了今天市裡的領導都在，現在正在跟孩子們一起吃飯，電視台也在拍，食物我們都是把關過的，絕對沒有問題的，是什麼事情，希望你們也及時跟我們溝通，畢竟在這個節骨眼上萬一出了事情，誰都擔當不起的。」

楚皓聽了冷汗都要下來了，是的，今天這樣的場面，市裡分管副市長在，科教文衛的領導都在，還有前來結對的大學生，這麼多人一起用餐，然後萬一有問題，那麼事態根本控制不住，現在這麼多家媒體在，如果要引發恐慌和動亂，那麼今天，再合適不過。

「哎，楠生……」楚皓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看見陳楠生已經跑開好幾米遠了。

「你等等我！」楚皓急著追上去。

餐廳里，座椅按照回字形擺開，孩子坐在最里圈，中間是志願者大學生，最外側是工作人員，幾位大領導都坐在上首，數百人坐在一起用餐的場面實在隆重，尤其是為首的領導，洋洋洒洒講了一串的開場白，有幾個孩子等不及了，早就偷偷往嘴裡塞吃的。

陳楠生衝進餐廳的時候，正看見最裡面的兩個孩子正舉著牛奶瓶，美滋滋地喝著牛奶，唇邊一圈奶漬，大概正說著什麼開心的悄悄話，兩人交頭接耳，好不開心。

「把牛奶放下來！」陳楠生站在餐廳的入口，吼了一聲。

緊接著，幾個大闊步，擠到那兩個孩子的面前，半蹲下身，大口喘氣，拉著兩個孩子再三打量：「你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哪裡痛？」

地鐵里的毒氣藥理分析已經出來了，是致死率極高的新型毒氣，那麼這一次，如果要引發轟動，極可能也是劇毒成分的藥品。

陳楠生的一系列舉動，引得在場的人人側目，台上的領導也注意到了，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場下引起騷亂的人。

這時候楚皓也趕到了，看見陳楠生都已經闖到了餐廳中央，也不禁頭痛，不過現在人命關天，只要不出事，他再怎麼出格，都無傷大雅了。

「小蔣，我去和副市長解釋下情況，你把福利院的出口封了，電視台的記者都先請他們去會議室休息，具體情況我們公安局會再出通報，請大家稍安勿躁。」

兩個孩子是直接端著奶瓶喝的，現下被陳楠生抓著問，怕得不得了，其中一個小姑娘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陳楠生確認了兩個孩子沒有大礙，也沒有接著逼問，環視了一圈，餐桌上放著一個餐盤，簡單的兩葷兩素，另外還有一個密封包裝的麵包和一瓶玻璃瓶裝的牛奶，牛奶瓶邊上還放著一根塑料吸管，最普通的那種習慣，滿大街都能看到，一塊錢十根。

陳楠生死死地盯著桌上的塑料吸管，抽起兩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捏了起來，放在眼前仔細地翻來覆去的看，又放在鼻尖處輕輕嗅了一下，繼而神色凝重，不發一語。

餐廳的人很快被清理出去了，楚皓和副市長彙報了以後，領導也十分配合，控制住了場面，並讓自己身邊的秘書配合楚皓行動。

幸好沒有人出事，楚皓鬆了一口氣，走到陳楠生面前。

「怎麼樣。」

「驗一下，應該是用氰化鈉泡過，有微弱的苦杏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