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魂體異說

第五十八章·魂體異說

田茂虛順勢望去,只見三樓之上正站著一道纖纖麗影,果真就是白浣霜。他並不知道白浣霜在那裡站了多久,兩人之間不甚友好的目光接觸彷彿將曾經兩年的夫妻之情全部抹殺,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來自過去妻子的敵意,完完全全地集中在他正扣著田若昀的那隻手上。

昔日伉儷,今朝陌路,面對田茂虛的突然造訪,白浣霜只是在短暫的對視之後轉身走入了房中。而樓下的田若昀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而對田茂虛道:「上去吧。」

田茂虛見達到了目的,這才放開了扣住田若昀的手,就此拂袖去了三樓。

田若昀看著那年輕商人在侍女的引領下離去,轉過視線時,恰好望見洛上嚴正望著自己。她隨即微笑地向那玄袍少年頷首,稍後便去了後院。

田若昀離開之後,洛上嚴便一直看著田茂虛,直至他走入白浣霜的房中,這才收回視線。

血魂對封印的感應不知何時中斷,洛上嚴此刻也無法感受到那本就微弱的封印力量,聽著方外再度恢復的喧鬧聲,他不由蹙眉,就此離開了紅/袖館。

再次踏入鄴縣的夜色之中,洛上嚴想起郁暘涎已不見了多時。雖然內心始終惴惴不安,他還是決定先回客棧。

不出洛上嚴所料,郁暘涎果真還未回來。他才回到房中,便覺察到了朱厭的氣息,隨即便看見了朱厭化出的幻影。

「郁暘涎隨時可能回來。」洛上嚴沉聲道。

「你擔心被他發現?」朱厭滿是調侃地反問道,見洛上嚴的神情在頃刻間冷了下來,他雖不甚在意卻也有所收斂道,「鄴縣的封印有些奇特。」

「封印果真在此處?」洛上嚴有些急切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領主近來似乎頻繁地往鄴縣發送消息,雖然這件事他沒有告訴我,但也逃不過我的眼。」朱厭道,「除了我以及那些一直跟在你們身邊的眼線,這鄴縣裡應該還藏著要來盯梢你們的人。」

「我倒不知領主用人還會如此多疑。」洛上嚴道。

「五星封印已解其二,這對領主而言絕對是個好消息。既然可以破除封印,他為何不樂得推波助瀾,以便早日達成自己的目的。否則單靠你在郁暘涎身邊刺探消息,還不知那太虛家弟子,會耍什麼花招。」朱厭道,見洛上嚴正在沉思,他問,「你方才去了紅/袖館,是有發現了?」

「紅/袖館里有封印的氣息傳出來,但我追蹤而至,卻又找不到氣息的來源。根據郁暘涎現在的推測,紅/袖館真正的主事白浣霜可能會和封印有關,但現在並沒有實質的證據進行佐證,所以我們都不敢確定。」洛上嚴道。

「白浣霜……」朱厭迫使尋味地重複著這個名字,「你且再作探查吧。」

「難道你今夜過來,只是為了告訴我鄴縣的封印頗不尋常?」洛上嚴問道。

「提醒你要小心對待這次的封印一事,難道不夠重要?你雖然身負血魂之力,卻不要忘了,你要面對的畢竟是上古凶獸,不論封印存在的力量還有多少,如果不小心對付,到底還是會喪命的。不光是你,還可能連累郁暘涎。」朱厭特意強調了郁暘涎的名字,也隨即發現洛上嚴立即變得不再友好的臉色,他卻得意地笑了出來,好整以暇道,「我這樣說了,你還覺得我今夜的出現是可有可無的?」

不待洛上嚴作答,朱厭便消失在房中,而房外也傳來了腳步聲,玄袍少年知道是郁暘涎回來了,便立即前去探看。

「郁兄。」洛上嚴喚道,見郁暘涎心事重重,遂關心問道,「怎麼了?」

郁暘涎只是搖頭。

洛上嚴跟著郁暘涎進了房,問道:「你方才去了何處?」

「追人。」郁暘涎始終不曾舒展的眉目絲毫沒有掩飾內心的愁緒,他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於洛上嚴的關心,只是如此淡漠地做了回應。

郁暘涎的反應不免令洛上嚴略感失落,他卻仍舊坐在白衣少年身邊,道:「我方才去了紅/袖館,見到了白浣霜。」

郁暘涎此刻才回過神一般,盯著洛上嚴道:「她出現了?」

洛上嚴點頭道:「田茂虛也去了紅/袖館,並且,正是去找白浣霜的。」

「雖然彼此脫離了關係,但在生意上,田、白兩家還有些來往。」

「並不像那麼簡單。」洛上嚴道,「從我在紅/袖館內所見的情景可以判斷,田茂虛對白浣霜的忌憚絕對不會那麼簡單。我並不覺得他們在生意上的來往,可以讓田茂虛忍受白浣霜收留田若昀這件事,甚至要親自去紅/袖館找白浣霜。」

「白浣霜的生意並不局限在鄴縣,她和田茂虛在大梁也都有產業……」

「你是覺得他們和大梁有關係?」洛上嚴試探道。

「不無可能。」郁暘涎道,「你怎麼會去紅/袖館?」

「如果我說是因為血魂感受了大羿封印的力量,我追蹤而至才到了紅/袖館,你是否會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洛上嚴見郁暘涎眉眼之間似有興奮之意,他繼續道,「可是我進了紅/袖館沒有多久,這股感應之力就完全消失了,我無法找出究竟是從誰身上散發的這股力量。」

「我有一個猜想。」

「說來一聽。」

「司妖羅盤將我們帶到鄴縣卻突然沒有了指引,而過去我們探測到的大羿封印都倚山而設。鄴縣之外是有山陵,但司妖羅盤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我想也許是鄴縣的封印力量受到了衝擊,這次的凶獸之力或許更加兇猛。」話至最後,郁暘涎已是說得非常緩慢,猶如某種預示。

洛上嚴想起朱厭方才的提示,不禁開口道:「如果是凶獸已經能夠通過某種方式衝破封印呢?」

郁暘涎驚覺道:「衝破封印?」

「我的意思是,即便本體還不能擺脫封印的束縛,但其精魂若可以在封印力量衰弱的時候,找到突破口,從而暫時魂體相離,那麼只要精魂找到宿體,並且精魂與本體還可以維持彼此的牽連,不至於兩者無法為繼,那麼憑藉宿體在世間可以自由行動的事實,也可以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衝破了封印,不是么?」洛上嚴分析道。

「如果當真是這樣,雖然本身的力量會受到牽制,但也加大了凶獸通過外力破除封印的可能,也就是說,只要封印的力量繼續衰弱下去,遲早有一天,凶獸可以徹底擺脫封印的壓制,將本體也釋放出來。」郁暘涎補充道,「大羿五星本是一體,當初我們在桂陵無意破壞了其中一環,就已經為凶獸擺脫封印埋下了隱患。之前還妄圖將封印修復以鎮壓凶獸,想來還是太天真了。」

「按照這樣的思路設想下去,這次的凶獸很可能已經找到了宿體,就在這鄴縣之中。」洛上嚴道,「田家兄妹,或者是白浣霜。」

「你就這麼肯定?」郁暘涎問道。

洛上嚴挑眉看著郁暘涎道:「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

洛上嚴所言無意戳中了郁暘涎的心事,這種沒有緣由的猜測就像是在他內心扎了根,是以他不得不承認道:「並不像是田茂虛。」

「上次你去紅/袖館,就沒有其他的發現么?」洛上嚴道。

郁暘涎無奈搖頭道:「一切都很正常,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的氣息。」

「從我在紅/袖館看到的情形,白浣霜似乎才回到鄴縣,否則田茂虛不會去紅/袖館找田若昀要人。」洛上嚴道,某種登時閃動出某種堅定的神采,道,「十之八九就是她。」

「白浣霜是凶獸的宿體?」郁暘涎困惑道,「魂體相離是有限制的,一旦時間和距離超越了界限,精魂就會被強制送回本體之中。如果依照我們之前的推測,白浣霜體內寄宿著凶獸精魂,她應該不會離開鄴縣多遠。至於她離開的目的,才應該是我們要探查的真相。」

「我想,有一個人應該會很樂意幫助我們。」

「你是說田茂虛?」

洛上嚴點頭道:「田茂虛對白浣霜顯然是很有成見的,但他卻又似乎受制於白浣霜。除了田若昀的關係之外,我以為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如果可以給他一個機會能夠壓制甚至是除掉白浣霜,你覺得他會樂意么?」

郁暘涎稍作思考之後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我還想找裴師兄他們幫個忙。」

「要對付對手,也要知道我們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洛上嚴見郁暘涎面露贊同之色,嘴角亦不由上揚道,「找毓泉君翻翻古籍也無不可,否則你我對即將面對的凶獸一無所知,也是在不利於繼續探查。」

「那我這就通知裴師兄和毓泉君。」郁暘涎正要打開水鏡,卻被洛上嚴按住手,他困惑道,「怎麼了?」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你的裴師兄和毓泉君說不定都已經歇息了。」洛上嚴原本只是輕輕壓著郁暘涎的小臂,此時他稍稍動了動,就此握住郁暘涎的手。見那白衣少年神色忽然有些慌張,他輕笑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說。」

洛上嚴的掌心微涼,郁暘涎不由反握住他的手道:「你說吧。」

洛上嚴走近兩部,凝睇面前逐漸認真起來的白衣少年,語調輕柔溫和道:「你去追人,幾乎沒有音訊,我從紅/袖館回來的路上都在擔心,雖然知道應該不至於出事,心緒卻還是難以安寧。」

「是我一時衝動了。」郁暘涎致歉道,也隨即垂眼,又像是刻意在迴避洛上嚴滿是探究的目光。

「你我都在追查大羿封印之事,難免因為專註而忽略了其他,身邊環境也難說安危,只是今夜發生了這個狀況,我與你一說罷了,萬事自當小心。」洛上嚴注視著郁暘涎,見他聽得認真,眼波含喜,他亦不免欣慰,想來現今尚有可以這樣溫存的時刻,將來未知,還不曉得他們二人會發展到何種田地。

「此言如數還以洛兄,你我二人皆當如此。」郁暘涎不禁將郁暘涎的手握緊了幾分,見那玄袍少年眼中綻出笑意,他亦跟著笑了出來。又覺得那人靠近了一些,已能感受到洛上嚴的鼻息,他當即緊張起來,伸手抵在洛上嚴胸口。

洛上嚴知他的意思,便不作勉強,卻依舊維持著兩人之間看來親密的姿勢,柔聲道:「今夜好好歇息,明日之時明日再說吧。」

郁暘涎點頭,便覺得掌中的手正在慢慢抽離,他想要再次握住,卻因為猶豫而最終落了空。

洛上嚴覺察到郁暘涎略顯低落的神情,附耳上去輕聲道:「我知道了,領了你的心意,早些休息吧。」

目送洛上嚴離開時,郁暘涎心中尚且留有絲絲暖意,然而待那門扇關閉,心中煩憂卻不由自主地就此浮動。原本面帶的三分笑意就此消失,他滿是疲憊地嘆了一聲,終究還是滿腹心事地暫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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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異志之魏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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