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休書

是朕的孩子！

這五個字，不僅僅讓楊淑妃呆怔當場，卻也讓段連鳶瞪圓了雙眼，她馬上意識到，這孩子一旦被認定是謝睿的孩子，便是這皇宮中的皇子，將來不管是謝蘊回來，還是她前往北疆，都會給這孩子抹上黑影。

段連鳶幾乎是立即就上前反駁：「皇上，這孩子……」確實是臣妾與晉王的孩子，只不過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已被謝睿打斷了。

「連鳶，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晉王妃，晉王已從北疆送來了休書！」謝睿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着一種前往未有的激動。

他定定的看着段連鳶，看着她那張淡然的臉上終於有了裂痕，眼中的沉靜散開，取而代之的是心碎……

是的，傷心過後的心碎。

「皇上，是臣妾弄錯了，既然是皇上的孩子，晉王妃，哦不……段姑娘便該好好養好身子才是……」楊淑妃雖跋扈，但也不蠢，知道在這個時候，她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她的胸口氣得起伏難平，滿面笑容的背後是牙關緊咬，便是恨不得撕碎了段連鳶。

怎麼可能……謝睿近幾個月日日與她同眠，從未在瑤仙台留宿，楊淑妃知道，這個孩子不可能是謝睿的。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連她肚子裏不知是誰的孩子都肯一併容納，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在這個男人的心中，對這個女人的愛勝過一切。

楊淑妃嫉妒的發狂，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她討好的上前，想要挽住段連鳶的手臂，卻是被段連鳶冷冷一推，整個人狼狽的推倒在地。

「這不是真的，晉王不可能休了我……這是你偽造的對不對？」她一步一步的上前，抓住謝睿的衣襟，近乎是竭嘶底里，眼眶發紅，卻硬是將淚水強逼回去的那種倔強，便是看在謝睿的眼裏，都有着深深的刺痛。

楊淑妃被推得摔倒在地，正要告狀，卻不想，段連鳶居然連皇上都敢罵，她心中正興災樂禍，段連鳶這回是死定了。

卻不想，謝睿竟緊緊的抓住了段連鳶的手：「連鳶，你看看，這上頭是晉王的私人印章，朕不可能偽造，你為何要將朕想的如此不堪，朕會讓你明白，這世上只有朕是真心愛你的，即便滿朝文武不同意，即便整個天下都不同意，朕依舊會給你名份……」

這是謝睿第一回看見段連鳶如此失控的模樣，她在痛，他卻覺得心臟的位置比她還痛。

這種感覺是謝睿這輩子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體會到的。

他知道……他是真真實實的愛着這個女人。

「滾，你給我滾……」段連鳶冷冷的甩開謝睿，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整個人滑倒在地。

「連鳶，晉王也是男人，他在最苦難的日子裏，韓側妃陪着他，他如何能不動心？如今，他便是想給韓側妃一個真實的名份，讓韓側妃入玉碟，這亦是情理之中的事……連鳶，你好好想想，誰才是那個愛你的人！」

謝睿竟蹲下身子，仍舊是心平氣和的勸解著。

不得不說，這是謝睿第一次哄女人，不僅僅是哄，還帶着幾分低聲下氣的乞求，興許段連鳶給他一個微笑，他都會像少年一樣興奮不已。

可是，段連鳶沒有，她暗自神傷，捧著那份謝蘊親筆寫下的休書，細細的研究。

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她仍舊是理智的段連鳶。

手指撫摸著那屬於謝蘊的印章的位置，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皇上，這個女人不知好歹，皇上別生氣……」楊淑妃見時機已到，趕緊爬了起來，溫柔的安撫著謝睿，可是……話還沒有說完，便是被謝睿陰暗的眼神嚇住了。

她后怕的看着謝睿緩緩的起身，冷冷的看着她，而後開口：「來人，楊淑妃品行不端，即日起打入冷宮！」

小元子立即上前，與幾名公公一起，將楊淑妃拉住。

「皇上……」楊淑妃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昨夜還寵着她的謝睿，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快走吧……」直到小元子提醒了一句，楊淑妃這才反應過來，她……竟失寵了！

「皇上，求皇上饒了臣妾，皇上……臣妾不是故間怕，臣妾也是為了皇上好啊，求皇上看在往日的恩情上，饒了臣妾，臣妾往後一定安份守已，再也不敢生事了……」她哭喊著，揮舞著，卻是扭不過那幾名身強體壯的太監。

楊淑妃的聲音漸漸遠去，瑤仙台也終於恢復了平靜。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晉王妃，朕希望你想好往後要走的路！」雖說將一切怨氣都撒在了楊淑妃的身上，可謝睿畢竟已是一國之君，段連鳶給了他征服欲，卻也讓他失了顏面。

吩咐了如意好好照顧段連鳶，謝睿便離開了瑤仙台。

如意看着自家娘娘那孤寂的模樣，忍不住哽咽出聲：「小姐，您別嚇我！」

將段連鳶重新扶回貴妃椅中，小心的替她蓋好軟毯，如意捂著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她跟着段連鳶，也識些字，卻也能辨認出，那休書上的字跡，便是謝蘊親筆書寫的沒錯，她替段連鳶痛心，替段連鳶恨著謝蘊。

段連鳶會留在宮中，是為了保護安嬪，卻不想，最後竟換來這樣的結果。

如意心疼著、替段連鳶恨著。

「小姐，也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晉王絕不可能辜負小姐，如意不相信！」搖了搖頭，如意又想起過往的種種，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個月就變了心呢？

「如意，近來林公公可有找你？」段連鳶卻沒有繼續悲傷下去，她倒抽了一口氣，竟問起了先皇的心腹林木。

當日自己給他指了條路，保住了林木的性命，因此，在她受困的這段時日，林木也曾偷偷問過如意的話。

因此，如意對林木也不陌生，點了點她，她擦了把眼淚，不解道：「前幾日還來問過小姐的近況，看得出林公公是有心了！」

「廢太子呢？」謝禹已是廢太子，自打謝睿即位，這宮中便無人再敢提起他。

畢竟先前廢棄他的理由太牽強，太子一賞必定會在背後調查原由，抑或者懷疑謝睿是謀權篡位。

要知道，謝禹在被廢棄之前，可是這朝中元老眾望所歸的皇位繼承人。

如意警惕的環視了一遍四周，確實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林公公說……廢太子整日在西院唱戲，已經瘋了……」

謝禹瘋了！

便在這時，外頭有人傳報：「段小姐，段大人來看您了！」

段大人，說的可不是段雲華么？他竟還有臉來見他，倒也是新鮮事一樁。

整理了下髮絲，段連鳶庸懶道：「請段大人進來吧！」

不過數日未見，段雲華的髮絲已經有了花白，整個人都憔悴了，想來柳氏的那樁事，對他的打擊確實不小。

其實段雲華會有幾個姨娘，生幾個庶子庶女，段連鳶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段子峰，柳氏觸范了她的底線，她才會出手。

「連鳶，你近來在宮中可好？」段雲華的眼中帶着淡淡的歉疚，他沒有喚她晉王妃，想來已經知道了晉王將她休棄一事。

便是一句話，段連鳶已然明白，是謝睿派段雲華來的。

「謝爹爹關心，我一切安好！」段連鳶淡然點頭，命如意沏上了茶，如待客一般對待段雲華。

早前，段雲華並不覺得段連鳶如此待他有何不妥，可如今，他卻覺得心酸。

如今的段府，只剩他一個人。

孟氏死了、喬淑惠和段楚瑤也死了，段碧岑與他完全不來往，段瑾瑜跟着謝蘊去了北疆，已多日未見，而段子峰自那日回府之後，便不知所蹤，唯一能見上一面的女兒，卻又與他客氣疏離。

他這才意識到，這些年來，他沒有珍惜該珍惜的人，沒有盡好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不是皇上讓我來的，是我想來看看你，連鳶，爹以前錯了！」段雲華不敢抬頭看段連鳶，沉沉的一句話，似是含在喉嚨里說的，可是段連鳶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笑了笑，如若一句『錯了』一切就可以抹去，她又何嘗再重活一世呢？

「爹，不要再來了！」她輕語。

段雲華點了點頭，他早已料到女兒會是這樣的態度，喝完桌面上的茶水，他起身，上前握了握段連鳶的手，有一團東西自段雲華的手心滾入段連鳶的手心。

而後，段雲華轉身離去。

看着段雲華的背影，段連鳶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她是該恨著段雲華，可此刻，看着他如此的模樣，她卻又恨不起來。

良久，她才將手中的紙團攤開細看。

便是一眼，她整個人都坐了起來，身體的血液像是在燃燒一般……這些日子苦思冥想的事，卻不想……最後竟是段雲華替她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