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很快，夜色降至，原來混亂的場地也被收拾得乾淨了起來。零星幾點星光照進了那片黑漆漆的林子中，不時傳來了幾聲鳥叫，卻也是咿咿呀呀。

小鹿的速度很快，但她並沒有見到那理應如期而至的顧夫子。

說來也奇怪，當她都已經做好了那人兒的準備，奈何對着那石門是一陣敲啊，竟沒有反應，索性，她便準備再來一次。

「咚咚咚！」

裏面未有反應。

此刻的小鹿有些捉急，感覺頭頂上面銜著兩條線，怎麼都不肯散去。

「顧老夫子！」敲門不行，索性改成了大喊，「我是劉思鹿，您老還好嗎？怎麼不理我的！」

山中突然沉寂了下來，除了小鹿的那一聲喊叫，黑丫丫的，似乎什麼也不剩下了。

過了許久，在小鹿欲下山說明此事之際，在她的左手邊隱隱約約閃現了一抹紅色的亮團。

那糰子左右來回的穿梭著，看得小鹿突然間就詫異了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她自言自語的問了句。

帶着對亮團的好奇，小鹿輕輕的朝着那個方向走了去，不一會，縈繞在空中的竟有一個清清淡淡的茶香。

越是走着，她心中的疑問越是多，甚至她可以感覺到，在她身邊的竟還有一個人。

「你是誰？」小鹿怔怔的問了句。

遲遲不出聲，許是對方並沒有敵意，但卻讓小鹿白色不得其解。

「你好，你是顧夫子老前輩嗎？」她再次問了聲。

空氣中還是出奇的靜，儼然只剩下了小鹿的呼吸聲。

突然間山間起風了，小鹿莫名感受到身旁的一股涼意，她渾身卻變得有些不自在。

冷、涼，那是一種刺骨的寒意。似乎她輕吐一口氣，那氣體都會在月光下驟然間變得寒冷起來。

「什麼情況？」

小鹿的心中莫名的疑惑，甚至不覺間有了一絲害怕，她皺了皺眉頭，便準備往著山下飛去。

她的腳步還未起，卻被一股力量深深的彈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她一屁股的坐在了地面之上。

「蹦！」的一聲，她瞪大了眼睛，還是尋思起這奇怪的一幕幕。

莫不是這終南山上太陽才沒落多久，就開始活見鬼了？不至於啊。

這未免也來得太快了一點。

「誰啊？」她稀里糊塗的問著，「如果你再不出來，我真的飛走了。是你嗎？顧夫子？」

她想聽到回應，畢竟這樣逗她玩真的不好，尤其是這大半夜，荒山野嶺的，多麼駭人啊。

但空氣卻仍然突然沉默了下來，那種茶香味由在，說明那個人未曾走開。

這種感覺倒是讓她想起了當時在那口井中的情景，有人在那井口三次，但是都不曾同自己說上任何一句話。

但是這麼神秘的人，會是誰呢？

會是當日在通天教中重傷朝芽之人？所以？

她越想越多，所以也毫不含糊的問了句。

「你好？請問我們早就認識了么？你是當日古廟中的人嗎？」

她想要聽到什麼答案。

是或者否。

可是對方仍舊沒有回答。

「那我真的要走了？」她繼續試探，「如果你連見着我都害怕，又何須在此處裝神弄鬼的呢？」

話語剛落，空氣中似乎凝成了一股冷氣，慢慢的朝着小鹿襲來，月光下的她錯愕的睜大了眼神，望着眼前的幕幕。

似乎有一個黑色的人影，那影子與着當日她的夢中人頗為相似，在空氣中慢慢的成型，凝固。

但是在見着他時，他並沒有當日那對天藍色寶石般的眼睛。

「你是？」她問，「當時那個夢中人？你是真的存在的？」

這樣的問答確實很幼稚，但是對方還是未曾回答她。而是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向著小鹿靠近著，似乎在此刻，那天地間的氣息都快凝固下來了，所有的一起，便等待着他的出現。

在此刻，小鹿異常的緊張了起來，她似乎感覺到，如果對方是她的敵人，亦或是真正的對手，那麼她永遠不可能戰勝於他。

那種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她是如此弱小，如此無助。

她就那樣的等待着，對方的出現，所以也好奇的看着，甚至無比的期冀著看到對方的那張臉。

不覺中，她往著前方邁出了一步，她甚至想要靠得他更近，以至於她可以在這微妙的月光中將他看得一清二楚。

許是那隻被好奇心殺死的貓，她繼續往前邁著步子，不停的打探着她眼前的那團不是特別陌生的黑影。

慢慢的，她的心中逐漸有了答案。

他有着一雙與着她夢中人神似的一雙眼睛，只是沒有那深藍色了而已。而對方確實是個帥小伙，他有着如同天神一般高聳的鼻翼，那微薄的唇間也是顯得那麼動人，那皎潔的月光照耀在了他的臉上，卻看到了些許讓人憂傷的神色。

小鹿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她不明白的是，對方究竟是在悲傷着什麼？

然而，對方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思似的，忽然就笑了，那張天神般的臉，突然間就笑逐顏開，對着小鹿闡述著這世間最美的微笑了。

空氣似乎凝固在了這一瞬間，久久使得小鹿不知開口說什麼話。

慢慢的，壓抑的感覺向她襲來，她心中莫名有種難受，這卻讓她琢磨不透。

對方那個男子，就是當日說，那個註定成為他妻的男人嗎？

這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刻突然間的出現，卻是讓她想逃。逃，逃到天涯海角。

她不願意相信當日他說的那些，是真的。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那是一場夢。因為那場夢，明確的告訴了她，這一切將會以著一個悲劇而收場。

她的付出，她所愛之人，終究會付之一諸，終究會蕩然無存。

她害怕了，所以她想逃。但她心中也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她想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裏頭，究竟還有多少的秘密，究竟還有多少是她自己都到達不了的地方。

所以當日裏，她被送到這個世界，究竟是為了什麼？

所以當日裏，沈建峰莫名的消失，究竟和眼前這人有着什麼樣的關係。

不知不覺，她心中想起了的又是沈建峰，所以她總是會不自覺的悲傷起來，那悲情寫在了她的眼神里，也刻畫在了她的臉上，不知不覺，她的眼角落淚了。

過了許久，眼前的男子慢慢對着她那落淚的眼睛伸出了他的右手，欲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但是她斷然沒有理財他的好意，而是很自然的往著後面退了一步。

與着眼前的男子對視着，似乎彼此都能感受對方心中的難受，但是誰也沒有說破。過了許久，那月光在不覺間也變得凌厲了起來，似乎夜更深了，山間時時冒着那不知名的寒色，在夜空之中，但是形成了一股一股的煙，他們周圍的景緻不由得添上了幾分光彩。

過了許久，那個男子便開口說話了。

「你不要等他了。」

這句善意的提醒，不知含藏了多少他對她的情緒。但是對方又怎會知曉呢？

小鹿搖了搖頭，以示自己的立場。

在這場對弈之中，顯然先開口的那個人，會輸。

大家都懂，只是不願說破。

忽而間，山間又起了一陣風，似要將空氣中的霧氣吹散。小鹿咧嘴笑了笑，便尷尬的說道：「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你對我這麼了解，似乎一切你都知道，可是我並不認識你，對於你的一切，聞所未聞。

他就像一個侵略者般，突然的出現，突然的慰藉，卻讓小鹿突然的不設防。

漸漸的，男子開口了。

「我娘生我時，難產。所以，我一直是獨身一人。而我爹姓路，大隱隱於世，我叫路之一。」

這個解釋，倒是頗有幾句玩笑的意思，小鹿輕輕的笑了笑。

「還好。」她說，「謝謝你對我忠告這麼多，但是正如你的名字有所期冀，而我來到這個世界，自然也有我自己的追求，所以我不會放棄的。謝謝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會是我的朋友。」

這時，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眼裏眉梢之間的難過，路之一轉身背着了小鹿，他不是不想見她，而是太苦了。

她追逐他有多苦，他追逐她就有多苦。

苦到，生平第一次正對面的望着她，她心中半點都不會有他。

而且，這一幕，會持續很久很久。

她的世界裏，所裝下的那個人，仍是別的男子。

「小鹿。」他鄭重的說到，聲音中卻多出了一份凄涼，「第一次見你時，你在那湖邊放着花燈，那時的我，只是遵循命運的腳步，對你好奇，所以莫名的想要靠近你，然而卻發現你是個傻孩子，下雨了都不自知，我甚至鄙夷著世間怎會有如此蠢的女子。再後來，是落水城中那次，再後來便是我時常暗中觀察着你，但是你一天比一天強大，我漸漸的只能通過星象來觀察着你。所以啊，人生真的諷刺，我當日一族被碧血劍所滅，我父輩苟活於世，最後我還是要栽在你的手裏。」

說完，路之一頓了頓，便轉頭看向了小鹿。

此刻的他們，不覺間都已雙眼模糊。

夜還是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