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送禮

第一百五十四章,送禮

南商王的運道不知太好還是不好,第二天林大人來約凌朝,凌朝卻沒有去成。

在往順天府的半路上——當然凌統領也不太着急,他走的慢了些——一匹快馬來報:「平王殿下剛下調令,命曹承將軍、嚴間將軍、雷校將軍等一共十人前往江南奚鳴將軍帳下聽令。」

林大人愣是沒聽明白,糊塗地道:「這都是凌統領你得用的人不是?」凌朝也懵懂模樣,心急火燎地撥轉馬頭:「老林,這是正事,你的事推后一步。」

以林大人想,凌朝也應該走開。他的心腹這就讓平王分割,凌朝還能沒事人一樣先幫他,那凌朝一定是糊塗蛋。雖然林大人心憂南商王,也拱手道:「請請,咱們改天再約。」

目送凌朝離開,林大人去順天府打點,讓人給南商王和世子送了個信,說今天不行,改天再來搭救。隨後,凌朝這事也牽動他的心,林大人往平王辦公的官署,指望聽個餘下的消息。

還沒到門外,就見到進出的人帶着亂勁兒。林大人拽住相熟的人:「這是怎麼了?」

「平王把凌統領的人調走,凌統領正在鬧事。」

林大人當不得這一聲,鬧事他哪能不去看看,什麼官身體態都不要了,這就下馬往進門的人堆里擠。

院子裏海棠樹下面,凌朝滿面氣憤正在大罵:「會不會用兵,你把我用熟悉的人調走,誰守京都……」

兩個明逸的得力官員一左一右的勸他:「消消氣,三爺這是滿意你大統領的人,你大統領應該喜歡,」

「還會給你大統領送來新的人馬,」

「我不喜歡!別動我的人!」凌朝就差跳起來。

為南商王今天不能自由的林大人倒抽一口涼氣,不是憂愁,動凌朝的他犯的哪門子愁。這一口涼氣讓驚喜衝出來。

暗想王爺運道不錯,今天雖不能營救,卻有這樣一個大大的彩頭等著。凌朝沒了人馬,補充新人勢在必行。

林大人裝模作樣的看一會兒,逮到機會還上去勸兩句,說些平王辦事不差的話。

有人幫着勸,明逸的人慢慢回去辦事。這正中林大人下懷,把凌朝一把扯出來,笑道:「聽說平王殿下讓你鬧走,您還在這裏獃著豈不是無趣,走走,找個地方給你消氣。」

凌朝惱怒一路子:「他要是做的有理,只管跟我對嘴便是!他沒膽!見到我去了,沒聽兩句說聲有事就走人。這是做錯了不肯承認……」

林大人聽得笑眯眯。

兩個人是喝閑酒的交情,對彼此吃喝上面的喜好知道一些。皇帝回京的這半年地里,大小酒樓陸續開張,有一家是他們以前去過的地方,還是老東家,手藝舊滋味不改,林大人體貼的安排在這裏。

先有個人來打前站,要了一間極隱秘的包間。

前面三巡酒,林大人為明逸說好話:「平王也辛苦,都說天天看到他滿面倦色。」

林大人心裏其實暗喜,他等著平王出錯不是一天兩天。跟他一樣等著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宇文靖數十年穩如泰山的官職,在郭村的逼迫之下都沒有丟,年青的平王不可能一上任就勝任。

林大人盼出錯是他的心思,別的人盼出錯,原因也很明了。

凌朝藉著酒意,痛快的傾吐一回:「誰敢說平江南的功勞我家甫哥不是最高,賣宇文天一回面子,宇文家也確實出了不少糧草物資,文大帥是個小姑娘能有勤王的心地,算她大帥排第一。輔佐大帥的頭一份兒,理當是我兒子,老林,你敢不說?」

這語氣已是憤恨上來,並不是針對林大人,不過是他剛好坐在面前,指着他發一回私意。

林大人心花怒放,王爺如果能得到凌統領相助,整個京都已是囊中之物。

他嗯嗯啊啊著,說些勤王這事,大傢伙兒全應有功勞。唯唯諾諾的,說着平王能封王,一定搶了凌甫的頭功。因為輔佐大帥的第一人不應該是後到江南的平王殿下才是。

「是甫哥,我說的,就是甫哥!」林大人漲紅著臉說着,其實並沒有太多醉意。

凌朝已玉山頹倒般,眼睛都有紅出來,手邊的酒瓶也林立一般。

林大人心想機會到了,湊近凌朝小聲地道:「如今皇上已頒賞過,心裏再不平又能怎麼樣?如果再來一回改朝換代,你凌統領是守京都的第一人,你封王不在話下。」

凌朝當然沒有醉,眼睛紅,是他滿手的酒氣搓臉,酒氣薰出來醉倒的痕迹。

林大人的話就讓他想起來。

那年京亂之中,郭村是怎麼喊的,拿住皇帝和太師封國公,太師喊拿下郭村封郡王,後來楊泰保到了,封到一字並肩王。

然後,郭公公完了,楊泰保也完了,封的再高得有命領才行。

眯着眼,看上去更是醉漢一大個兒,對着林大人涎笑,嘴上道:「那敢情好,平王封王,我頂頂不服,我知道,別的人也不服。」

心裏也好笑,這是地獄無門你偏進來嗎?我凌家代代忠臣,可不比宇文家差。

林大人聽不到凌統領的心裏話,對着他表面上的回答眼睛亮了,小聲再道:「說真的,等著彈劾平王的人可不少,你凌統領的意思?」

「彈劾吧,他不懂亂調度,我豈有不彈劾他的……」凌朝大著舌頭又把明逸說了一頓,然後問道:「還有誰要彈劾他?」

這個話題是林大人自己提出來的,敷衍也得說幾個出來,他就說了幾個人名。人數不多,凌朝隨便一記就在心裏。又分喝一壺酒,罵了一一回平王,天色近黃昏,兩個人這個下午都沒有去衙門,就在酒樓門外分手。

凌朝回家后,把名字寫出來,封好,打發人送給宇文天。自然也有一句:「明兒和你女婿過不去。」宇文天回信:「如此甚妙。」凌朝笑出一半的酒意。

針對明逸的彈劾在三天之內,轟轟烈烈的出來。明家正在興頭上,除去凌朝沒有人挑錯,別的人委婉的言明平王和宇文靖的老辣不能相比,仕途閱歷也不能相比,好好當個平王就挺好,代理太師不合適。

為了給平王狠狠一擊,林大人不再打擾凌朝營救南商王。凌統領儼然成了反對平王的主力軍。

齊大人因此對凌家望而卻步。

這個年齊家過不痛快,齊夫人更是時時關切丈夫心情。父子都沒有官職,但只有老的有出路,小的才有可能。

這一天風雪大起來,不到半天院子裏平滑如鏡。齊夫人收拾熱酒,又是幾樣拿手小菜。可口小菜不一定就貴重,樣樣合齊大人口味才行。請出齊大人:「今天的雪可以看。」

齊大人見老妻熱心收拾,打起精神捧場。別的人一概不要,只有老夫妻對坐,閑閑的說起話來。

「老爺,兒子們又去打回過,亂上幾年空缺的官職還有好些,以老爺的資歷,還有咱們雖受喬家連累,也算帶去一隊人馬。雖沒有泰王妃的五千人出彩,也順利到皇上面前,多一個人總增一個人手不是。老爺何不出去打點打點,就算不是以前官職,只要有個事兒做,也比在家裏悶坐的好。」

齊大人長嘆一聲,他的心事堆滿到嗓子眼裏,不費事的就讓引動。

「夫人吶,浙江富庶,歷年任上積蓄還有,要說咱們家這就窮的搶官職,倒還不必。我想的,也是有個事兒做就好。前半生為官,後半生閑在,這閑也能生病。」

「老爺既這樣說,我為你備辦禮物,明兒就出門去會人吧。藉著還沒有出正月,拜年這名頭兒還可以用上。」齊夫人笑着說道。

「往哪裏去呢,我還沒有想好。」

齊夫人想好有幾家,出主意道:「頭一個大紅人兒,明家,去了人家也不見你,不過得去走走。老爺在任上風光的時候,不見人面只見禮物的事情不知有多少,這算不上風水輪流轉,時勢如此罷了。」

「我原先想的,是拜會凌統領。」

齊夫人道:「那也好。」隨即有點兒尷尬。她知道齊大人和凌朝熟悉,建立在喬夫人死以後,齊大人多次去討要說法上面,去的次數多了,因此有些臉熟。

但齊大人願意出門,比不出門要好,齊夫人把尷尬抹去,看上去只有欣然。

齊大人搖頭:「昨天我走到他家門外,又回了來。」

「這是為什麼?」齊夫人不解。

「去見凌統領,是我從年前就想到年後。說起來你我面上下不來,和凌統領相識為的是喬家那不出氣的親家母,我呸,其實不過是個丫頭!」

齊大人罵着,齊夫人也含恨上來:「回想前情往事,喬親家是大家出身,原親家母在世時,沒看出他是個通姦人的混賬!而咱們家運道低,也是喬親家帶着那丫頭往江浙投奔咱們才有。」

齊大人趕緊擺手:「不說這事。」再說他大怒要上來。他不忠心嗎?還有是的。倒霉全在親家身上,又都沒了人,尋仇都沒機會。

「說去凌家。事先我想,勤王里我沒有功勞,甚至原職也懸在空中,只因為咱們識人不清。凌統領卻是個好的,他有一身正氣,我想這樣的人多結交。哪怕他不幫我說官職,他的為人領略些也好。他家公子少年為帥現在江南,這也是凌家有好家風,也是值得咱們學的地方。但昨天到了他家門外,我只能回來。」

齊夫人瞪大眼睛。

「你也聽說了吧?一堆的官員和平王打官司。官場上的事情,一窩風的上去,大多為了利益。我想上門勸勸凌統領,平王雖有錯處,卻是忠心不二。凌統領感我的人情呢,能不為我說話。」

齊夫人點頭。

但沒等她說讚賞的話,齊大人嘆息:「我看到林大人等十幾個官員先進去,我原地站着,小半個時辰沒出來,可見他們談的不錯,我呢,不去也罷。」

齊夫人聽不懂:「別人去和老爺去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林大人是外省王爺的人。是哪一位,他狡猾,我沒弄明白。有一年,南商王和漢曲王、死了的廣寧王爭地盤,林大人寫信給我,要我幫他們分開。」

齊夫人打斷:「那他向著誰,就是誰的人?」

齊大人眉頭緊緊擰著,彷彿在回憶,也彷彿在重新判斷,最後還是沉吟中不能斷定:「那塊地方有水有山有田,我分給他們以後,據說皆大歡喜。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三位王爺私下協商過,怕知會我,我呈報朝廷,朝廷不答應,他們不能如願,就讓林大人以私交名義寫信給我。我覺得上當,跟姓林的以後沒怎麼走動。」

「這麼說,他是誰的人,還真不清楚。」

「所以,凌統領家有他是座上客,我覺得不妥當。」齊大人一直失意中,不得不想的透徹。

「夫人你想,咱們這一回要再認錯人,我父子的官職可就真的沒了。」

齊夫人聽過道:「那就換一家去吧,去明家可好?」

從坐下來齊夫人提到明家時,到此時,齊大人已有主張。笑上一笑:「明家我去不成,」

「那誰去?」

「夫人前往。」齊大人說起緣由:「咱們和明家結的仇,為的是和他們家攀親事。我若是前往,前仇還在。不如夫人去見平王妃,請她原諒前事,把前仇解開,我再見平王說話就好些。」

齊夫人覺得有道理,但是對求見的人選有異議:「平王妃我見過,太年青了,老爺可曾聽說,她早早就對明家說過不納妾的話,是個氣盛的人。如果還記着咱們家和她搶平王,三言兩語的打發我走,倒行。給我兩句話聽,也行。就怕她不見我。」

「她能周護難民,應該有氣量大的地方。」齊大人道:「只為解開,不求她什麼,夫人你看可去得?」

齊夫人當然說:「我去。」她的丈夫,她的兒子沒有官職,最難過的也有她一個。

平王妃並不算難見,這與平王妃近來頻頻出門有關係。京里的各色聚會,包括去廟裏敬香,吃庵里的好齋菜,都有貼子送來。

齊夫人花了一百兩銀子,在一個尼庵里拜見了文無憂。文無憂心中一等一的家事,就是平衡她的爹和她的夫婿不要沒事就爭上一出,沒功夫想起齊姑娘要嫁明逸的趁火打劫。

齊夫人說完,雖沒這就求差使,文無憂就明白了。

她不可能當面許差使,用人,是明逸的事情。說聲過去的事情已過去,平王不會記在心裏,自己也早忘記,把齊夫人打發走。

齊夫人覺得頭回見面挺順利,約好往府上請安,走的算高高興興。文無憂回家去,叫來跟明逸的人,仔細地問了齊大人的功與過。

這個晚上可巧,明逸回來的早。

……

冬天起更,好似夏天的深夜,夜色在雪中又沉又重,風雪壓出寂靜,是個早睡的時光。

春草說着:「冷,三爺又回來的晚,姑娘睡下來吧。睡不着,就看會兒書。」

她去打熱水,一揭帘子有了歡喜:「三爺回來了。」

文無憂不是迎人,而是急急看沙漏,說着:「咦,這個人轉了性子?」明逸進來恰好聽到,笑罵道:「我在這個房裏竟然可有可無?」

「你才知道,還不如爐里的香,倒是天天守這裏。」文無憂扮個鬼臉兒:「已經快沒人記起你是誰。」

明逸拉她起來:「那我就讓你好好記得我是誰,」喚一聲:「春草,早起說後院子裏梅花開的好,在那裏擺上吃的,我和三夫人逛逛。」

春草答應一聲去了,文無憂煞有介事的點頭:「這樣倒有些印象,如果天天這樣,我這裏印象深些。但只一點不好。」

「哪一點不好?」明逸好笑:「陪你卻逢風涼話,你要說的不動聽,罰你把院子裏的雪掃一遍。」

「你回家來的多,公事上就少了,三爺也會偷懶?」

明逸輕笑:「不勞你費心想着,我今天全辦完了,想到家裏的梅讓一個人看完了,自然我早回來,補上我的那份。」

燭光跳動在他的面上,神采弈弈,寶玉光華,不久前回來就酣睡的那個人竟然不知道去了哪裏。

文無憂先是嘀咕:「公事都讓雪淹沒了?」隨便一想,確實也經不起怎麼推敲,她黑了臉兒:「裝相裝到家裏來了。」

「哈哈,」明逸得意:「要裝就要裝的停當,現在外面都說我不勝任太師這官職,你就知道我演的有好。」

「聽上去不像變相請爹爹出山?」文無憂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是又一回的翁婿大比拼。

明逸誠懇的微笑:「不是,明天你就知道。」說話的時候,文無憂披上雪衣,明逸拉上她繞到后廊上看雪。

雪若銀空,梅香若無處不在的纖細之舞,沒一會兒發上衣上染的層層疊疊。小夫妻都生得皓月般明亮,挽着手兒賞花,本應該賞心悅目一路下來。

但相對,都有了吞吞吐吐。

明逸偷偷瞄了妻子好幾眼,幾回想說又忍下去。

文無憂偷看丈夫好幾眼,沒忍住說出來:「家裏有株老梅開得可好了,比這個好。」

她指的是宇文家,但明逸興沖沖笑道:「那麼,難得我早回來,不可辜負,咱們請父母親一起賞雪好不好?」

文無憂自然不反對,補充道:「明兒你若是早回來,去和爹爹母親賞雪。」

明逸沒有回答,但小孩子般的伸出個小拇指到前面。文無憂嫣然勾上,晃一晃,小夫妻興高采烈的讓廚房備酒,備涮碗子,請萬安公主和駙馬,又請明道耿氏、明達和任氏。

萬安公主笑道:「還是他們想得起來玩。」和駙馬很快過來。任氏聽到倒也喜歡,眼巴巴盼著明達說好。明達沒有說不好的道理,夫妻第二個到來。

耿氏主管中饋,明道又查一遍上夜,來的最晚。

見選的地方,先喝一聲彩。

小小的六角亭周圍,讓七、八株梅花蓋的嚴實,風吹不進來,只把梅香浮動。人在裏面,好似坐在梅花蕊上。

亭子很小,所以家裏的人時常忘記。也因為小,一家人擠著坐,親近也如梅香縈繞。

萬安公主和駙馬居中而坐,公主旁邊是耿氏、任氏和無憂。駙馬旁邊是明道、明達和明逸。最小的小夫妻並肩而坐,想當然,他們倆個不會難為情。

萬安公主夫妻覺得趁心懷。

明道和耿氏,他們沒有不滿意的。明達新娶的任氏話不多,也是平和性子。小兒媳有大帥之名,卻無嬌縱之實。三個兒子前程都已定下,沒有人不嘖嘖喝彩。

夫妻說過的私房話,權臣遭忌重上大長公主心頭。

她已放在心上,就不會放過妨礙明家的一絲一毫。邊吃酒,邊和兒子說起話。

問到明逸時,大長公主眸含笑意加深:「恭喜你重又有張有馳。」

這是句半打趣的話,也是笑話明逸前一陣子的忙忙碌碌。明逸笑着吃了酒。

「你都安排好了嗎?」大長公主問的話,明白人明白,不明白人不明白。在這裏不明白的人呢,也不會多嘴就是,她可以安心的母子談天。

明逸不慌不忙:「已安排好。」

這不管怎麼聽也是朝堂上的話,三個媳婦垂下眼帘專註吃東西。

直到有一句話出來:「得饒人處且饒人,皇上正用人的時候,而且,我家正大紅大紫,留些後路也好。」

文無憂抬了抬眼眸,和婆婆萬安公主無意中碰到一起。

在座的都是一舉一動中能知關竅的人,文大帥又是家內家外公認的小能人,公主笑問:「你要說什麼?」

「回母親,想找門路的人不少,有膽量找來的人卻不多。」文無憂起身回道。

「咦?」萬安駙馬聽了進去。

明道笑笑,也聽了進去。明達也是如此,明逸的白臉兒上多出一層白光。

萬安公主命道:「坐下來,細細的說。」

文無憂就把齊夫人找到庵堂見她的話說了一遍:「本來我常出去,為的是有人要生嫌隙,明槍到底好防,不讓他們出暗箭。」

耿氏和任氏錯愕,這才知道三弟妹「貪玩」,原來另有道理。

「卻沒有想到遇到齊家,她殷殷勤勤的道歉,說那一年想錯了,也往喬家身上推了不少。我回家裏來,問過三爺的小廝,說齊大人卻原來是有政績的官員。」

外省不正缺人用。這句話文無憂不用說,大家想得起來。

明道先道:「據實來說,勤王上面,齊家也算有功。」不由得一笑:「讓他家逼婚弄成沒功。」

任氏垂下頭悄悄地笑。

齊喬二家逼婚明家,任氏隨家人已到北邊,多少知道一些。想想這兩家的下場,喬家就此敗落,齊家一蹶不振。但是又怪誰呢?

明達皺眉:「皇上不放心他的為人,也有人落井下石,在這種時候同他爭官職,說起來,也有助長我明家的飛揚跋扈之意。外面人不知道的,還在說他沒有就官,是得罪我明家。」

明逸靜靜聽着不發一言,直到萬安駙馬問他:「小三,如今歸你管,按說不應該自家人談論,但說到這裏,就問問你的意思?」

「過年前凌甫又討要官員,皇上和我又說到齊大人。我當時回的就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錯,只能是心中懷怨,這樣的人不能再當一省的大員。把他降職也可以,怨氣不是更重。再看一看。」

舉起手中酒壺,起身對文無憂笑:「喝了你的酒,我再說下面的話。」

文無憂覺得這是個虧,眨巴眼不肯上當:「我已喝了不少。」

「你應該喝一杯。」公主說過,文無憂就喝了,明逸重新倒滿,笑道:「聽過大帥今天的話,才知道原來還有沒膽量上門這話,」

一家人笑了起來。

大帥琢磨下,這還是取笑,垂下的手在明逸手背上一擰。

「沒膽量上門?這話說的好。那一年,他和喬家一起不要麵皮的逼婚,說我明家不要他們兩家的姑娘,就是不仁不義之人。說過的話自己再想想,也確實沒膽量上門。」

萬安公主已對駙馬說過,這會兒又說一遍,到最後還是帶氣。

忍一忍,公主道:「既然他已知不對,等他家夫人來給無憂請安,讓無憂安撫她罷了。」

明逸和文無憂成親日子不久,但成親前共同勤王,彼此知心。明逸先答應下來,再道:「大帥的意思還沒有說完吧。」

一家人望過來都有期待。

文無憂在三爺手上又擰一記,說道:「我會過齊夫人以後,就想到京里跟她家一樣心思的人只怕還有。回母親,這不是我常出門兒就能辦到。請母親示下,咱們辦個賞花會吧,多多撒下請帖出去。」

用意是什麼,在這裏坐的人都不用明說。聞言,都笑出了聲。

耿氏出於對三弟妹的羨慕,此時不要矜持,眉飛色舞緊緊跟上:「這個好,外面說咱們家往來無白丁,談笑皆權貴。母親,那一天咱們只請女眷,不管她家官兒大官兒小,只管請來玩上一玩。有要說話的,請三弟妹見她。」

任氏表面雖憨,機靈也有,也奉承道:「是啊,三弟妹看人最准。」

明家父子都沒有說什麼,但都點頭。近來往明家來的,確實是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擠不上來的大有人在。如齊大人這等倒運的人,真的往府門上求見,地位不如別人,事情並不重要,大門上直接攔下來並不奇怪。

文無憂如果不出門去,齊夫人不可能請安到面前。

「原任的官員雖有出錯的地方,也並非不能再盡職責。」萬安長公主下了個結論,把這件事情定下來。

……

第二天,明逸早回來的原因浮出水面。

春草回話:「這一回彈劾三爺的人比調走凌統領的人那一件還要多。」

文無憂眉頭也沒變一下,三爺和全家聽得懂無憂的心思,全家都是清醒人。不管三爺怎麼做,都有他的道理。

問的隨意:「三爺做了什麼?」

「三爺把宮裏的侍衛換了一批。十幾個頭髮比雪還要白,背比雪壓的梅枝還要彎的老頭子們馬蜂窩這就讓捅了,」

文無憂撲哧一笑:「形容的好。」似乎能看到十幾個老臣哭天喊地往宮裏鳴不平。

春草得了意,雙手也用上比劃着:「一面走,一面這樣扶著人大喘氣,」又捶後背:「還咳著。」瞪瞪眼:「想來是不要命了,大雪天裏和三爺過不去。」

「三爺好嗎?」

「三爺好的很,我去看過,正忙的辦公呢。他說今晚早回來,讓您別惦記。」

文無憂微嘟嘟嘴兒,春草去是她自己的關心,怎麼又扯到無憂身上。但還是興緻上來:「晚上備壺好酒,再和三爺賞雪。」

……

宇文靖在家裏聽到,宇文天也閑在家,一找就找得到,老太師撫須欣慰:「三爺手腳麻利。」

「不算什麼,換成是我,諸王們一進京,我就把京都護衛全攆了,把宮門老侍衛全換下來。」

老太師不無諷刺:「那你別乞假啊,你倒是去當太師把這件子辦了再說嘴。」袖子一拂,回房去了。

……

這是個好機會,漢曲王聽到以後就按捺不住。着意的端詳過別人,又親自試了口風。

雲昭王心不在焉,還打着哈欠:「麗春院裏好,我這會兒沒精神,睡會兒去。」

永吉王搖頭嘆氣:「都說平江南的的時候調度有多好,如今看來真是稀鬆。」

南商王……漢曲王發現他好幾天都不對,不問他也罷。

幾個人經過商議才決定進京,但關鍵時候不一定一條心。漢曲王不再管他們,獨自出來,過了兩道街,穿過幾間民房。前門進去,後門出來,又繞幾個巷子,來到一處小院中。

有人迎上來,把他帶到房裏,幾個男子站起來。

不及坐下,漢曲王就問道:「換上咱們的人沒有?」

「換上一半。還有一半沒換上去。屬下們正在想,怎麼在平王面前通融下,全換上才好。」

漢曲王的心跳的快要迸出來,咬牙道:「把最厚重的那份兒禮給他送去。」

說過發現失態,有句話忘記問:「他肯收嗎?」這才上任沒多久不是。

「上個月還清廉,過年送禮的天天見他,像是開始收東西。」

漢曲王面上一喜,為謹慎起見,讓把那份禮取出來,他再看一遍。

這是私下有一隊人進京攜帶的東西,漢曲王有把握送到明逸面前,直到明逸把事辦成,直到王爺大事已成,平王也不知道這東西出自誰家。

又大又深的一口箱子,裏面是白玉碗兒、珍珠串、鴿蛋大小的寶石等等。

窗戶紙上映出比雪還亮的白光。

漢曲王滿意的點點頭,送出去的這些,他見一回捨不得一回,想來平王也不能拒絕。

這裏面有幾樣,漢曲王竊以為國庫里也不能相比。

吁一口氣,把箱蓋合上。再多看會兒,漢曲王怕自己難以割愛,雖然他知道成大事後,這東西還會回來。

送的東西不一般,求的也不一般。

「務必把咱們的人安排到內宮門上,外宮並不難進。」漢曲王進宮多回,每一回都打量的很清楚。

免不了要問的,還有退路:「準備好了沒有?」

幾個男子忍俊不禁:「平王把凌朝的人換走,城門上新換的是自己人。這倒好,在京里殺人總不是好法子。」

會不會有詐?

漢曲王在這件件順利中想了想平王的為人。平江南的時候,他沒和明逸會過,當時的情形他不能算了解。因為據漢曲王知道的,頭一個能打的人,是凌朝之子凌甫。再有燕家父子。

在他看來,文大帥是家裏的名聲。平王呢,不過有皇命在身罷了。清陵趙家也來了人,他們不居功,那不是全歸了平王夫妻。

只要內宮門到手…。漢曲王覺得這是絕對的把握。面色凝重的他沉聲道:「送東西!」

……

光華一片擺到文無憂面前,文無憂拿起一個來,手中有了淡淡的暖意。

「這是溫玉杯?哪裏來的。」

明逸又一回早回來,愜意的往榻上一歪:「別人送我的,」

「你這麼大膽子收這麼貴重的禮?」文無憂並不全然是擔心,而是道:「從實招來,為了什麼。」

「別人送我,我送給皇上看過,皇上賞下這件,送給母親也看過,你看這是一對杯,只有一個壺,母親說咱們自己收著,你看可好,今兒晚上同你吃酒就用這個。」

把杯對着燭光一照,再看一回玉質和雕工,文無憂喃喃:「可憐這人要做什麼,這樣的東西也敢送?」

「他敢送,我就敢收。」明逸也拿起一個,也是滿口的稱讚:「這真難得。」

讓春草這就送酒。

文無憂歪著腦袋瞅他:「一會兒大忙人,一會兒又酒徒一流,勸你保養些吧。」

「有你在,沒法保養。」明逸壞壞地長吟:「酒是媒人。」

文無憂漲紅臉,把個帕子打過去。明逸追後面追問:「什麼媒人,你告訴我,請你指教我可好。」

等到酒真的送來,他喝的也沒有幾杯。又強著文無憂喝下去:「驅寒氣。」小夫妻年青都愛動,都道:「雪沒有化,抓緊看雪。」闔府里好看的地方轉了一圈。

明逸不時的目光往外面流連,彷彿等待什麼。

……

正月里的最後一天,皇帝命往宮中的佛堂燒香。這個習慣不是他的,是他故去的生母孫皇后。

香到手中,皇帝身在宮中的感覺重新強烈,這是他燒香的原因。

回到寢宮,常侍候的貼身太監老王送上參湯,看着皇帝一飲而盡。

捧上碗,老王先沒有離開。幽幽道:「皇上如今真的像個皇上了。」

「是啊,總算回來了。」皇帝好似什麼也沒聽出來,打開話匣子:「你還記得咱們逃難的路上嗎?沒有吃的,衣裳也不足夠。那種顛簸的日子誰還要過呢。」

「是啊,確實顛簸。」

皇帝眸光放到他的面上,唇邊有一絲似笑非笑:「有好日子,還是過好日子比較好,你說是嗎?」

老王淡淡的,也有一絲冷笑。後退兩步,跪下叩頭:「老奴侍候皇上已有十年出去,」

皇帝眸光中已有利刃光出來,嗯上一聲。

「今天送皇上賓天,並不是老奴不知恩典。而是恩典有先後。欠皇上的恩典,來世再還。」老王把空碗對着皇帝亮一亮。

皇帝輕蔑:「你知道我為什麼忽然要去敬香嗎?」他的眸光直切進老王的心底:「你的這碗參湯已是真正的參湯。」

老王不敢相信的翻身要站起來,卻覺得身子一軟頭一暈,他倒了下去。

皇帝走到窗前,對外面望着,冷冷道:「朕不是輕易回來的,朕會不珍惜,會不小心嗎?」

說着話,他似乎看到宮門上出來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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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

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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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淑秀 :錯嫁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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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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