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人在他鄉

006、人在他鄉

oo6、人在他鄉

方翔沿街而走,希望能看到招工告示,眼下必須儘快找到一個管吃管住的地方,工作好壞工資高低倒已不在考慮之列了。

經過了半天的步行,方翔現自己的這個想法實在太可笑了。沿街是有不少工廠,但門口都有保安攔著,單看廠名並不清楚這些工廠具體都是做什麼的,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像他這樣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工廠門口張貼著一張大大的招工告示,可湊近一看,才知是招些有實踐經驗的熟練技工,還必須帶齊各種證件。方翔身上只有兩種證件,一個是汽車駕駛證,一個是居民身份證。而他基本上是不可能再做駕駛員,所以什麼實踐經驗,什麼熟練技工,與他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著的事,僅憑一個居民身份證是根本進不了這個廠的。

方翔詢問路人,怎樣才能找到工作。路人告訴他,找工作最好的方式是通過正當途徑。何謂正當途徑呢?就是找到合法的中介所或人才市場。只有進入人才市場,根據自己的特長特點尋找適合的工作,方能與需要這方面人才的公司廠家對號入座。方翔明白這麼一回事後,顯然已經遲了,進入人才市場是要門票的,而當前的他,別說沒有買門票的錢,就連解決肚子問題的錢也沒有了。

漸漸地,方翔的肚子里嘰哩咕嚕直叫喚了。飢餓開始向全身漫延,第一天在感覺上還不是特別難受,儘管他三頓沒吃,但晚上躺在公園的草叢中時還能睡著。第二天就不同了,飢餓的感覺就像是正充著氣張牙舞爪的魔鬼,在身體內縱橫肆虐,讓他第一次領略到它的可怕。人一餓就會慌,人一慌就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

這個時候,方翔開始為自己早上的行為後悔了。如果男房東按正常給他收房租的話,那麼此時他兜里應該還能有些錢。可自己聽了他們夫婦的幾句吵嘴后,面子上過不去,結果腦子一熱,把僅剩的錢一古腦掏了出來,這真是應了一句古話,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凡有些錢,至少不會落到現在這般狼狽而無助的境地。

方翔想:「古人不為五斗米折腰,那隻能是還沒有真正達到折腰的地步,如果餓到我現在的感覺,只怕管不了什麼折腰不折腰吧!」飢餓折磨他都到怎樣一個程度呢?說來可憐,他曾對一個吃著燒烤的七八歲的小孩動過心思,想著是不是奪過他手中的東西,然後奪路而逃。他還跟著一對拎著一大塑料袋食品的青年情侶走了一段路,想過也像那些乞丐一樣公開向行人行乞……這些亂糟糟的想法只在方翔腦子裡亂轉,並沒有被他付諸於行動。

據說,有人曾提議立法禁止街頭行乞,遭到了一些專家學者的反對。街頭乞丐固然有病殘之人,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有不少四肢健全的人,後者使用一些瞞天過海的伎倆來博取人們的同情心,從而不勞而獲。方翔原來一直搞不懂,為什麼不限止這部分人的這種行為,來凈化社會風氣。有過此經歷后,現在他明白了,感嘆那些專家學者們的以人為本的先見之明的同時,也在態度生了根本改變。由於人的一生當中,會有太多不可預測的因素,難免會生意外,當意外生之時,特別是在異地他鄉喪失了錢財與親人朋友的幫助的時候,行乞恐怕就成為人珍惜生命且又維護自身尊嚴的最後底線了。所以,此時的方翔就想,哪怕他就淪落到沿街乞討的地步,他已經不會覺得自己是可恥的。

事實上,方翔離這一步已經是非常非常接近了。

方翔來到一家名叫「馥郁」餐館外的玻璃門前,被裡面的一陣陣香味吸引住了,再也挪不開腳步。方翔看到裡面有一家三口在用餐,在還有太多剩菜剩飯的情況下,就不吃了,結帳起身走人。

就在這時,方翔做出了一個讓自己都感到吃驚的舉動來。他幾乎想都沒想,直接走了進去,撲在那張桌上,不顧服務員的阻攔,也不顧手臟,雙手並用,抓起盤碟上的食物胡亂地就往嘴裡塞。

按正常情況下,方翔的這個行為肯定會遭到餐館主人的驅逐,但這種事並沒有落到他頭上,因為他遇上一個好心的老闆。這位老闆不僅沒有指使自己員工去驅趕方翔,反而在看到他衣著乾淨,截然不同於一般蓬頭垢面的街頭流浪者時,主動走上前,拍了拍方翔肩膀說:「給你派個專乾洗盤洗碟洗菜的活,怎麼樣?」

原來負責這家餐廳洗滌工作的一位女工嫌工資太低,剛剛甩手不幹。方翔就這樣被留了下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有時候真就是這樣子!禍福不是絕對的,就在方翔接連遭遇不測,面臨生存危機時,卻有好心人向他伸來了援助之手,總體上講,他感覺自己還是很幸運的。

「馥郁」餐館規模不大,名字卻取得很典雅,分樓上樓下兩層。樓下是一個幾十平米的大廳外加廚房與貯藏室,方翔沒上過樓,在感覺上判斷,樓上應該是一個雅間與老闆一家的卧室。

整個餐館的成員總共九人,包括老闆一家有四個人,老闆、老闆娘、老闆他娘與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兒子,再就是一個大廚、一個幫廚、兩個女服務員與剛進來的方翔。

這些人當中,也就那位江姓的老闆會跟方翔說幾句話,其他人看他就如同見到異類,都像躲麻風病人一般地躲著他。他們有這種反應並不讓方翔感到奇怪,畢竟自己搶剩菜剩飯吃的不雅之舉被他們所共知,淪落至此,還能怪誰呢?

方翔很識趣,就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餐館有一後門,走出後門便是兩列房子之間的夾縫。江老闆好好地利用了這夾縫,用鐵皮圍了一隻不足兩平米的小屋,就成為方翔的卧室。再在旁邊裝一水龍頭,放個碩大的塑料盆與一條小矮凳,這裡就成為方翔每天工作的場所。

餐館的生意很好,需要洗洗刷刷的東西實在太多,每天江老闆都從菜市場拉回一整三輪車的菜,方翔先得把這些菜反覆沖洗乾淨,以便廚房備用,然後就是周而復始處理客人用完的碗筷,洗凈、消毒、烘乾,基本上一整天他都呆在這麼個狹小的空間內。但活再多也總有完的時候,完活的時候往往也是餐館一天生意中最為空閑的時期,老闆娘與其他的員工都聚在大廳里看看電視。方翔也感覺坐小矮凳坐久了,腰酸背痛,也想到大廳里舒緩一下筋骨,卻遭到他們的驅趕。就連那兩個女服務員,也交叉著胳膊頤指氣使地說:「去去!別在這兒添亂,干你活去!」

幹活太累,受人白眼,這些對方翔來說都不算什麼,但讓他難受的還是肚子填不飽的問題。在餐館的工作時間是長的,凌晨五點左右起床,上午九至十點吃早餐,下午兩至三點吃午餐,晚餐時間基本上要在晚上十一點以後。如此負荷運轉,沒有充夠的能量補充顯然是不行的,可奇怪的是,除大廚之外,其他人的飯量好像是被定了量的。大廚的飯菜是受特別照顧的,他不僅可以在廚房任選飯菜,還可以打包回家與妻子兒女分享。江老闆每頓都要喝酒,喝了酒也不怎麼需要飯,而老闆娘與兩個服務員都很愛惜自己的身材,恨不得腰細得如脖子一樣大小才好,每天只吃一小碗。還有一老一小祖孫兩個,吃得也不多。由於老闆娘出面阻攔,方翔吃飯是不能與他們同桌的,他的飯菜必須由老闆娘親自盛好再送出到他手上。總算老闆娘考慮到他是個大男人,飯量比一般人要大,所以多盛了一小碗。要知道,方翔在家裡一頓通常都要吃三大碗,僅兩小碗顯然是不夠的。所以,不管一天當中的什麼時候,方翔總感到飢火難忍,那菜香卻時時刻刻直往鼻孔里鑽,那滋味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方翔忍受不住,終於有一天向江老闆提了出來。江老闆出面斡旋,老闆娘勉強同意加飯,但從此以後,對方翔的成見也在加深。

對於方翔的到來,老闆娘從一開始就不同意。她不贊同丈夫雇一個人來專門負責洗刷,她覺得這些事由兩個服務員兼顧地做就可以了。但江老闆則堅持不讓兩個女服務員沾染上油膩污漬,只負責斟茶端菜,保持好清純靚麗乾淨芬芳的形象,以招徠更多的顧客。兩人至始至終沒有達成一致。後來,江老闆招進了方翔,方翔在老闆娘眼裡就顯得更加刺眼,再加上對方翔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總認為方翔是吃得多而幹得少的這麼一個人。

老闆娘的態度最終決定了方翔的去留。就在一個多月之後的一天,方翔要把洗乾淨的一大摞盤碟放進消毒櫃里去,結果不小心踩到老闆兒子隨手扔下的香蕉皮上,由於右腿的力量不足,無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把一大摞盤碟摔了個粉碎。

老闆娘聞聲而至,氣得臉色青,大罵:「你看起來還算是一個老成持重的人,你是怎麼幹活的?你知道這些盤碟有多貴嗎?你一個月的工資只怕還不夠買它們的。」

結果,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方翔被炒了魷魚。江老闆把方翔送出離門口十幾步遠的地方,又悄悄拿出兩百塊錢塞到在方翔手裡。在此之前,老闆娘在給方翔結算工資時已經剋扣了賠償盤碟的部分,方翔覺得她扣得太過重了,所以對江老闆塞來的錢也沒有推辭。這個時候,錢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他不能再為了可憐的面子而把錢拒之門外,他還需要找工作。

江老闆口氣里透著難捨難分:「我說服不了她,所以不能留你……她們這些女人啊頭長見識短,請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方翔還是真誠地表示感謝:「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謝謝你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我。」

「雖然平時我不怎麼說話,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你做事勤勤懇懇,能吃別人不能吃的苦,能受別人不能受的氣,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人。如果我沒有看走眼的話,你會有前途的。我這裡廟太小,離開這裡也好,到其他地方更有展。」江老闆一副極為認真的樣子在說。

這大概是方翔自出生以來聽到的最為動聽的褒揚,很是受寵若驚,自以為愧不敢當。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方翔也倍受鼓舞。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就會情不自禁想起江老闆的這句話,以此來為自己打氣鼓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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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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