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萍水相逢
oo2、萍水相逢
方翔走進售票廳,看到購票窗口排著長龍,竟從心底里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說實在話,他還真不想去上海,可除了上海,他又能去哪裡呢?電子屏幕滾動出來的是既熟悉又陌生城市名稱,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這些城市都是耳熟能詳經濟達的大都市,之所以陌生,是因為他從未在這些城市裡真正呆過。儘管他曾經開車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但基本上是路過,走馬觀花沒有留下什麼深刻印象。如今要他具體選擇一個城市作為自己打拚之所,他心裡還真沒有底。
方翔帶著一種搖擺不定的心情走到窗口前,把錢交到售票員手裡。售票員見他遲遲不說話,敲著筆頭問:「喂,你說話呀,買哪裡的票?」
正好,排要他身後的一個人不失時機地把錢伸了進去,說:「我買兩張繁城的票。」
「那就繁城吧。」一瞬間,方翔做出了去繁城的選擇。
方翔剛買了票擠出人群,卻現一臉關心的吳雅芳就在自己身後。方翔沒有仔細想吳雅芳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在自己即將要遠赴千里之外繁城的時候,心裡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絲柔情,對吳雅芳說:「你大概也看到了,我要去繁城了。」
吳雅芳雙眼一下子變得通紅,不無擔心地說:「你為什麼不去上海,而要去人生地不熟的繁城?」
吳雅芳不說話還行,一說話便讓方翔來了氣:「幹麼你說要去上海我就要去上海?別忘了,你現在不是我的什麼人。」
吳雅芳委屈地說:「我是為你著想,上海終究有大陳,有人幫你總比沒人幫你要好。」
方翔冷冷地說:「我這個人還沒有讓人罩著的習慣!」
吳雅芳沒再說什麼,把一疊錢塞到方翔手裡。
方翔一見到手裡的錢,怫然作色,「你這是幹什麼?」
「我知道你身上缺錢,這點錢你拿去吧。」吳雅芳在大成縣城的東門市場里有個水果攤,她現在的日子要比方翔好過些。
方翔一點也不領情,把錢扔在地上。
吳雅芳眼淚一下子奪框而出,傷心地說:「你就不能……讓我為你做點事嗎?」
方翔大聲說:「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想讓你幫我。收起這廉價的同情心吧!你心裡的哪些小九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求大陳來見我,並拿出這些錢來,都是企圖來減輕心裡的愧疚吧?告訴你,休想!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
……
想到這裡,方翔的腦海里又浮現出吳雅芳在大庭廣眾之下眼淚泛濫成災的樣子,有大出一口惡氣的快感,情不自禁笑出聲來。
「請問這位先生,你笑什麼?」
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在方翔耳邊響起。方翔回過神,轉頭來看,卻見對面座位坐著的一位妙齡女子正沖著他點頭微笑。
對面座位坐著的明明是一個男的,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一個女的?女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一頭直,蘋果臉,著一套黑色西裝套裙,一舉一動,一笑一顰都像是經過專門培訓了似的。
方翔不敢確定說話之人是不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用手指著自己問她:「你是在問我嗎?」
女子微笑著反問:「你旁邊還有其他人嗎?」她說話的時候,露出潔白的牙齒,很好看!
方翔所坐的椅子上只有他一個人。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我有點走神!」
女子點頭說:「你的確是在走神,不然,單調枯燥的車廂之內怎麼偏偏就你笑,其他人不笑?」
方翔想到自己的境遇與前途未卜的未來,帶有點自嘲的意味說:「我這也是黃蓮樹下彈琴,——苦中作樂!」
女子妙目一張,「那——,彈的是什麼曲子?能不能說出來讓我也聽一聽?」
「這怎麼說呢……聽說過白日做夢嗎?」
「莫非先生在白日做夢?」
方翔點頭說:「對!我就是在白日做夢,夢見大財!」
女子捂嘴輕笑,「那我不好意思,攪了你的財夢!」
方翔大度地揮了揮手,「攪了就攪了吧,反正這夢也不切實際!」
「可我覺得,不像!」女子沉吟了片刻,突然以十分肯定的口氣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做白日夢是與你妻子或者情人會面。」
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現在的女孩子說話也真是夠放肆的,說到情人這樣極為曖昧的字眼竟然也是臉不改色心不跳,方翔懷疑她有沒有帶上腦子。
女子盯著方翔的臉問:「我的猜測正確吧?」
方翔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也正確也不正確。」
女子很不滿意方翔這模稜兩可的態度,「正確就是正確,錯誤就是錯誤,什麼也正確也不正確!?」
「我的確在想與某個人見面的情景,不過這人不是我妻子也不是我情人。」
女子以一種不相信的眼光看著方翔。
方翔進一步解釋:「是我離了婚的妻子。」
女子格格直笑:「先生,好像區別不大。」
「當然有區別,有明顯區別。」
「但我覺得我是正確的。」女子的口吻聽起來很得意。
方翔在心裏面也不得不承認,說她不正確的確有點牽強。看來,面前的這個女子大膽而聰明,不僅敢把對一個陌生男子內心所想的揣測說出口,而且還猜得**不離十。
方翔好奇地問:「你成家了嗎?」
「你為什麼會這樣問呢?是不是我看上去年齡已經足夠大了?」
「很難想象沒有結過婚的女子能猜中我夢中所想。」
「我聽出來了,你在誇我,誇我不但聰明而且還很年輕。」女子歪著頭,一副俏皮的樣子。
通過這一番交談,方翔的心情已經好了不少,話里也多了些風趣:「我知道你們女孩子,誰要是把你們的實際年齡說大了點,哪怕是半歲,你們都會斤斤計較的。」
「這一點,地球人都知道。」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必吝惜溢美之詞,你不僅年輕聰明,還……非常漂亮!」
她毫不客氣,連連點頭說:「謝謝,這話我愛聽。」
暈!這就是所謂8o后9o后的女孩!方翔打趣道:「你怎麼一點也不謙虛?怎麼的也該說句客氣話嘛!」
「愛聽就是愛聽,再說,你說的都是實話,何必要謙虛呢?」她的嘴唇微微上翹,顯得信心滿滿。
自信,正是方翔這一代人所普遍缺乏的。說實話,從此刻起,方翔開始有點喜歡這個自信聰明而且不乏漂亮的年輕女子。
接著,女子又問:「剛才我聽你說,你與你妻子離婚了?」
「……」這個問題方翔可不想回答。
女子不樂意了,「喂喂,我說這位先生,你不覺得這樣干坐著是多麼無聊的事嗎?我們是不是應該多說說話,讓旅程變得愉快一些。」
方翔說:「說說話可以,但不是什麼話題都可以聊的,比如說你問的這個問題。」
「哎喲,先生,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二十一世紀,開放的年代。現在的言論可自由多了,媒體經常拿名人開開玩笑,只要不是惡意抵毀,甚至可以包括國家元。看過電影《華氏911》嗎?片中被評頭論足的可是美國總統呀!」
「你不是說讓旅程變得愉快一些嗎?我希望你能照顧到我心情。」
女子撇撇嘴,不以為然道:「我也是剛剛與男朋友分手,這有什麼?」
方翔很詫異,有哪個女子會興高采烈大談自己失戀的?「可我看不出你臉上有半點傷心的表情?」
「難道男女之間的分手就非得痛不欲生嗎?看來,你沉湎於過去,我著眼於未來,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差別。」
方翔不能不暗自讚歎,她說得倒不失為一個道理!
女子說:「你此行的目的地是哪裡?」
「繁城。」
「巧了,我也去繁城。」
「你去繁城有何公幹?」
「打工。」
「你看上去更像是辦公室上班的白領,似乎與打工沾不上邊。」
「公務員為政府打工,員工為老闆打工,就算是辦公室上班的高級職員,也是在打工。」
「說是這樣說。但打工仔一詞專指像我這樣干粗活累活的藍領階層,這是社會上的共識。」
女子感嘆說:「唉,社會上有時候就是這樣,非得把好好的人分成如此的三六九等,這就叫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
方翔聽了她的感嘆,有所感觸:「是啊……庸人自擾之!」他把聲音壓低,聽起來倒像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