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暫時的和解。

第12章:暫時的和解。

「如果是回到盛唐時期那還好。」

冷狄的聲音繼續在耳邊迴響,趙英傑回過神來,看了這人一眼,又再度聽他說道。

「盛唐時期至少是太平年間,我們只要隱藏得好,有門營生的手藝就能活下去,但乾符二年……」

「乾符二年怎麼了?」

趙英傑沒反應過來,對於盛唐三百年基業,他只了解「貞觀之治」,只了解「開元盛世」,只了解唐太宗武則天李隆基和楊玉環,除此之外,知之甚少……乾符二年怎麼了?

「乾符是唐僖宗李儇的年號,乾符二年,也就是公元875年。這一年,在這片王朝大地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呢。」冷狄的口氣有些調侃,又似自嘲。

「你說的是王仙芝起義?」趙英傑回想起來了。

冷狄搖搖頭,長嘆一聲,「王仙芝都是小事啊,是小事。」

「那還有什麼?」

「重點在於,在王仙芝的隊伍里,還有另外兩個人啊……」冷狄瞅了一眼牢房外陰雲密布的天空,臉上也是一片陰鬱,兩者在這一刻彷彿已是混為一色。

看了良久,他才轉回頭,目光幽幽地望了趙英傑這個……

可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能理解自己的男人一眼。

「警察同志,我們很快就要面對一個你完全無法想象的混亂時代……直到現在,你還不願意相信我是無辜的嗎?」

怪事歸怪事,犯罪分子歸犯罪分子,冷狄這番峰迴路轉的詢問讓趙英傑一時語塞,不過還沒等他說點什麼,冷狄便朝著他的方向丟過來個亮晃晃的物識,趙英傑低頭一看,居然是那副手銬。

「你——」

「本來想讓你拿鑰匙解開的,那樣一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可能會有所緩解,不過現在情況緊急,咱倆的事就先放到一邊吧。」

冷狄搓了搓發紅的手腕,沉聲說道,「我給那山大王卷葉子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吧?」

趙英傑找不到什麼立場來反駁冷狄的話,如果當下倆人確實已經站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那祖國那套律法……

「你終歸是雙手沾滿了無辜人的鮮血,無論我們現在身在何方,我都要將你緝拿歸案,你別忘了,我手上還有——」

「54式手槍,對吧?」把話說開的制毒師連眼皮都沒抬,淡淡接著道,「之前在森林裡你這麼說倒還真是,不過現在我建議你最好別浪費子彈,那東西現在可比什麼都金貴,至於我雙手沾沒沾滿鮮血……很快,就不重要了。」

「什麼意思?」

趙英傑反問,冷狄卻不答,他雙目波光流轉,靜靜盯著面前這個熱血男兒看了半晌,方才繼續說道。

「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很快,腥風血雨將席捲這個時代,各方勢力將開始長達數年的拉鋸戰,在這種情況下,你想怎麼辦?」

「……」

遠方天際雷聲滾滾,趙英傑沉默了,於此同時,他的理智也逐漸恢復。是啊,若真是身回唐末,憑自己手中一把只有區區八發子彈的54式手槍……

又能怎麼辦呢?

「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冷狄看了他半天,見他也沒什麼想法,遂擰著眉頭分析,「按照大唐律法,任何人抓到逃奴或是浮浪戶……都是可以據為己用的,我們現在被崎陽守軍拿住,那多半是得上戰場當炮灰,崎陽這地方距離沂州不遠,很快,王仙芝他們便會打過來的。」

說到這兒他沖還在發獃的緝毒警聳聳肩,「至少史書上是這麼記載的。」

冷狄說的並沒有錯,公元875年對於大唐王朝而言絕不是個好年頭;而要追溯起來的話,那得從頭一年、874年說起。

公元874年……這是一個危機四伏年月。

去年秋末,荒淫奢侈的懿宗駕崩了,年僅十二歲的僖宗在宦官的擁立下做了皇帝,軍政大權從此旁落,宦官田令孜把持朝政,權傾朝野。

與此同時,關東地區發生特大旱災,災禍席捲山東、河南一帶大小地區,麥收季節竟是連往年半成也不足,秋收之際更是顆粒無收;時至隆冬,災民們只得淪落到挖野菜充饑,沒有野菜,就磨蓬草籽為糧。

雪上加霜的是在關東大旱之後,又因河道淤塞而釀成的大水患。

悲慘的荒年,官府掌權者卻只管收稅催租,不僅中央有庸鄙之臣興風作浪,地方上的貪官污吏更是魚肉百姓。

他們昏暴聚斂,肆無忌憚。

在面對災民訴說旱情之苦時,各方官吏更是花招頻出,除了部份地區的官員為了政績故意封鎖消息嚴令百姓不得上訪之外,峽州觀察使崔堯更是指著庭院中樹木悠然問之「此尚有葉,何旱之有?」,並將前來訴旱的百姓打了一頓板子。

連年的災禍,繁重的賦役,再加上官吏瘋狂的聚斂,使得老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農民起義軍的風暴在僖宗登基之年已在沉沉醞釀,猶如火山待發。

「……僖宗完全不知道?」

聽著冷狄科普時事歷史,趙英傑聽到一半忍不住打斷他道。國情如何,當政者即便再昏庸,也不至於對這些事渾然不知,就算僖宗只有十二歲,就算他再無能,那至少……

那至少也應該做點什麼才是,在趙英傑看來,起碼下下詔書的環節應該是有的。

「僖宗?」冷狄頓了頓,撇了趙英傑一眼,他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沒猜錯的話,趙英傑應該是拿唐僖宗和崇禎皇帝做比較了,可惜……

「關於唐僖宗……這麼說吧,」冷狄想了想,「有一年,關中地區大鬧蝗災,蝗蟲結群自東而西,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滾成球連成串,可謂遮天蔽日。黑壓壓所過之處,更是不見一寸凈土,可以說是五穀盡毀。然而官府只命民軍捕殺,這對受災百姓而言……又有什麼用呢?」

「蝗災?然後呢?」

「然後蝗蟲一路向西撲去,經過的地方盡為赤地,百姓哭天叫地,呼號悲嗆,看著秋禾已光,只得拖兒攜女,背井離鄉,四處逃荒。後來蝗蟲群在京都長安附近停了下來,京兆尹楊知至連忙上奏給僖宗,你猜他是怎麼說的?」

「災情得到抑制?」

「不對,」冷狄搖搖頭,「楊知至是把這件事當感天動地的喜事呈報給僖宗的,說是『這些蝗蟲飛到京城地區,不吃穀物,感皇上威嚴,紛紛抱荊棘而死!』」

「……僖宗怎麼說?」

「僖宗啊,」冷狄眨眨眼,微微一笑,「僖宗深信不疑,感慨而言,『這些蝗蟲不但可愛,而且知趣,忠心可嘉,寧肯自殺也不肯擾民,實為大義也』……這樣,你認為呢?」

「這人現在……在位?」

趙英傑目瞪口呆,愣了好半晌,方喃喃問道。

「如果現在確實是乾符二年的話,僖宗確實在位,這是他登基的第二個年頭,在所有大權旁落的十幾歲孩子中……他確實不行誒。」

說到這兒冷狄目光一聚,驟然道,「所以目前我們決不能考慮朝廷這條路,至少,不能考慮僖宗這條路。」

「哈?」趙英傑沒聽明白。

「天下不堪,哪有清凈的地方,朝廷、藩鎮、義軍,我們總是要找一個靠山的,我能文你能武,活下去的問題不大,而且我們首先要需要考慮的,只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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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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