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夢回大唐。

見他不開竅，冷狄便沒再繼續糾纏，他很清楚這人在想什麼，但他卻不知道、或者說不敢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從直升機上墜落昏迷的那三天到底發生過什麼……冷狄不得而知，跟著趙英傑在林間穿梭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畢竟那片叢林給人的感覺和熱帶雨林完全搭不上關係，氣溫驟降也是一點，再者……當下無論怎麼看，冷狄都覺得自己所處環境內的這些建築都像是年代久遠的古建築群。

可能看到李儒那山大王那會兒冷狄心裡尚存的……還是些疑神疑鬼不著邊際的想法，可等他跟著趙英傑站到那堵逾百米的城牆之下時，他終於明白了。

「我們從直升機上摔下來的時候……你一直都清醒著？」

沉默了好片刻，冷狄才再次開口道，縱使心中對趙英傑百般芥蒂，可今時不同往日，搞不清楚當下的狀態，對誰都沒好處。

趙英傑睨了他一眼，擰著眉頭想了想，回道，「沒有，我醒過來的時候掛在樹上，你掉在不遠處的灌木叢里，我們當時從一千多米的高空墜落，衝擊力那麼巨大，沒死就已經不錯了。」

「你聽說過穿越這種事沒有？」

想起從直升機上墜落的瞬間，縱使趙英傑這種錚錚鐵骨的漢子都難免有些心悸，不過除了劫後餘生的激動心情之外，他也一直很慶幸先蘇醒的是自己，若是讓冷狄先醒……後果可能不堪設想；現在聽冷狄說起這事兒，他本還想多說兩句，沒想這人一轉話鋒，竟是把話題扯到了什麼……什麼穿越之上？

這話一出，換成趙英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冷狄了，他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麼，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哈哈一笑，揶揄道。

「你是不是掉下來的時候摔壞腦子了？」

「叢林的特徵和北方大山很相近，氣溫也是，路上遇到的山匪也是古裝冷兵器打扮，剛才城牆上那些人手裡操著的……也是真傢伙，你看到剛才問我們話那男人穿著的是什麼了嗎？你聽出他問的那些問題是什麼了嗎？你看到城牆上風雨里飄著的笙旗上寫的是什麼了嗎？」

冷狄沒心思和他開玩笑，面對趙英傑的揶揄，他只是蹙著眉頭將一連串疑問拋了出來。

趙英傑的笑容僵住了，冷狄口中說的這些東西他並非沒有留意過，只不過……

「原始森林也好，熱帶雨林也罷，也許我們掉落的地點就是那樣呢？四月的天氣本就多變，你糾結這個有意思？外面那些人我看多半也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就算不是你們犯罪集團的餘黨，那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們有錢購置最先進的熱兵器，也許他們預算不夠，只能先用冷兵器過渡呢？至於那人穿的什麼……不就是副普普通通的盔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看八成是他們比較敬業，做戲做全套罷了，還穿越，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你這腦子是怎麼從警校畢業的？還是現在的警校都只看肱二頭肌大小，不管腦容積了？外面那些被箭矢射成篩子的倒霉蛋這分鐘還躺著呢，你難道沒看見？死了那麼多人難道也是為了做戲？」

面對趙英傑的回答，冷狄實在是沒忍住，脫口吐槽道。

「你……！」

在趙英傑的印象里，這個李乾坤手下最得力的制毒師一向沉穩內斂很少說廢話，沒想到這會子居然揶揄起自己來了？這讓他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正準備義正言辭的反唇相譏兩句，沒承想，話還未出口，牢房陰暗的角落裡突然傳出個蒼老的聲音。

「兩位後生聽口音……應非本朝人氏吧？」

牢房面積不大，位置較偏，加上外頭還是陰雨天氣，所以導致光源極差。冷狄和趙英傑被丟進來之後便一直在糾結究竟是陰謀還是穿越的事情，也沒顧得上留意周遭環境，這不，還沒說上幾句，牢房深處角落的陰影里便有人出聲打斷了他倆。

聞聽這地方還有其他人，冷狄和趙英傑頓時都噤了聲，目光齊刷刷朝發聲角落處掃去，但見那地方，卻是端坐著一位素衣白髮的靡靡老者。

老者瘦削憔悴，滿目滄桑，年輕時烏黑的頭髮已猶如嚴冬落地的初雪，又像秋日裡第一道落霜。

絲絲銀髮，在黑暗角落中半遮半掩，若隱若現。

不過雖也是落獄之人，可老者髮髻卻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凌亂。

「……是。」

沉默小片刻，還是冷狄張嘴接了話茬，倒不是出於刻意提防之類的考慮——既然大家都在牢房中待著……那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更何況人家還是前輩，前輩問話，理應作答。

「可否告知老朽……兩位是哪國人氏？」

老者若有所思的兀自頷首，看了面前倆位後生一眼，再次問道。

「哦，回老先生話，我們主僕二人乃是南境南詔國人氏，只是早年便跟隨西域胡商往返中原各地……」

「如此，二位怎會落得現在這般下場？」老者聽罷有些不解，不過未等冷狄再編造些什麼合適的借口，老者又喃喃自語道。

「誒……也罷，自懿宗以來，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賦斂愈急，關東連年水旱，州縣不以實聞，上下相蒙，百姓流殍無所控訴，便相聚為盜，所在蜂起。州縣少兵，加以承平日久，人不習戰，一與盜遇，則官軍多敗。久而久之，這流盜一多，二位所侍商隊怕也是泥菩薩過河，全難自保，到頭來還能落得個浮浪名頭四處逃竄……也算是有佑之人了。」

「老、老先生所言極是……」

聽到「懿宗」二字，冷狄頓覺渾身血液直朝頭頂上涌，對於面前老者順著自己謊言延伸出去的猜測他也沒過多的加以粉飾，而是胡亂應了幾句后便立即追問道。

「老先生，不瞞您說，我主僕二人自戰亂時起便和商隊脫了聯繫，后亡命山林數載，實是不知當今天下何年何月，還望老先生指點一二，晚輩感激不盡。」

聞聽此言，角落裡的老者倒是頗感意外，他仔細打量了面前這倆位後生半晌，這才哈哈然笑謂道。

「二位這是糊塗了，天下時局雖動蕩乏穩，可到底還是李唐天下，而今懿宗已然殯天，天子李儇登基，是為僖宗。」

「……天子何時登基？」

「去年七月二十，後生何故此問？」

「啊……並無他故，只是問問。」冷狄流著冷汗胡亂點點頭，訕笑著解釋道，心中卻已是翻江倒海。

僖宗是懿宗的第五子，本名李儼，生於咸通三年，也就是公元862年，而懿宗李漼……則是唐朝第十七位皇帝。這些都還好，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最後一個以長子即位且是最後一個在長安平安度過帝王生涯的皇帝。

也就是說，從僖宗開始，大唐這天……就要變了。

而根據面前老者所言，李儇若是去年登基繼位，那現在就是乾符二年。

也就是說……

冷狄渾身發顫，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三天之前自己窮兇惡極拉開機艙閥門時……那距離寮國原始森林的一千多米高度，竟、竟然變成了一千多年的跨度？而且將自己和人民警察趙英傑……

一同送回到了公、公元87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