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煉獄?天堂

正所謂計劃沒有變化快，從訓練場出來，時間比預期的要晚了半小時，他匆匆的換了衣服就攔了一輛計程車，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師傅，麻煩你快點！」他雖然有些頑皮，但卻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半個多月沒見到母親了，既然答應了要早些回家，就不該還讓她焦急的等。

車子在大門口停下，他看了看錶，還好沒有晚太多，匆匆付了錢，在關車門的一霎那，他瞥見一輛白色的汽車，瘋了似的沖向馬路，飛馳而去。怎麼那麼像媽***車啊？他的心突然一緊，拔腿就往家跑，衝進敞開的大門，此時他的父親正狼狽的邊系著扣子，邊往樓下跑，卧室門口站著一個妖冶的女人，腳邊是滾落了一地的紫藤糕……

那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心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轟然倒塌了，他不顧一切的衝到馬路上，可哪裡還有母親的車影？攔了一輛計程車，「去滬蘇高速！」他只是憑直覺，母親會回蘇州，沒人能體會到此時他內心的恐懼和慌亂，他機械的按著重撥鍵，眼睛卻在萬千車海中搜索著。

一遍，兩遍，……可電話那頭的人彷彿睡著了似的，任憑他怎麼焦急害怕，始終不接電話。「媽媽，求求你接電話，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冷靜，你還有我，我會保護你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按下簡訊發送鍵，他不斷的祈禱著，「媽媽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好的……」悔恨的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如果答應了媽媽到學校接他，如果他能趕在她之前回家，也許她就不會看到這麼骯髒的一幕，都怪他，都怪他沒有陪在媽***身邊。

車子剛駛入匝道就被迫停了下來，「前面有警車，好像出了車禍……」司機話還沒說完他就沖了下去，撥開圍觀的人群，眼前是一灘刺眼的紅，那個優雅的身影此時正毫無生氣地伏在方向盤上，蒼白的臉上是未乾的淚痕，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她的手裡緊緊地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他剛剛發送的那條簡訊，這是他意識消失前，留在腦海中最後的影像，而這影像就像夢魘一般，從此把他拉入了無邊的黑暗，再也醒不來。他不知道是不是那條簡訊害得媽媽出了車禍，也不知道那淡淡的笑，對媽媽來說是欣慰還是解脫。

門鈴響了，林祈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起身去開門。是新來的保姆，一個看起來和媽媽一樣和藹可親的女人，「徐阿姨，有時間幫我把露台上的花都扔了吧，我出去走走，午飯簡單一些就行。」「好，我知道了，你的口味張先生都已經交代過，不會太油膩的。」保姆慈愛的一笑，讓他潮濕的心漸漸地溫暖起來。

周圍的環境很優雅，記得媽媽說過，這裡曾是一座私家園林，戰爭年代遭受了很大的破壞，解放后，政府拆除了圍牆和房屋，這裡就成了一個開放的小公園，假山池沼，綠樹蔓藤，處處都旖旎著江南的風情。這裡是母親上學的必經之路，就是在那漫天花海中，在那搖曳著一廊紫色星光的紫藤架下，18歲的母親遇到了父親，也遇到了自己的愛情。那些淺淺淡淡的紫，是母親一生最美的夢。

二十多年後，小公園又被投資商開發成了高檔住宅區，他還清楚的記得，母親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興奮的是一夜沒睡，春節剛過，她就迫不及待的帶著他來到這裡看房子。當時因為季節的原因，他並沒有看到母親所說的那片紫色的花海，只是看見了一些褐色的虯曲老枝，爬滿了白色的花架。一番比較之後，母親終於選定了現在住的這一套，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站在屋裡任何一個窗前，都可以一覽無餘的看到園中美景，想起那些她和父親曾經走過的青春歲月。

那一天，他本以為母親只是先過來看看，沒想到當場就簽了購房合同，而且用的還是他的名字。他當時很不解地問：「媽，我們全家都住在上海，您在這買房子不會只是為了紀念吧？」

「當然不是，對我來說，有愛和回憶的地方才是家，上海的房子雖然很大，卻沒有這裡的回憶，我打算把合作案的項目放到這邊，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可，您為什麼要寫我的名字呢？」

「因為……」母親笑了笑，「這是媽媽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母親放到他掌心的鑰匙，「媽，您今年的禮物送的也未免太大了吧？」

「孩子，其實媽媽想送給你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一個溫暖的家。」母親溫暖的指尖輕輕地滑過他的臉龐，眼裡是滿滿的憧憬與溫柔，「這些年，我和你爸爸一直忙事業，陪在你身邊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雖然你從來都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一定也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樣，一回家就能聞到媽媽做的飯菜香，看到爸爸微笑的臉龐。」

「媽，您做的已經夠好了，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得到的母愛比別人少，相反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因為你不僅疼我、愛我，更重要的是－－懂我！」他握住母親的手，一種難以言說的幸福和感動溢滿了眼眶。

「傻孩子，天底下哪個母親不都是這樣，唉！以前總覺得你還小，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把你留在身旁，沒想到轉眼間你就長這麼大了，明年你就要考大學了，到時侯就會像小鳥一樣離開我們的羽翼，從此獨自飛翔。媽媽是希望這份禮物能讓你帶著我們的愛和回憶，快樂地飛向遠方。」

「媽，謝謝您，我會的，我答應您，不論以後我飛得多高，多遠，這裡永遠是我的家，我一定會回來的！」母親欣慰地將他攬進懷裡，「那好，我們就先把這裡叫做秘密花園，等裝修好了再給你爸爸一個驚喜。」

看著母親滿臉的幸福和期待，他不由的伸出手，「好，我們一起保密。」母親笑著和他勾了勾手指，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那種感覺安然又美好。

那時他就想，他和爸爸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是怎樣的一段感情，會讓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女人，始終懷著二十歲的心情，小心的呵護著他們的愛情。又是怎樣的一份愛，讓一個一直把夢想當事業的母親，不停地在兩個角色間轉換，用最溫暖的心，為他編織著每一天的幸福和感動。

不知不覺又走到那片紫藤架下，這一次他還是錯過了花期，對著那片濃濃的綠蔭，他輕輕自語：「媽，我回來了，那些你還沒有來得及留下的回憶，就讓我幫你慢慢填寫吧。」踏著陽光的碎片，腳步是從未有過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