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隔閡加深
慈聖宮。
快入夜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那秋風也陣陣地颳了起來，這殿門是開着的，所以有陣陣秋風吹了進來，讓太后的衣裙都是隨風飄蕩。
太后卻是沒有讓人去關上殿門，也沒有整理整理被秋風吹亂的衣裙，她只深深地和端慶帝對視，母子倆相互看着，沒有一個人說話。
許久過去，秋風還在吹着，太后的衣裙還在飄着，那天色已是暗了下來，入夜了，太后突然移開了和端慶帝對峙的目光，走到一邊拿起火摺子點燃了蠟燭，頓時，蠟燭的光照亮了這夜的黑暗。
而她這一動，也讓緊繃的氣氛略微鬆了松，就像眼看着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突然間雲開霧散天晴了，讓侍立在一邊的林公公都是為之鬆了口氣。
然後，就見太后對着林公公擺了擺手，道：「你出去吧，把殿門關上，我要和皇上單獨談談。」
聞言，林公公面露猶豫，看向端慶帝，等著端慶帝的吩咐，畢竟他的主子是端慶帝，而不是太后。
端慶帝只是沉吟一瞬，就點了點頭道：「福順，聽太后的，下去吧，朕也想和太后單獨談談。」
林公公看了沉着臉的端慶帝一眼，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太后，然後他躬身應道：「是，皇上，太後娘娘，奴才退下了。」
說完，他就躬身退出了這大殿，也遵從太后的吩咐，「嘎吱」一聲，把那殿門給關上了。
關上了殿門，秋風就不曾再吹進來，太后飄蕩的衣裙終於不再在空中搖擺，那發着光亮的蠟燭也沒有再搖曳不定，此時太后看着那蠟燭，淡聲道：「皇上，趙老丞相死了，是自殺的，我回趙家看看。」
她的聲音太穩太平淡了，就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但端慶帝知道，趙老丞相對於太後來說絕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那雙通紅的眼眶就可以證明這點。
可是，她情分如此深厚的親弟弟死了，太后傷心流淚之後，還能如此冷靜地和自己說話交談，想到此，端慶帝再次認識到他這位母后的強大和可怕！這樣的一個女人，難怪當年能夠力壓五王，執掌朝政！
然後不由的，端慶帝又緊皺了眉頭，輕「嗯」一聲，點了點頭道：「朕知道。」
語氣頓了頓，他又問道：「是因為皇后的事情嗎？」
「是。」太后沒有躲避這個話題，直接點頭承認了，然後又見她從袖子中拿出一本奏摺來，走到端慶帝面前，將奏摺遞給他，道，「這是他走前，給我的最後一本奏摺，皇上看看吧。」
端慶帝猶豫了一瞬，這才伸手接過這本奏摺，打開一看，不出他之前所想的，這奏摺里不過是說為皇后做下的事情感到惶恐，他願意以死謝罪，但趙家合家大小實屬無辜，還請太后能夠饒恕。
看完之後，端慶帝迅速合上奏摺，深吸一口氣，這才看向太后，問道：「他是用他的死來向太後為趙家大小求情，那太后的意思呢？」
太後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是，我明白，他是在用自己的死來逼我保下趙家，就向當初安嬤嬤做的一樣，用自己的死來保住安家。」
一聽她這話，端慶帝就眼睛微眯，要知道當初安嬤嬤死了后，太后就為江南安家求情了，他也對安家寬容處置，只是抄了安家的財產而已，並沒有動安家的人絲毫毛髮，還把安家人安排在皇莊里做事，如此成全安嬤嬤最後的心愿。
現在，太后將趙老丞相之死和安嬤嬤相提並論，端慶帝瞬間已是明白了太后的決定了，他道：「所以呢？太后是要保住趙家大小了？」
太后默然一瞬，然後重重點頭道：「是。」
一見她點頭，聽到她說出那個「是」字，端慶帝臉上神情頓時一變，但瞬間他又面無表情，深深地看着太后道：「可是，要是朕不答應呢，一定要嚴懲趙家呢，太后您會怎麼做？」
太后抿了抿唇，避開了端慶帝的目光，淡聲道：「暄兒，你知道母后的，我一件事情有了決定，就絕不會改變。這次我既然決定保下趙家，自然也是一樣。」
「就算朕不答應？」端慶帝目光逼視太后，再次問道。
太后默然，也算是默認了，是的，就算端慶帝不答應，她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來保住趙家。
看着沉默的太后，端慶帝知道了她的決定，頓時他哈哈大笑起來，緩緩起了身，盯着太后道：「好！很好！真是朕的好母后，在您的眼裏，安嬤嬤能夠讓您為她求情，您弟弟也能讓您寬恕一切，可是您可想過朕？」
「太后，皇后這次可是差點將六宮都滅了，差點讓皇子公主全部暴斃，差點讓朕斷子絕孫！這樣的罪過，您也能饒恕？哈哈哈！」
「看來，太后您真是一個無情的人，不！您對安嬤嬤，對皇后，對趙家都有情有義，可唯獨對朕，對陳家皇室，對死去的皇家子嗣無情無義，您就這樣饒恕了趙家，饒恕了殺人兇手的家族，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說完，端慶帝甩袖就走，他已是出離了憤怒，不願再和太后待在一起，哪怕是一分鐘。
可就在他要打開殿門，邁步走出去之時，那太后突然叫住了他：「站住！」
端慶帝頓住了腳步，然後就聽太后道：「皇上，你說的對，或許我是真的對不住大皇子三皇子大公主，對不住貴妃淑妃梅妃柔妃，對不住皇后所有加害的人，甚至對不住皇家，對不住皇上你，可皇上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麼要對不住你們？只因為我是趙家的女兒，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趙家家破人亡，卻無動於衷！」
「哼！」端慶帝沒有轉過身，背對着太后，冷哼一聲，道，「好一個趙家的女兒！皇后也是趙家的女兒，您也是趙家的女兒，果然都是趙家的好女兒！」
說完，端慶帝再沒有停留，直接打開了殿門，離開了這裏。
那太后猛然轉頭，卻見她此時已是淚流滿面，看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端慶帝的背影，呢喃自語道：「暄兒，沒辦法！趙家，我是一定要保住的，即使你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