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折戟

第二天，《致命快槍手》的影評出爐了，首先發表的是洛杉磯最具影響力的報紙《洛杉磯時報》，在署名為傑克?布萊爾的專欄文章中，他說道：『《致命快槍手》的故事，無疑是沒有什麼新意的，更改了主角的性別，不能改變其不脫西部片窠臼的特徵；而如果換一個導演，即便是這種螺獅殼中做道場的故事框架，也未必不能拍出讓人滿意的作品來；但即便是這一點的要求，阿齊茲先生也讓人失望了。』

「除了故事的全無新意之外，阿齊茲作為導演，其工作也是不合格的，每一個演員，似乎生怕觀眾不知道他（她）是男（女）主角一般，充滿了裝腔作勢，令人作嘔的表演。」

迪迪看到這份報紙時，也為美國的娛樂記者的狠毒而咂舌，好傢夥，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在之後的數天，美國東西海岸的各家媒體對電影的評論和評分紛紛出爐，傑克?布萊爾的文章代表了絕大多數的聲音，報紙上充滿了對阿齊茲的口誅筆伐之聲，其中尤其以《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西雅圖郵訊報》和《紐約客》的筆鋒最稱辛辣歹毒，特別是《紐約客》，作為白左的代表性期刊，更是東海岸的文化喉舌，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對西海岸就有著幾分敵視心裡，如今，敵人把絞索送到它手裡，哪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在影評中，把戴安、霍華德等人的演技貶得一錢不值，把阿齊茲罵了個狗血淋頭之餘，在評論的最後，這樣說道：「看過影片之後，我只有一句話想對阿齊茲先生說：『這裡不是你呆的地方，滾回東方去』！」

迪迪看著這樣近乎人身攻擊的謾罵，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真狠啊？！」

「嗯？什麼？」邁克探頭看看，見怪不怪的說道：「這有什麼？這些人，如果看到你好，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反之，就會把你送下地獄。這群沒節操的東西。」

迪迪對此卻有不同意見，想了想，說道：「這樣的態度不是應該的嗎？不考慮其他因素，完全以作品說話，這難道不是每一個從業者所追求的目標嗎？你拍了一部大爛片，還想讓人為你捧臭腳、唱讚歌？你不要臉，人家還要臉呢！」

「那，如果你也拍了一部爛片呢？」邁克難得有和他針鋒相對的時候，這樣問道：「你辛苦了數月的成果，被人辱罵，你又會有怎樣的想法？不會覺得委屈嗎？」

「你委屈？那為你投資，最後卻虧得血本無歸的電影投資方呢？他們的委屈要找誰去訴說？」迪迪反問道：「你認為所有的工作都應該有所報償？即便你害得別人虧錢？」

邁克楞了一下，忽然失笑道：「我以為，你們華國人是很講究人情味的；我們美國人則是利益至上的。現在聽你的話，倒似乎我們兩個人的身份對調了。」

「這和人情沒關係，這是商業行為，在商言商，你不會不明白吧？」迪迪把報紙疊好，放在一邊，「至於你說的，如果我拍了一部爛片，然後被記者在報紙上辱罵，我該怎麼辦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我也得老老實實的聽著、忍著！因為你失敗了！失敗就是最大的原罪！」

邁克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獃獃的看著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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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球方面，在影評和評分出爐之後，由發行、製作部門聯合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26日進行的只是首映禮，按照約定，距離正式的公映，還有不足一周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影評和少量參加過首映禮的影迷的負面口碑還會發酵，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對於公映之後的票房，無疑是一場災難！那麼，找一個合適的辦法解決這件事，就成為了公司方面要急於解決的問題了。

「怎麼樣，誰有合適的想法？」斯蒂芬陰沉著臉，說道：「對於一個合格的電影人來說，寧肯不放映，也不把一部爛片放給觀眾看，難道不是應有的自覺嗎？」

會議室中一片安靜，誰都沒有想到，這部電影的口碑會這麼壞！這可是投資3，000多萬的大製作啊，照目前的情勢看，上映之後，能夠有過千萬的票房就可以偷笑了！天知道，公司的那些高層同意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投資電影，可絕不是想打水漂的。

「怎麼，沒有意見嗎？喂！阿齊茲先生？」

阿齊茲像是被人叫去了魂兒一樣，茫然抬起頭來，黑紅相間的臉上，肌肉有些顫抖：「拉里先生……」

斯蒂芬越看越覺得他面目可憎，有心當場給他來個下不來台，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事情到了這一步，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他恨恨的轉過頭去，和威廉的視線碰在一處，卻意外的發現，這個少年人的目光中一片清澈：「威廉，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想，目前可行的辦法，要麼是推倒重來、要麼就是直接進入錄像帶市場！」

「推倒？」阿齊茲大怒，這話是什麼意思？影評人的態度他主宰不了，斯蒂芬的漠視他也不敢頡頏，可一個20歲的孩子，也想在他的傷口上灑鹽嗎？「威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

「繼續，威廉。」斯蒂芬不容他說完，說道。

「我想，在場很多人都不願意的一件事是，這部作品的票房成績怕是非常不理想。如果以金融市場的例子，就是已經到了止損的關鍵時刻；如果就這樣放棄，不顧一切的上映，那麼，賠錢便成了定局。唯一的區別，就是多少的問題了。」

斯蒂芬沉默片刻，點起一支煙：「嗯哼？」

「所以我想，能不能在保留絕大多數鏡頭的情況下，對故事中的某些支線，進行大幅度的斧削？以此來保證重新製作后的電影，前後劇情更加順暢，嗯，更主要的是，影片的整體風格，也更加統一。」

最後這句話簡直就是指著阿齊茲的鼻子罵街了，偏偏他還不敢反駁，影評人眾口一詞的評論文章已經把他噴成了狗，斯蒂芬更是對他充滿了厭憎情緒，這會兒他怎麼敢挑釁威廉？氣得他胸膛起伏，拉風箱似的呼吸聲，會議室中清晰可聞！

斯蒂芬連眼角都不夾他一下，威廉的話給他打開了一扇門，讓他敏銳的發覺到，這部電影的首映禮雖然很失敗，但也不是沒有補救的機會的：「那，你認為有多少鏡頭需要修改？」

「我們計算過了，不超過300個鏡頭。」

「那麼，追加的預算呢？」

威廉和柯特對視一眼，報以苦笑：「…………」

「啊，是的。」斯蒂芬也知道這是問道於盲了，他們兩個人是編劇，預算的問題，怎麼能問他們呢？「喬治，今天之前，能不能把追加的預算計算出來？」

「沒問題，先生。」

「那就這樣，散會，威廉先生，你和你的同伴請留一下。」斯蒂芬也是雷厲風行的性子，一旦決定了，就會以最簡單直接的手段推行下去，公司的人都已經見慣了，幾秒鐘的時間，會議室空了下來。

斯蒂芬站起來，走到威廉幾個人的身邊，說道：「很好的建議，對於接下來的事情，還有什麼新的想法嗎？」

「接下來的事情？您指的是什麼？」

「關於重新拍攝和製作鏡頭，還有什麼建議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對於導演……」

「我明白，這是一定的。」斯蒂芬冷笑著說道，隨即話鋒一轉，又問道：「我聽說，你和艾斯先生是朋友？」

威廉立刻反應過來了，也猜到了斯蒂芬想說什麼：「拉里先生，我和迪迪是朋友這不假，但如果您想要得到他講述的那個故事的版權，我恐怕很難幫上忙。」

「為什麼？他不是華國人嗎？據我知道的，他們華國人不都是很重視人情的嗎？」

威廉苦笑著點點頭：「我不知道您和多少華國人打過交道，但我要說的是，他只是生了一副華國人的長相而已，其他的思維方式和處世態度，都是純粹的美國人的。」

「那，你認為，我們可不可以用一些其他的手段？例如說，只是借用他的故事中的某些設定？」

威廉是編劇系的學生，明白斯蒂芬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改頭換面，例如說，將裡面的主教改為一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兒，或者一個能夠幫助他指引人生方向的哲人，「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我想提醒您一件事，就是前幾天發生在紐約的署名門事件，您聽說過嗎？」

斯蒂芬怔忪的點點頭，都是圈內人，署名門事件又鬧得滿城風雨，他怎麼會不知道？一愣之下，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署名門事件的一方，就叫迪迪?艾斯，不會就是他吧？」

威廉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覆，說道：「拉里先生，我和迪迪勉強算是朋友，對於他也有那麼一點了解，所以，我很認真的勸您，千萬不要……」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說，能不能找到他，得到他的允許，把柯特這個人物……」

柯特聽得昏昏欲睡，這會兒突然聽得有人叫他的名字，睜開雙眼：「啊，什麼？」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鬨笑，拉里也為之莞爾，繼續說道：「你認為，可行嗎？」

「關於這件事，我想，應該和您談一下當初在他第一次看到《致命快槍手》的劇本時，他說過的話，他當時對我說，柯特這個人物不宜做大的更改，因為貿貿然插入這樣的劇情，對整體的故事會產生巨大的剝離感，所以他提出，在故事中另外加入一個人物，是小鎮的警長……，一個強大的，血仍未冷的，卻在哈羅德的強權下，不得不虛與委蛇的警長。一直到女主角出現，警長受到激勵，最後勇敢的站出來，和哈羅德以及他的惡勢力正面抗衡，所以才有了艾倫的最後一句台詞『法律又回到這個小鎮』的話了。」

拉里越聽眼睛越亮，最後忽然提高了嗓門，大聲問道：「我為什麼沒有在劇本中看到這樣的劇情？」

威廉幾個苦笑了一下，說道：「阿齊茲先生把這段故事砍掉了。」

「該死，見鬼，見他媽的鬼！」以斯蒂芬?拉里的修養，也終於忍不住爆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