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碎葉
段默踏出葉星家裡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腳下連片刻都不敢停留，直接一路小跑著回到自己家裡，然後反手將大門狠狠關上，心裡終於略微冷靜了一點。
「媽的，我到底在怕什麼啊……」段默對於自己如此沒有出息的表現簡直無話可說，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慫。
「也罷也罷，葉星恐怕是我命中注定的冤家吧。」段默略微收拾了一下心情，轉身走入客廳，發現豆豆早已經回來，此刻她正躺在沙發上翹著腳看漫畫，全然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感。
「啊段默哥你回來啦，」豆豆看到段默，丟下漫畫笑著看他，「和前女友的商談怎麼樣啊？」
段默苦笑，「還好吧，不管怎麼說，總歸是把她和布洛尼亞拉到了我們這一邊。」
「嘖嘖，」豆豆一臉壞笑，「看來一日夫妻百日恩什麼的，都是真的啊。」
「喂喂喂，這種話可千萬不能當著醉夢的面說啊！」段默暗嘆這個小姑娘現在真是越來越壞了，「話說醉夢還沒回來么？」
「唔，沒有呢。」豆豆又窩進沙發里，「我有些擔心啊，畢竟——拉夫圖和偉醬那兩個人……」
不需豆豆說明，段默就能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了。雖然和拉夫圖、偉醬兩人只有一面之緣，但他們顯然給豆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用擔心。」段默顯然比豆豆看的更加透徹，「能欺負的了醉夢的人，還沒出生呢。拉夫圖和偉醬雖然比咱們厲害，但不見得能勝過醉夢啊？何況醉夢是去和談的，就算那兩個人的脾氣再暴躁，也不會對醉夢怎麼樣的。」
「這樣么……」豆豆還是有些遲疑。然而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醉夢回來了。
她一腳踢開門，怒氣沖沖的走進來，看到段默和豆豆正在客廳里交談，於是狠狠的跺著腳。
「我一定要把這兩個人碎屍萬段！我宣布！拉夫圖和偉醬從今天起，就是我的死對頭！！」
這兇殘的發言把段默和豆豆都嚇了一跳，段默一臉懵逼，不知該不該出言詢問——萬一自己的措辭不對，豈不是正好往醉夢的槍口上撞？
但段默又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麼能將醉夢惹的如此生氣——醉夢平時明明是個很冷靜的人啊。
豆豆沒有段默這麼多顧忌——反正醉夢再怎麼生氣都不會朝豆豆發火——於是趕緊問道：「醉夢姐，誰惹你生氣了？」
醉夢看了豆豆一眼，似乎想發火，但又不能和豆豆生氣，於是朝段默揮了揮手。
「你，過來。」
「嗯？」段默瞪著眼睛一臉茫然，但還是乖乖走了過來。
「去死吧！！」毫無預兆，醉夢一拳揮了過來，直接打在了段默的肚皮上，段默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醉夢就又揮出了一拳。
段默趕緊抱頭蹲下，用自己的後背迎接著狂風驟雨般的拳頭，醉夢一連錘了十幾拳之後，心中的憤怒總算平息了下去，拍拍手掌說道：「好了，你站起來吧。」
段默敢怒不敢言，捂著臉站了起來，生怕醉夢突然又給自己來一拳。
「拉夫圖和偉醬，簡直就是兩個**！」醉夢罕見的罵著髒話，「一開始，我和他們的交涉還比較正常，後來他們想了解一下咱們小隊的成員——當我說出段默的名字的時候，那兩個人居然開始辱罵我！」
段默一臉黑線。
醉夢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委屈，恨不得再將段默錘一頓。「我勸說他們應該以大局為重，但他們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各種污言穢語都說了出來，尤其是那個叫拉夫圖的！一點素質都沒有！滿嘴噴糞！甚至說什麼我如果願意陪他們，他們倒是能考慮保護我的小命！老娘發誓，一定要在終章模式里錘爆他們的狗頭！」
「別生氣別生氣，」段默好言安撫道：「那麼現在看來，想和拉夫圖、偉醬結盟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沒關係，反正喬休和南思已經和我們站在了同一戰線，而葉星和布洛尼亞的實力也完全不遜色於拉夫圖、偉醬。如此說來，這次終章模式，我們倒是十拿九穩了。」
豆豆也點道：「對，目前我們需要忌憚的敵人只有拉夫圖偉醬，以及伊娃瓦力……只要不和他們發生你死我活的戰鬥，還是有很大幾率存活下來的。」
醉夢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她轉頭看向段默，「你的前女友同意幫咱們了？」
「叫她葉星不行嗎？！」段默總覺得醉夢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不過，她們的確同意了。」
「好吧好吧，看來咱們今天的行動還算有所收穫。」醉夢總算精神了一些，「距離新模式開始還有多久？」
段默抬起手看了一眼時間，驚覺已經入夜了。「按照系統郵件通知的時間，還有八個小時。」
醉夢嘆了口氣，「那麼，好好休息吧。我們能做的很少，還是要看明天的隨機應變了。」
「隨機應變么……」段默嘀咕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
——
次日清晨。
段默一反常態，天剛蒙蒙亮就醒了過來，來到客廳，卻發現豆豆和醉夢比自己起的更早。
兩個女孩在客廳里來回的走動，卻沒有一個人說話，無論是誰都能輕而易舉的感受到焦慮的氣氛。
「還有整整一個小時，你們坐在這裡幹什麼？」段默努力想要打破這詭異的安靜，「都休息好了么？」
醉夢抬起頭看了段默一眼，懶得理會他的廢話，繼續低著頭踱著步子，甚至啃起了手指——這是她極度不安的表現。
豆豆似乎沒有說話的心情，但還是勉強對段默笑了笑，只是笑聲因為太過緊張而變得有些沙啞，和平日里清亮的少女嗓音完全不同。
「你們別這這樣啊……」段默不僅沒能消除空氣中焦慮的情緒，反而自己也變得緊張起來了。「不管怎麼說，都是最後一戰了，就算真的戰死，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
但這話說出來，段默反而更緊張了——畢竟如果真的在這種時候死掉，那可太委屈了啊！經歷了這麼多次生死輪迴，不就是為了活下去么？
可——萬一真的失敗了呢？近乎百分之一的生存幾率，憑什麼偏偏落在他段默頭上？
萬一他活下來，而醉夢或者豆豆犧牲了呢？
萬一他要和醉夢豆豆爭奪生存名額呢？
似乎哪一種結局都是段默無法接受的，他不斷做著深呼吸，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些。
段默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害怕了，他本以為自己的心臟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中變得麻木，然而事到如今他才發現，原來死亡的恐懼從未離他而去，頭頂的那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依然搖搖欲墜。
院子里的那顆老樹依舊在微風中搖晃，段默緩緩走過去，最後一次躺在了草坪上。他曾這樣度過了無數個寧靜的午後，曾躺在這裡隔著圍牆於源治純夏對罵，也曾於李小白若依甚至伊娃柳葉促膝長談，但所有的記憶都將在今天的這場戰鬥中劃上句號。
他透過樹葉的縫隙望著天空，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
天命啊天命，你會在最後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呢？
究竟想讓種子們活下來，還是讓伊娃瓦力成為最後的勝者？
抑或是將一切都交給玩家，任憑他們自己廝殺出一個結果？
伴隨著段默的胡思亂想，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面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大概所有的玩家此刻都在家裡靜靜等著比賽的開始。
當終章模式結束，這個世界是不是也會徹底消失呢？沒人會記得這裡發生過什麼，即便曾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即便玩家們為了能夠苟活幾天而對同伴痛下殺手，即便……
但最終這個世界還是不可避免的邁向了終結啊。明明知道自己的面前擺放著一台絞肉機，還是不由自主的被推著向前走。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段默自嘲，順手從草地上拔起一片葉子塞進了嘴裡，打算閉目養神，然後開始一場屠殺。
為了生存。
只是段默將草葉剛剛塞進嘴裡，忽然一陣詭異的心悸感覺就涌了上來，像是心臟被人狠狠捏住。
「嗯？」他皺起眉頭，雙眼獃滯的盯著前方，像找到這種感覺的源頭，接著，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自己手裡的那半截草葉。
原本翠綠的草葉此刻變成了一副畫——它的輪廓和紋理變成了單調的紅色線條，而葉面則變成了藍色——就像是有人用紅筆在複寫紙上畫了一片草葉一般。
「這是什麼玩意兒……」段默嚇了一跳，趕緊丟掉了手中的葉子，可腦海里靈光一閃，隱約記起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種場景。
慢著……
段默俯身又將那片葉子撿了起來，端詳片刻后，猛地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