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回馬槍(上)

第803章 回馬槍(上)

該來的終究會來,而且不會等的太久。

穆一虹終於與林家人團聚,經仲逸與林大團商議,在一個過渡期后才得以相認:林家人去了幾次誠信堂大理分店,穆一虹也去了林大團家的小院。

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以穆一虹的感知能力,早已覺察到這一切。

「仲大人,多謝」。

之後,穆一虹只向仲逸說了這麼一句,取而代之的便是靜靜的望著他。

仲逸覺得有些不適,他微微將頭邁過去,輕輕回道:「受人之託,理當如此……」。

誠信堂的買賣很快恢復以往、比以往更加火爆,穆少東家在京城的歷練,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再有老薑頭的點撥,如今可謂東家——名副其實。

日子照舊,一切如故,數日後,一隊人由北而來,進入雲南地界,稍作休息后便兵分兩路,而後直奔大理方向。

路過一片密林,這些人開始換裝,速度之快、動作整齊劃一。

片刻之後,官服變為布衣,駿馬的氣勢都遜色不少,只是馬背上多了一個大大的包袱而已。

這日午後,其中一隊人馬已抵達大理府城外,為首的中年男子揮揮手,所有人立刻勒住韁繩,馬兒一陣嘶鳴,頓時停在了原地。

「諸位大人,前面就是大理城,經過怒江驛站一案后,如今已完全恢復平靜,大傢伙似乎早已忘卻那件事」。

聽隨從說了這麼一句,那名中年男子嘴角輕輕上揚,臉上一絲不屑之情掠過:無論哪裡,不都一樣嗎?

眾人私下查看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如同一個居家過日的好天氣,滿是悠閑的感覺,輕鬆極了。

那隨從微微一頓,而後繼續道:「大人,那……我們是先去知府衙門?還是鹽課提舉司?請大人明示」。

說是這麼說,那人卻依舊沒有明示,隨從也不再言語。

城外景色不錯,相比城裡的喧鬧,城外似乎更適合觀景,草木茂盛,秋高氣爽,還有這明媚的陽光。

當然,這些人不是來賞景的,無論天色陰晴、暑氣寒意,幾乎還足以對心情沒有什麼影響。

「不,這兩個衙門暫時先都不去」。

那為首之人調轉馬頭,馬兒很快越出幾步,眾人立刻跟了上來,稍稍停頓一下,而後下山而去。

『走,我們先到鹽井邊看看……』。

一陣風過,山坡上只是一道道微微的塵土而已,這些人很快分散開來,不過距離不遠不近,後面的人也是不緊不慢的跟著,足以看出——訓練有序。

鹽井中,林大團正帶著一幫人在幹活,與穆一虹相認后,他整個人都變了樣,一下子像年輕了好幾歲,幹活比往常快了許多,臉上再也沒有了那層深深的惆悵,這些年,從來都沒有過的感受。

見有人從這邊走來,眾人也絲毫沒有當回事,在這一帶時有幹活的人路過,大傢伙在鹽井旁看上一會,順便歇息歇息喝點水什麼的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大家早已習慣了。

「這位大哥,一路走來,我們聽說你們五井鹽礦大變樣,到底是怎麼個變樣呢?」。

來人問了這麼一句,滿臉的好奇:「就這麼看,似乎也沒有過人之處呀,怕是言過其實了吧?」。

隨從說了這麼一聲,幾人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儼然一副過路人歇息的樣子。

灶戶們沒當回事,隨意說了一句:『幾位兄弟們,你們一定不是我們本地的吧?說起我們五井鹽礦,你問問去,這裡誰不知道?』。

說起五井鹽礦就不得不提鹽課提舉司衙門,提起鹽課衙門就不得不提仲逸,今年鹽礦的變化有目共睹,連布政使司和京城都知道了,豈有不藉此機會好好說道說道的道理?

「那你們看錯了,這裡是之前的一處舊鹽田,那邊還有幾處,規模要比這裡大多了」。

那幾個鹽戶指著一旁才制好的鹽粒,自豪的說道:「看到了嗎?就我們這裡的產鹽,莫說其他地方的鹽田了,怕是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家吧?」。

說的越說越有勁兒,聽的也是一臉的認真加崇拜,場面一下子熱鬧起來。

那中年男子走過去,細細看了看才制好的新鹽:無論成色、質地,確實比平日里見到的那些鹽粒好許多。

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這位中年男子著實心頭一緊:這種成色的鹽粒,還真是第一次見。

「大……哥,這鹽確實不錯,下次我們就來這裡買吧……」。

隨從差點喊出一聲大人,不過很快將他們說成是商人、鹽商。

「原來是鹽商啊,那你們可找對地方了,我們這裡今年產鹽兩大增,朝廷特批准許多放鹽引」。

一名老灶戶乾脆放下手中的活兒,帶著這幾人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帶你們到前面的鹽田看看,保准你們沒有見過」。

不遠處的林大團準備上前制止,但看大傢伙兒這麼熱情,也只得默認了。

不緊不慢的跟在人群身後,林大團細細打量著這幾人的裝束:從服飾來看,一水的布衣不假,似乎與常人無異。

但看看這些人的走姿,連同隊形絲毫不亂,所有人似乎對自己的位置保持的極好,尤其中間那面中年男子,所有人都不緊不慢的圍在左右,連一聲咳嗽聲都會認真聆聽。

這個年頭,隨隨便便就牽著高頭大馬的人不多見,而且還是這麼多人,這麼多匹馬兒。

馬背上是一個個的大包袱,看那有些鼓鼓囊囊有些蓬鬆的樣子,不難判斷出裡面裝的應該是衣物之類的東西。

若是遠行,隨身帶些衣物倒也沒什麼,但這些人衣衫乾淨,而像乾糧、盤纏這類的東西,卻真的沒有發現多少。

林大團有些拿捏不住,他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總覺得怪怪的。

正在猶豫間,林大團低頭髮現地上的腳印、一排排清晰的腳印。

「不對,這些人來自衙門的」。

林大團恍然大悟:這些人的布衣是刻意裝扮出來的,但靴子沒有換過,儘管上面沾了一些泥土草屑,但細細看去,還是不難發現。

看到這一幕,林大團心裡卻更加疑惑起來:既然是衙門的,為何不光明正大的來呢?鹽課衙門也是衙門,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對當地衙門的人還是比較了解的,林大團覺得這些人並非當地官差:不是布政司衙門,那便是京城的了。

「難道,他們這是來秘密調查仲大人的?」。

想到這裡,林大團有些害怕起來:之前朝廷欽差來督辦怒江驛站一案,就曾見過錦衣衛的人,就是這種場面。

走著走著,林大團捂住肚子,一臉的難受,身邊幾個灶戶立刻上前將其扶助:「大可,你這是怎麼了?什麼東西沒吃對嗎?」。

林大團順口說了一句:「誰說不是呢,早上的飯菜涼了,結果後來我又喝了一碗涼水……」。

一陣異動,那中年男子轉過身來,僅是一個簡單的皺眉,頓時生出幾分威嚴來,他身邊幾個隨從立刻圍了過來,僅是站姿便是有些身手的路子。

好在這些人都認識這個叫林大團的人,眼前的這點小事也不會入他們的法眼,稍稍停頓一下,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

林大團回到鹽田,這一次,他更加堅信:這些人,絕對大有來頭,不可小覷。

「你們好好在這裡盯著,我馬上去趟鹽課衙門找仲大人」。

林大團找了一匹馬,臨走之時還不忘叮囑一句:「此事,就你們幾個知道就行了,不要到處亂嚷嚷,弄不好就露餡了」。

……

知府衙門一如既往,知府姜飛越有些日子沒有出門了,他幾乎天天在等著聖旨,但天天都沒有音訊,失望也就越來越大了。

野心這東西,有的時候也很奇怪:若是看到前途一片光明時,野心反而會增加興緻,無論遇到什麼挫折,反倒成了前進的動力。

而一旦仕途無望,或者遇到阻力看似無望,那便會生出兩種結果來:要麼心灰意冷,從起一蹶不振,要麼就是玩火自焚,開始鋌而走險。

就姜飛越而言,他只是一個普通科舉出身,之前又在都察院,他自然不會鋌而走險,但野心還是有的,屬於那種部分心灰意冷、部分受阻那種。

畢竟,聖旨還是沒有來嘛,萬一是個好結果呢?

「知府大人,你還是到外辦走走吧,眼下正是秋收時節,農桑之事事關民生,是不是去看看?」。

知府衙門的一名書吏,是姜飛越從京城都察院帶來的,也算是心腹中的心腹。

不過,在眼下這個關頭,再怎麼心腹說話也不好使。

「看什麼看?知府衙門又不是本府一人,讓他們去就行了,秋收嘛,本官能下地幹活嗎?」。

懶懶的打個哈欠,姜飛越有些疲憊道:「對了,你們再派人到北邊的驛站去,看看有沒有京城來的人?」。

人啊,越不動彈就越懶,越懶就越不動彈,最後懶得越來越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名書辦只得照做,他實際也就是知府大院的管家,什麼事兒都得要操心一下。

知府衙門口最近也熱鬧起來,與之前冷冷清清不同,小攤小販也可以靠近。

這都是照著鹽課衙門做的,姜飛越之所以做,也是因為聽說錦衣衛和英勇千戶所的人對仲逸的這一套做法很是讚許,而且聽他們說,這個消息還會傳到京城。

這麼好的事兒,鹽課衙門能做到,我知府衙門有什麼做不到呢?

只是這位知府大人做夢也不會想到,他這種做做樣子的態勢,也讓門口的小攤變得鬆散起來,是不是真的小販,也就不得而知了……

要說啊,這段時間以來最消停的,還是土司大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土司老爺終於下令:可以讓木木花自由出入了。

土司的管轄地更為複雜,人員構成與一般的衙門也不同,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土司的人不會太在意,別的人也不太在意。

這天午後,土司老爺卻得到一個比較特殊的消息,這個消息是他的屬下打探而來,十有八九是真的。

「老爺,目前就發現十幾個人,都在後山一帶,他們居無定所,而已不做什麼,只是行蹤有些不定,好像是專門為什麼事兒來打探的」。

屬下說了這麼一句,立刻上前道:「老爺,要不……我們派人將他們抓起來,審審再說吧……」。

土司老爺有些猶豫,他來回踱步道:「這種事兒嘛,若是換到知府衙門或知縣衙門,他們也許會這麼做,但並無什麼證據,抓他們又有什麼用呢?」。

二人商議一番,土司老爺最後拍板道:「還是再等等看吧……先派人盯著,有什麼情況隨時來報……」。

如此做決定,也是有原因的:怒江驛站被劫一案才了結不久,朝廷的旨意還沒有到來,這個時候,還是應該慎重才是。

老爹是這個樣子,木木花卻依舊沉浸在鹽課衙門裡,現在能自由出入了,她便帶著丫鬟又向衙門口的小攤前奔去,為了那口小吃,也為了衙門裡的仲大人……

自從穆一虹的事兒辦妥后,仲逸的日子也輕鬆了許多,鹽課衙門的差事步入正軌,無須仲逸時時事事盯著,他倒是可以多在書房看看書、品品茶什麼的。

不過,這我翰林院的仲大人終究不是姜知府的境界,早在幾天前,仲逸就收到師兄林宗武的來信:京城派往雲南的欽差已經啟程了。

此次來,不是別的,正是為了之前怒江驛站一案而來,傳旨來的。

至於旨意內容,林宗武在信中也沒有提到,能看的出來,連他這位京衛指揮使司的僉事大人也打聽不到,足見口風之緊。

兩天後,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石成也傳來消息:與這些傳旨一起的,還有一對人馬,而且是在暗處。

不用說,能讓石成如此牽腸掛肚的,自然同樣是錦衣衛的人莫屬。

至此,才剛剛平息的雲南大理府,很快又要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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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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