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即便肉體費力疲勞,卻也能在睡上一覺后,就極快的恢復過來。

走上南下的路,更是讓眾人恍如看到了希望一般,越發有勁兒了。

寧春草看着教徒傳遞迴來的書信,卻是默默出神了很久。

以至於蘇姨娘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的,她都不知道。

「喝完湯,就要啟程了。」蘇姨娘忍不住提醒她道。

寧春草卻枯坐着,默不作聲。

直到蘇姨娘輕輕推了她肩頭,她才愕然回過神來。「什麼?」

她一副受驚的樣子,想要藏起手中的信,一看是蘇姨娘,又接觸到蘇姨娘瞭然的神情,她一陣尷尬,將遮掩的信也攤開在桌上。

「看到想要的結果了么?」蘇姨娘神色平靜的問道。

寧春草呆了呆,緩緩點了點頭,「景珏放棄了,他放了他們走,並沒有派人跟着他們。他當時的神情,表現,他們都在信中說了。他,失望,而後絕望了。」

「哦,」蘇姨娘點了點頭,「這不是你求得的結果么?」

寧春草遲緩的轉過頭,看着蘇姨娘。

「你打茶壺茶杯的比方,不就是逼他么?不就是在試探他么?如今,滿意了?」蘇姨娘笑着問道,只是笑容卻有些清冷。

清冷的叫寧春草都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是,是我所求得的結果。如此,他能放下我,也能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一個帝王該有的生活。我,也能釋然了。」

蘇姨娘看着白著一張臉,卻握著拳頭,說的無比堅定的寧春草,輕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姨娘別不信!我能釋然的!」寧春草又強調了一遍。

蘇姨娘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信,喝了湯,起程了。」

寧春草看着那一碗甜羹,卻提不起一點點的食慾。

蘇姨娘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轉身離開。

身在宮中的景珏並沒有閑着。他命人將宗親中的孩子都帶入宮中,親自了解考察這些孩子們的品性德行。

更請了賦閑在家的睿王爺,來考量這些孩子們。

雖然沒有明說,但宗親們也都能猜到聖上此舉所為何意。

於是都忙不迭的教授自己的孩子在宮中好好好表現,好好努力,定要討得聖上喜悅。

這些孩子們在宮中住上十天左右,便能出宮回府一趟。

隨着他們進出宮闈,聖上病倒的消息,也就隨之不脛而走了。

當這消息傳開的時候,聖上甚至都不在硬挺著病體上朝了。而是將一切朝政事物,都託付給了睿王爺及幾位輔政大臣。

睿王爺日日進宮照看聖上,連日來甚至憔悴了許多。

究竟選了那位宗親的孩子,還未定下,聖上只說尚在觀察之中。

睿王爺發佈皇榜與天下張貼,求醫入京,但凡有人能醫治聖上疾病的。便拜為國醫,享一品大員之待遇。

如此,連聖上的病情都不遮掩了,看來聖上是真的不好了?

京中眾位大臣觀著這風向,反對過繼宗親孩子的聲音漸漸便消弭下去。

那些張羅為聖上選妃進宮的人,也都偃旗息鼓。

眾臣首次無比默契的達成一致——催促聖上儘快在宗親的孩子們中,選擇一位過繼。

景珏頂着一張蒼白無比的臉。就著內侍奉著的青花瓷盤,拿小銀叉吃着撥成一瓣瓣的蜜桔。

「喲聖上,您小心些,別叫這蜜桔汁將臉上的粉沾掉了!」內侍小心遞上一方凈白的帕子。

蒼白的景珏涼涼的瞪了他一眼,「掉了再敷就是!敷粉這般難受,真不知當初那姜維是怎麼忍受的?」

內侍低頭嘿嘿的偷笑。好好的帝王不做,為了皇後娘娘。聖上能這般委屈自己,這世上能做到的男人也沒幾個了吧?只盼皇後娘娘能明白聖上一番良苦用心,日後千萬莫再辜負了。

睿王爺發佈天下張貼的皇榜,取代了此前鬧得滿城風雨的通緝令。

張貼有寧春草一行幾人畫像的通緝令盡都被撤去,倒是尋醫問葯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寧春草等人不用再東躲西藏,自然也看到了這尋醫的皇榜。

「聖上病了么?」蘇姨娘皺眉,面有憂色。

「是憂思成疾吧?」巫女笑了笑。

寧春草皺眉頭,良久,咬牙道:「定是為了騙我回去,我才不上當。」

蘇姨娘和巫女聞言,都抬頭看着她,默默無語。

寧春草轉過臉來,看了她們一眼,「做什麼這麼看着我?他身體好得很,我死了他都不會死!不是騙我是什麼?趕緊趕路!」

「春草,倘若是真的,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他么?」蘇姨娘坐上馬車,巫女也上了另一輛馬車,母女兩人坐在搖晃的馬車內,蘇姨娘開口問道。

寧春草想也不想就搖頭,「好不容易出了京城,好不容易走了這一路。如今終於南下,終於走到了這裏。回去?那之前所做這一切,不都白費了么?」

蘇姨娘嘆了口氣,「怎麼能叫白費?這一切,不是叫你更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也更看清楚了他的心么?」

寧春草連連搖頭,「姨娘別勸了,我不會回去的。」

「你不肯回去,乃是因為,你覺得景珏不是真的病了,只是為了騙你。」蘇姨娘說道,「可倘若他是真的病了呢?皇榜尋醫,且是睿王爺親筆題榜,這事情是好鬧着玩兒的么?」

寧春草仍舊只是搖頭。垂下的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目中神色,「不,我不會回去,他即便是真的病了我也不會回去。」

蘇姨娘有些意外,意外她的堅決和冷情,「為什麼?」

「我們已經道過別了。」寧春草悶聲說道。

明明是不告而別。留書一封就算是道過別了么?

「姨娘忘了茶壺和茶杯的話?那話,就是道別了。」寧春草扯了扯嘴角,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只是她面前沒有鏡子,她看不到這笑真是比哭還難看。

寧春草一行,眼看就要到巴蜀了。

巫女說,只要到了巴蜀,就沒有人能違背她意願的叫她離開。

巫教的根基在巴蜀,巴蜀可以說幾乎全在巫教控制之下。這裏的百姓對巫教的信服程度遠遠超過對朝廷的順從。

臨近巴蜀,整個一行人馬似乎都輕鬆起來。

唯獨寧春草除外。

因為她聽聞景珏過繼了大皇子的嫡長子,入主東宮,立為儲君。

睿王爺被奉為攝政王,統領一干輔政大臣,幾乎已經完全接管了朝政。

如此看來,景珏生病。並非是裝的?他是真的病了?真的不好了?

不然怎麼連後事都安排的如此妥當了?

「聖女若是擔心,不若小人為聖女卜一卦吧?」巫女連日來,也發現了寧春草的心緒不佳。

這日下榻在恍若園林一般的客棧內,她便尋到獨坐水榭之中的寧春草,笑眯眯的上前詢問。

「京城如今已是盛秋了吧?」寧春草沒理會她的話,卻是抬眼望着水榭外的綠蔭。

垂柳垂落水中,柔軟的柳枝撫弄著平靜的水面,攪出一圈圈漣漪,漸漸盪開。

「是啊,京城如今,已經開始黃葉凋敝了,還是南境風光好啊。」巫女嘆了一聲。

寧春草緩緩點頭,「我認識他的時候,就是在初秋。他鮮衣怒馬。手裏拿着馬鞭,指着我贊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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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為後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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