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又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又來

這正是他最為困惑的地方。

「依我之見,春兒她既然在教書先生那裏上過一回當了,想必就有了經驗,得到了教訓,看人的眼光就不會再那般差勁了。而這一次,她一定是看準了,才會做出如此大膽的決定。既然膽子都那麼大了,想來旁人就會懼她三分,不敢隨隨便便的讓她吃虧了……」

韋臨風沉吟了片刻,許是覺得沒多少說服力,便靈機一動,道:「況且大嫂的娘家人都挺那啥的,要是那小工是個油滑不老實的,吃不得虧,受不得氣,熬不得苦,估計沒幾天就被他們趕走了,而且一文錢都不會結給他。所以啊,就算你信不過春兒的眼光和小工的人品,難道還信不過大嫂娘家人的……那啥嗎?」

「你厲害,我說不過你。」

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強大了,一時竟讓馮氏無法反駁,只得悻悻然道。

「承讓,承讓。」

而韋臨風誠摯的謙虛了一番,繼續道:「素素啊,與其抹着眼淚,茶飯不思的擔心着春兒是不是被賣了,被坑了,被打了,被騙了,倒不如學學我的心態,凡事都往好處想——萬一她遇到的剛好就是一個老實巴交,又有一門手藝餬口的好人呢?萬一他倆是真心相愛,和和美美,三年抱倆呢?」

然後壓低了聲音,略有些膽怯的道:「說句不該說的,像我這樣的,才是祝福;而你們……倒像是在咒她不得好死似的。」

「你胡說什麼?」

馮氏當即大怒,「我們何時咒她了?」

但她不是王氏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只消片刻,她整個人就蔫了下來,「沒錯,你的想法才稱得上是祝福。」

又過了片刻。

「我會用你的原話去開導阿姊。」

她努力打起了精神,說道。

丈夫的話雖則充滿不切實際的樂觀,但細想之下竟是不無道理的——即使同樣是遙遙無期的等待,但抱着希望去等,和滿懷絕望去等,其間的感受到底是不一樣的。

「別!」

韋臨風只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壓根沒指望能得到她的認可和採納,聞言先是受寵若驚,然後連忙擺手道:「我這個人笨嘴拙舌的,不會說話,也不會開導人,你千萬別……」

「不,我的二郎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馮氏打斷了他的話,認真說道。

有時候,聰明不代表就要機關算計,精明到一毫一厘都不放過。

有時候,聰明是一種聰慧的、明凈的、全無雜質的那種,美好,而又理想化,永遠隨心所欲,不會輕易向世俗妥協。儘管表面上看似損失了很多現實的利益,但從中得到的,卻是千金都難買的美滿順遂。

「我若是聰明,那天底下就沒有蠢人了。」

韋臨風不自在的笑了笑,旋即記起在竹林里見過的某個不速之客,「對了,我跟你說,咱們的團兒年紀最小,但桃花運是來得最早的,有個大豁牙的小鬼好像是看上她了,居然硬生生拔了顆牙送她……」

「小妹,你別怕。」

而在院子的另一頭,韋茉兒目光憐憫的看着自家的妹妹,開口說道:「大豁牙真不是好東西,除了裝鬼,居然還拿這個玩意來噁心你,嘔!不過你別怕,我這就帶你去茅坑邊上,好讓你把它扔進去。」

「不,不用了……」

韋團兒慌忙拒絕。

「天靈靈地靈靈,快回魂啊快回魂。」

見她傻獃獃的沒有配合,韋蓉兒便懷疑她是被嚇掉魂了,趕緊抓住了她的肩膀,學着神婆的樣子,一邊使勁搖晃她,一邊念念有詞道。

「你輕點,別把她脖子的筋給抻了。」

韋芙兒擔憂不已。

但韋蓉兒仍搖得歡快,念得帶感,似是覺得這樣挺好玩的。

「好!我聽你們的,這就去扔了它!」

在被韋蓉兒搖晃得幾乎要眼冒金星時,韋團兒的求生欲蹭蹭的就上來了,待得脫身後,她抬腳就往茅坑的方向跑,很快便跑出了眾人的視線。

然後,她拐了一個彎,一頭鑽進了卧房裏。

翻箱倒櫃,四處搜尋。

再然後,她小心翼翼的把牙齒藏在了一件改小的舊棉袍的兜里,想着這樣就不會讓人發現了。

畢竟……收藏一個毛孩子身體上的某一部分……實在是太令人羞恥了。

「呼。」

做完這一切,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真是個熊孩子!」

哪怕他剛好在換牙期,牙齒已然鬆動,但貿然伸爪去拔的舉動仍擔得起勇士之名,而血沫與唾沫齊飛的牙則是直接把她嚇得小心臟都驟停了一拍。

如此刺激而別緻的臨別贈禮,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收到了。

不過,他的心意她還是很珍惜的,要不早就扔掉了事,犯得着又是承諾又是保藏的么?

如果他以後還會回來,她自是會真心實意的表示一下歡迎,但如果他臨走時又要拔牙送她,那她就只能逃之夭夭了,免得年紀輕輕就被他嚇出了心臟病。

……

……

屬於孩童的時間似乎流逝得格外的快。

只是甩幾個炮仗,吃幾回湯圓,走幾家親戚,新年竟是就這般過完了。

冬去,春又來。

陽光溫暖而明亮,灑滿一地。

道旁的桃樹、李樹、杏樹紛紛都開了花,風過處落英繽紛,嫣紅雪白一片。

陌上的嫩桑已抽出新綠,在柔軟中帶着泥土清芬的春風裏舒展着身軀。

村子裏的人脫下了臃腫不堪的冬裝,個個都興高采烈的跑出來曬太陽,享受着一年之中難得的清閑時光。

但韋家是一個例外。

「咚,咚咚,咚!」

他們幾乎日日都是清閑的,享受的,所以就沒有心思來湊這個熱鬧,而是畫風迥異的拿起了粗笨的衣杵,將各自要穿的本色麻裳扔進石鑿的碓窩裏,很有儀式感的搗了起來。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韋團兒見狀,會意的念起了爹昨日朗讀給她們幾個聽的詩,覺得李太白同志真是又浪漫又有詩意,怎麼就很少有穿越女去嫖他呢?

「哎呀!」

等穿上搗好的麻裳時,她這才知道李太白不是詩意派,而是務實派——古代的棉麻完全不同於現代小清新們所穿的飄逸輕軟的質地,反倒粗硬得像個磨人的老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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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畫風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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