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兩江總督

008 兩江總督

春柳和雨晴一路狂奔到了酒窖,雖然紀雲要她們拿十年陳的金陵春,但進去了之後根本不看年份,隨手抱起一壇就走。此刻眼看就要到家,忽然望見吳氏在劉管家以及一幫下人丫鬟的簇擁之下急匆匆跑過來,老遠就喊:「三少爺呢?」

「在屋裡呢!」

「那你們跑出來幹嘛?」

「三少爺叫我們拿酒去……嗚嗚嗚!」兩個丫鬟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快快,別哭了,趕緊進去看看!」

嘩啦!

一群人推開院門,彷彿撲火的飛蛾抱著赴死的勇氣衝進去,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吃了一驚,因為院子里空空蕩蕩,既沒有喧嘩的聲響,也看不見一個漕營的人。

紀雲兩手負在身後,站在海棠樹下,微風吹來,衣袂飄飄……

「兒啊,他,他們人呢?」吳氏環顧四周,驚訝不已。

「娘?」紀雲轉過身,見是自己的母親,連忙過來扶住胳膊,然後微微一笑,說道:「熊元龍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去哪兒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去老宅,也可能回漕營去了吧。」

「劉管家,快去老宅看看,是不是去那邊了。」

劉管家答應一聲,轉身就跑。

「兒啊,你也真是膽大,怎麼就敢讓他們進屋呢,三年前的事情難道全忘了?」吳氏依然心有餘悸,此時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了,捶胸頓足,幾欲落淚。

「娘,正是因為三年前的事,兒子就更不能躲著他。您看,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么。熊元龍進來轉了一圈兒,覺得在我這裡未必住的舒服,所以很快就走了。」

「真的?」

「那您說我能把他怎樣?」

「這倒也是……」吳氏點點頭,「就算你爹也拿他們沒辦法……唉,謝天謝地,今天算是逃過一劫。不過以後再也不許這樣做了,知道嗎?」

「知道了,娘。」

這時,門外跑進一人,正是馬貴,見了紀雲就喊:「三少爺,外邊有人找!」

「誰?」沒等紀雲開口,吳氏和兩個丫鬟同聲問道。

「呃……昨天我和三少爺在太和號遇見的一位老者手下,他說他姓王,來請三少爺過去和他主人一敘。」

吳氏扭頭看紀雲,紀雲連忙點頭:「沒錯,昨天我是見過他們。」

「那為何今天又要見你?」

「可能覺得和兒子投緣吧。」紀雲拉起吳氏的手輕輕拍了拍,「娘,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那你早去早回啊。」

……

紀雲其實早就料到於永年會來找自己,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跟著馬貴來到大門口,遠遠地就見王圖在門房那兒坐著,看見他之後立刻站起身,兩手抱拳,躬身施禮:「在下王圖,冒昧前來,還望紀公子見諒。」

「哪裡,哪裡!」紀雲連忙回禮,然後指指停在門外的一輛馬車,笑道:「其實走路就行了,何必這麼客氣。」

「那怎麼敢當,您是貴客,必須以禮相迎,更何況此去景和園還是有點路程的。紀公子,您請上車。」

一聽是去景和園,紀雲便知道那老者果然有點來頭。因為景和園是金陵府的一處高級驛站,只有三品以上官階的人才有資格入住。

於是也不多話,直接上了馬車。而這個過程中,王圖一直上下打量紀雲,顯然是看出他和昨天有點不同,心中疑惑但又不便多問,等紀雲在車內坐定,便吩咐車把式上路,他在後邊獨自跟著……

車裡,紀雲掏出從熊元龍身上搜來的那封信,再次打量信中的內容。

這是金陵知府梁宗秉寫給漕營統領陸山的一封回信,說幫忙坐實紀連城貪墨公糧的證據可以,但必須先將他引薦給太子殿下,而且以後每年漕運的利潤他也要分成,口說無憑,必須當面盟誓云云……

「當年雖然知道我父親是被人陷害的,但主謀是誰並不清楚,卻不曾想裡面竟然有梁宗秉。不過貪墨公糧只是罪名之一,真正讓紀家蒙難的是另外一個罪名——私通蠻夷!但這件事梁宗秉並未提及,難不成還有另外一股勢力也在動紀家的腦筋?」

思索之間,馬車已經離景和園不遠了。

此地靠近金陵城南城門,沒有熱鬧的街道,相對比較僻靜。紀雲平時很少打這裡過,此時抬眼望出去,就見前方一條街口有很多人進進出出,有的拿著木工工具,有的背著磚塊石料,一派忙碌的景象。

當馬車從街口走過時,轉臉一瞧,原來那條街上新建了一座府邸,大門剛剛刷好了朱漆,鮮紅似血。兩頭巨大的石獅子屹立左右,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大門上方掛著一塊簇新的橫匾——總督府署!

「原來是兩江總督於永年的府邸,他差不多也該到任了吧?」對於於永年,紀雲除了感覺他手段雷霆之外,就沒有其它印象了。

不過當年於永年是奉旨查辦,所有的證據皆來自於地方衙門,他只是例行公事下令抓人而已,所以紀雲並不認為於永年也是幕後黑手之一。

因為坐到這個位子上的人,早已視金錢如糞土,權力就是最好的財富,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滿足他。而且他也不需要去巴結什麼王公貴族,巴結皇帝就行了

馬車過了街口,前方不遠處就是景和園了。門前有官兵站崗,但是見馬車過來,沒有絲毫盤問的意思。

紀雲以前從未來過景和園,但是他知道離大門口越遠的屋子住的客人越最貴,其中等級最高的就是最深處的一套宅院,名叫翠竹林。裡邊種滿了竹子,清風吹來,竹海如濤,景緻極美。

眼看馬車一路往裡行去,連續經過了好幾棟宅院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紀雲的心情忽然莫名地激動起來。

「難不成王圖的主人是……這也太巧了吧。」果然,馬車一直向前走,直到路的盡頭才停下,抬頭一看前方院門上的牌匾,正是翠竹林三個字。

「紀公子,咱們到了。」王圖撩起車簾,把手伸向紀雲,紀雲笑著擺擺手,輕輕跳下車,然後說了一句:「你們大人官兒不小啊。」

「紀公子以前來過這裡?」

「我哪有資格進來,只是聽人說過,能住進翠竹林的人,至少得是正二品以上的官階。」

王圖笑了笑,不再多話,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先在前面引路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門,立刻便進入了一片竹海之中,順著一條羊腸小路彎彎曲曲走了一小會兒,前方出現一座石橋,橋的對面有一座很大的庭院,院門前,於永年正背著雙手來回踱著四方步,看那表情,隱隱透著幾分急切。

一個人的地位再高,身體有恙也難免會沉不住氣。因為這關係到他的生死存亡,除非是在外人面前,否則很難保持定力。

不過,當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的時候,於永年立刻恢復了從容淡定,抬手遙遙一指,朗聲笑道:「我猜想紀公子這會兒就該到了,果然!」

紀雲從橋上緊走幾步到了於永年跟前,翻身跪倒,口呼:「小民見過於大人!」

於永年一愣,抬頭看了王圖一眼,見他微微搖頭,便苦笑一聲,伸出一隻手在紀雲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沉聲道:「你倒是有眼力見,起來吧。」

紀雲站起身,但依然保持恭敬的姿態。

「老夫之所以不想透露身份,就是怕你拘束。紀公子,你就還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這樣你我也輕鬆一些。」於永年和藹地笑著,朝客廳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民不敢。」

「唉,早知如此,我就該選個普通驛站。現在,倒是弄得我也拘束了。」說是這麼說,但是於永年顯然對紀雲的表現是非常滿意的,畢竟位列封疆,受人尊重是應該的,哪怕有求於對方。

「大人叫小民過來,想必是為了昨天所提的兵氣之事吧?」此時兩人已經走進了客廳,紀雲開門見山,直入正題。

「正是!」於永年一面讓座,一面叫人看茶。

「其實您的兵氣已經拔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後一絲盤踞左側腿骨之中,而且深入骨髓,至少有……三年了吧。」

「哈哈!」於永年大笑,「你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居然一眼便知。」

兵氣,又稱沙場之氣。兩軍陣前,一旦對方士氣高昂,結陣衝來之時,兵氣如刀,穿心透骨。所以每次打完仗,不管有傷沒傷,拔出體內的兵氣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區別在於,有些人體質特殊,很難拔除乾淨。於永年就是這樣的人,因為他修鍊的功法偏於陰柔,面對至剛至陽的兵氣,常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不但需要依靠外力幫助,而且會拖延很久。

「只是我很好奇,以大人現在的修為其實早該拔掉它了,為何遲遲不動手?」

「我動手了啊,但是以為三年前已經拔乾淨了,所以這次體內不適,就沒有朝這方面想。不瞞你說,當時為了斬草除根,我還特意請一位老朋友專門配製了一副靈藥,想著雙管齊下,應該……」說到這裡,於永年忽然微微一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紀雲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道:「那副靈藥,您請別的大夫看過嗎?」

「沒有……」於永年搖搖頭,緩緩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忽然回頭看著紀雲,語調深沉地問道:「難不成那葯有問題?」

紀雲現在還不知道靈藥是太醫院提點李成芳配製的,但即便知道,他依然會把實情告訴於永年,因為他必須獲得對方的信任,必須讓這位兩江總督為紀家保駕護航,必須救下紀家一千多口人的性命。

「如果沒問題的話,大人現在就不會被兵氣困擾,我也不可能坐在這裡了。」

紀雲站起身,指指於永年的左腿道:「我就實話告訴您吧,這葯非但沒能幫您把兵氣拔乾淨,反而將其中一縷兵氣鎖在了左腿足少陰腎經上的太溪穴中。如果您不信,不妨現在除去鞋襪,看看左腳中趾的指甲蓋是不是呈現金黃的顏色。」

於永年把頭轉向王圖,微微頷首,王圖立刻過來單膝跪地,飛快地脫掉老頭的左腳靴子,拉下襪子一看,果然,左腳中趾上的指甲蓋並非透明的顏色,而是蒙著一層淡淡的金光,但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噗通!

於永年一屁股坐倒在椅子里,面露震驚與不可思議狀,良久,喃喃說了一句:「居然敢暗算我,誰給你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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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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