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五十二幕 驟雨之夜I
湖岩城烏雲密布，順著高聳的城牆向上看，濃密的黑雲如同墨水。
母馬甩了甩頭，車輪緩緩停下。
「到岩城區大門了，大人。」
豆大的雨水擊打在車棚頂，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代我向塔內庫表示感謝。」
琪蘿西接過車夫遞來的傘，點點頭，回頭望了雨霧朦朧的水城區一眼，車夫正調轉馬頭，朝著遠離大門的方向駛去。
她若有所思，覺得遺漏了什麼。
路上似乎有爭執聲，她沒有多在意。
「先做好現在的事。」
靴子踩開水泊，水珠四濺，她一甩美麗的褐色長發，亮出身上的徽章，對大門的衛士們點頭示意，大門緩緩開啟，步入其中。
···
「外面的雨很大，護送琪蘿西的馬車還沒回來。」
拉回淡色窗帘，貝拉米有節奏地敲打桌面，「也許你猜測成真了，那些莫格諾里的傭兵連前往岩城區的馬車都敢劫。」
緊接著，僕人進入經過打掃的大廳，告知護送馬車成功返回。
打臉了。
「好吧，這也不壞。」
貝拉米很自然地改口，「琪蘿西返回岩城區，她不知道莫格諾里的事。我們可以順利行動。」
「馬喬里說，格泰街道的傭兵會與傭兵工會附近的傭兵匯合，於今晚襲擊東側的『水城區巡兵據點』。」
利奧點點頭，直奔主題，「時間不多，比起阻止這些傭兵襲擊據點，我更傾向於找到馬喬里口中的『金斯利』，羅孚商會的主人，襲擊基克街道傭兵的組織者。」
水城區巡兵據點沒有幾名巡兵守著，他手下的人不多，不適合與莫格諾里的襲擊者硬碰硬。
相對的，莫格諾里的傭兵主力外出襲擊據點，內部力量空虛。
馬喬里說的很清楚了，金斯利就在傭兵工會附近的莫格諾里小屋中，並且交代了莫格諾里小屋的幾種樣式。
他可以輕易入侵北面的莫格諾里小屋，找到金斯利。
金斯利，曾是商會主人，現是莫格諾里組織的幹部人物，關於密道和莫格諾里首領的消息，他多少知道一點。
帶上貝拉米，逼問消息。
線索可以一點點拉扯出來。
「我得做一些準備，藥劑，道具...半小時后見。」
貝拉米猶豫一瞬，點點頭，看樣子，利奧準備和她二人前往北面的傭兵工會，最多帶一些手下在外接應，這番舉動看起來奇怪又魯莽，但實際上，這是很有效的做法。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入侵的人數越少越好，利奧·塔內庫實力出色，加上她一人輔助，足以對付傭兵們。
二人迅速交流了計劃中的細節。
「去吧。」
利奧站起身，他也得準備，不過遠比貝拉米少，只需兩樣東西。
布條纏繞的森咒，嶄新的自特里之刃。
沒錯，兩把劍就夠了。
不多時，二人披上黑袍，蓋上斗篷，站在雨水瀰漫的府邸大門前。
身後跟著阿力和瓊斯，他們各帶著三名機靈的傭兵。
街道水流瀰漫，淅淅瀝瀝的聲音充斥耳畔，雨下得越來越大，將一切染成深色。
水霧瀰漫，聲音微弱。
「你們的任務很簡單。」
「根據貝拉米的信號接應，天亮之前沒看見信號，你們就返回這裡。」
利奧緊了緊身後背著的兩把劍，掃了神色嚴肅的手下們一眼，「不過，雖說這次用不著對付怪物，但人類說不定更危險，別大意。」
「請您放心。」
阿力和瓊斯重重點頭，他們心中有數。
「走吧，貝拉米。」
利奧轉身離去，步入外面，斗篷很快被雨水籠罩，身後兩把劍的柄部搖晃，泛起微光。
「snljh，isandi。」
握緊懷中的街道地圖，貝拉米念著像祈禱語般的語句，睜開眼睛，眼眸清澈明亮。
紛亂的雨水填滿視野。
當她看清前方利奧背負雙劍的背影時，內心湧現出莫名的悸動。
這種感覺難以言述。
很短暫的一瞬間，她搖頭，排除雜念。
腦海中迅速過濾一遍可能用得上的道具，基礎法印，低級魔法，她不再遲疑。
「我做的應該沒錯，聖·亞塔拉大人。」
停下低聲的自語，踩著水花四濺的步伐，她跟上前方的黑影。
踏踏踏。
落下的水滴盪起波紋，水中的二人疾馳的倒影一陣模糊。
視野放遠，自上而下俯瞰湖岩城。
濃厚的雲層擠出驟雨，整個水城區彷彿滂沱大雨下的湖面，二人的微小身影沒入其中，翻出毫不起眼的浪花，很快被急促的雨聲淹沒。
···
水城區北面，傭兵工會。
嘎吱，嘎吱。
房間內，麗貝卡煩躁不安地走動，鋼製靴子踩得老舊的地板直響。
她的心情十分糟糕，不僅因為她討厭雨天，更惱人的是，她花費兩年半，好不容易在傭兵工會裡確立的議者地位，被幾名肥頭大耳，看起來愚蠢至極的商人動搖了。
傭兵工會的傭兵團體極多，但真正厲害的只推選出了九個團體。
九個團體的首領成為議者，這是一種傳統。
工會的九名議者有權投票，決定工會的部分事項，也不知道那些商人拿出了什麼，拉到了四票。
剩下五票，四票反對，還有她丟掉的一票——麗貝卡選擇棄權，她想看清楚局勢，再選擇站隊。
那些商人說，他們想解除「私人傭兵數量」的二十人的上限——這是個敏感的要求，湖岩城對私人隊伍數量有嚴格的控制，想要舉著傭兵工會的旗幟，名正言順地組建更多的隊伍，這對傭兵工會來說有很大風險。
不過，這裡可是水城區。
目前，水城區超過一半以上的商會，私底下都組建了超過三十人的傭兵隊伍——根據小道消息。
這也是麗貝卡煩惱的根源。
與其說這些商人是來和傭兵工會商談，申請許可的，倒不如說，他們是借著這個名義，明目張胆地告訴傭兵工會的各個傭兵團體：我們不在私底下招了人，現在開始，我們正式招很多的人，更多的人。
這些商人準備幹什麼，起兵反抗嗎？
作為議者，很容易就能理解商人的行動的隱藏意義，就能察覺到他們的意圖並不簡單。
可是，即便是這樣，仍有四張票落入商人那方。
這等於說，有四個議者級別的傭兵團，將會和商人商談價格，並且加入他們。
商人整合了四名議者，這對剩下的議者是很有威脅的。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問一問那些加入商人的傭兵頭頭，那些商人究竟想做什麼？
但這麼一想，她隱隱約約察覺，也許那四人早就和商人們商量好了...他們早就站好了隊，就像那堅決提出反對票的四人一樣。
唯獨她，還蒙在鼓裡。
窗外雨聲越來越大，麗貝卡嘆了口氣。
咚咚咚。
有人敲門。
「...」
麗貝卡眨了眨眼，撩起淡紅色的長發，打開了門。
正像她預料的那樣，來人似乎是某個商會的商會主，肥頭大耳，眯著眼睛。
「麗貝卡小姐？」
他露出橙黃的牙齒，「我是羅孚商會的金斯利，呃，我想和您談一談...有關之前的——」
走廊里有不少其他團體的傭兵，麗貝卡蹙眉，嘴角下壓，轉過身去。
「進來說話。」
「噢，我明白。」
金斯利微笑著，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