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十四幕 鑄魂議會I

咕嚕。

濃郁的夜色逐漸瀰漫，凄冷的海風不停吹拂，一連串灰黑的泡沫浮出泛動的潮水，打破沉寂，在洛雷裏海岸淺灘的陰影之中輕聲破裂。

緊接著，一團漆黑的陰影順游海潮，彷彿潛泳的魚，如影般疾行，悄無聲息地登上淺灘浮出水面，顯出恐怖的輪廓，隨著它的站起，全身纏繞水藻般密集的漆黑髮絲，它們一根根滑落在地，露出青白色的身軀，發梢的陰影間隱約亮起兩點猩紅。

它追蹤利奧·塔內庫的蹤跡，穿行海洋，終究抵達洛雷里。

身後的潮水漸漸退去，它站在沙灘上，睜大暗紅濁眸，僵硬地扭動脖頸，環顧四周。

在它那漆黑一片的視野之中，幾縷紅光從腳下的淺灘浮現，沿著沙子向前描繪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它的陰冷視線順著這道痕迹幾經轉折，最終落於海灘邊存放貨物的小木屋。

顯而易見，利奧·塔內庫的蹤跡最後消失於小木屋，他可能藏在裡面。

沙沙，它毫不猶豫地抬起腳，走向小木屋。

沒等它走幾步，小木屋后的樹林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幾束搖曳的火光從樹林間的陰影中滲出，逐漸靠近樹林邊緣，湧出的橙黃光芒頃刻間驅散黑暗，照亮小木屋前的昏暗海灘。

火光中，人影晃動著走出樹林，伴隨著細碎的談話聲。

「明明只是外來之人...諸神為何垂青於他？」

「神明之事，皆難以預料。」

「神跡燦爛，超乎想象，那寬大的葉子...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那是三名洛雷里的侍僧，在見證利奧接受神明邀請而遠去的壯麗景色之後，返回了海灘的小木屋。

他們來拿取部分貨物——一些魚，貝殼，海鹽，作為祭祀用的貢品和材料。

明亮的火光之下，它無處可躲，安靜地等待著三名侍僧露出驚訝之色，困惑地停下腳步。

「誰在哪兒？」

其中一人抬起下巴高喝，前晃的火把甩出點點橘黃。

伴隨火光的搖曳，它身後的那被拉長的影子也顯出猙獰之姿。

它慢吞吞地抬起頭，水藻般密集的潮濕黑髮分開些許，陰影之中那無生氣的臉龐裂開縫隙，展開的灰黑牙齒輝映火黃，表情獰惡而殘忍。

「眾神在上。」「...」「你還好嗎？」

三名侍僧面面相覷，各自吞咽口水，緊張不安地向後挪步，放出沙沙的細響。

咕咕，咕嚕。

怪聲從它嘴裡溢出，它彷彿乾嘔般彎下腰，隨著喉嚨一陣收縮，大團漆黑的污穢接連不斷地被吐出，落在跟前的沙灘上，散發著濃郁的腥臭。

氣味迅速散播出去。

「你到底吃了什麼，這股味道也太刺鼻了。」

一名侍僧捏起鼻子，不斷咳嗽，刺激的氣味甚至令他眼睛酸痛。

「呆在那兒別動，女人，我們幫你去找來醫生。」

「庫羅歐，你看好她。」

剩下的兩名侍僧也皺起臉，但他們很快意識到前方的怪女人或許是一名需要救助的可憐人。

然而，他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Oiuln，Miui。」

剎那間，一抹妖異的紅光掠過它那混濁的雙眼，前方的三名侍僧瞳孔一縮，原本各異的神情立刻轉為一致的獃滯，彷彿丟失了靈魂。

緊接著，他們鬆開手中的火把，任其滾落在地，像提線木偶般一步步走近前方的怪女人，逐漸融於前方瀰漫的黑暗之中。

很快，沙灘上的火光被泛起的潮水吞沒，只剩漆黑的炭把，以及漸漸鼓脹的暗影。

啪咔。

「...」

它踩碎腳邊的火把，移開視線，朝東側的密林邁開沉甸而濕漉的步伐，留下一連串淺黑色的纖細腳印，晃動的黑影撥開高草和樹葉，沒入密林之中。

···

「又有新的客人...不，似乎不是客人。」

走在最前方的木巨人突然停步，它轉過頭看向森林上方星光稀疏的夜空，沉吟不語。

「不速之客。」

木巨人肩頭的異鳥壓低聲音，補充道：「我的眼睛們看見一團噁心的污物，它膽敢闖進這片森林——」

利奧內心一動，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什麼樣的來客能讓異鳥以噁心形容。

「無需在意，我的眷屬們會攔住它，也會讓它知道冒犯的下場。」

木巨人搖搖頭，他本想親自去驅逐那位不速之客，但眼下它還要為利奧領路，它得分清楚事情的優先順序。

「我來給予它懲罰。」

異鳥偷偷瞄了一眼利奧的臉色，隨後一躍而起，朝著漆黑的天空扇動翅膀，很快遠去。

異鳥的離去並未造成影響，不久之後，利奧隨木巨人來到森林的盡頭，枝蔓橫生交錯的草地上，一條盛開著諸多熒光花的大路慢慢展開，長路筆直，細看兩側還有繁多的熒光菌類，盤踞在陰暗處。

前方隱約有一座雄偉的高山，在熒光長路的盡頭，可見一處直徑驚人的洞窟。

利奧感受到，周圍這些散發熒光的植株都蘊含著能量。

「泄露的精粹令這些植株產生變異，看來這座島嶼蘊含的精粹比我想象得還要龐大。」

莎莎的低語在利奧耳邊響起，「這讓我想起『鑄魂議會』。」

莎莎並未繼續解釋什麼是「鑄魂議會」，利奧也沒有追問，在木巨人的引路下，他離開森林，順著熒光閃爍的奇妙道路來到洞窟跟前，得以瞧見裡面的景色。

咔嗒，咔嗒，他腳邊的幾粒碎石向前滾動，很快沒入下方的深淵裡。

洞窟內的空間龐大得超乎想象，由諸多懸崖峭壁和奇岩怪石拼湊而成，險峻而驚人。

大量的熒光菌類彷彿無規則擺放的照明燈，生長在洞窟岩壁的各處，除去它們，還有許多晶瑩剔透的藍色水晶，潛伏在岩石背後，偶爾露出光芒閃爍的一角。

腳下的道路有淺淺的修繕痕迹，似乎廢棄依舊，痕迹通往洞窟深處，最深處依稀可見幾條為礦車構建的棧道。

光是站在洞窟入口，利奧便能瞧見米粒大小的藍色光點從洞窟里的熒光菌類的傘面飛起，彷彿乘風的蒲公英，飄出洞窟，飄向天空。

這些藍色光點都蘊含著一定量的精粹，可見洞窟內的精粹之多。

「我的軀體限制我進入洞窟...以往都是我的同伴進入洞窟，取出足夠我和它維持生命的精粹。」

木巨人伸出粗壯的食指，點了點利奧跟前的洞窟。

顯而易見，異鳥比木巨人更熟悉洞窟內的情況，不過異鳥運氣不錯，不速之客的到來成為它離開的借口，便不用給利奧帶路了。

想來洞窟里多半有什麼秘密，異鳥不願親自告訴利奧。

然而，有莎莎陪伴，異鳥對洞窟的了解可有可無。

「我在這裡等您。」

木巨人席地而坐，龐大的身軀靠在外面的岩壁上，眼窩處的火焰漸漸隱去，似乎陷入了沉睡。

「...」

利奧也不多言，轉身走進洞窟，深入其中。